“說得也是!”沈德寧垂下眼睛,淡淡的開口。

那管事的剛要鬆一口氣,下一刻就又聽她開口說道:“不過,我向來隻信得過嬤嬤。”

張嬤嬤聞言受寵若驚的抬頭朝沈德寧看去,發現那眼睛裏一片清明,意有所指。

見慣了大宅院裏陰暗的她,又豈會還沒反應過來。

隨即朝著沈德寧躬身行禮,說道:“姑娘說得是,還是再檢查一遍放心些。”說完便直接越過那管事的朝外院走去。

那管事的心裏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上前去阻攔。

沈德寧眸子一動,出聲叫住了他。

那管事的便當場愣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張嬤嬤帶了幾個人出去,心裏頓時慌亂無比,又唯恐自己的反應過激而露出什麽破綻,急忙解釋道:“小的陪嬤嬤一起,這車架什麽的嬤嬤可能不大清楚。”

沈德寧卻是心下了然,朝著他招了招手道:“你過來,我問你幾句話?”

“二小姐......”管事的勉強一笑,還想再掙紮。

沈德寧卻是慢慢的抬起頭來,眼睛直直的盯著他,嘴角噙著抹輕淡的笑意,語氣平淡,不容置疑的說道:“我說叫你過來。”

那管事的被看得心裏發怵,隻覺那平淡的語氣裏夾雜了冬日裏的寒冰,凍得人喘不過氣。

隨後也不敢再多說什麽,磨磨蹭蹭的往前走了幾步,在離沈德寧十步遠的地方站定。

沈德寧站了這麽久也已經有些累了,想著張嬤嬤那兒也還得有一會兒,便讓人端來椅子,奉了熱茶。

自母親去世後,每年的正月十五,出了元春她都要到金陵城外的靜心禪寺為母親祈福超度。並在寺中小住幾日,到了月底方才歸家。

記憶裏,她第一次遇到謝必安便是在今天。

光崇二十九年,正月底。

她從靜心禪寺歸家時因著一日的雨,恐路上難走,為了避雨便在寺中多耽誤了半日。

回程途中卻意外翻了馬車,遇到了恰巧路過的謝必安。

隨後他將德寧一路小心嗬護送回了沈家,還拒絕了她的道謝。

從此這個男人在她心中便成為了不一樣的存在,雖不至於一見鍾情,但後來到底還是因為這件事對他有了過多的關注,最後芳心暗許。

如今重來一次,不會再有意外翻到的馬車,也不想再遇見他!

沈德寧捧著茶沉思,那管事的便一直在雨中站著。

一雙眼睛偷偷的打量著沈德寧,身子有些顫抖,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

片刻後,沈德寧放下手中茶盞,微微一笑開口問詢道:“叫什麽名字?”

“回二小姐的話,小的劉全。”管事的如實回答道。

沈德寧點了點頭又問:“是家生子還是外頭買來的?”

“家生子!”說到這兒劉全似乎又有了幾分底氣,接著說道:“小的的娘在老夫人二門上當管事,小的的父親在莊子上,還有個妹妹,在......在夫人院裏。”

劉全心裏砰砰直跳,心想著這二小姐不會是察覺到什麽了吧!又或者是已經全部知道了?

他這兀自想著,那邊張嬤嬤卻是臉色十分不好的帶著人回來了。

沈德寧見狀也不再問什麽,抬手打發了他出去。

劉全暗鬆一口氣,隨即行了禮,逃似的快速走了出去。

張嬤嬤見他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朝方才站的地方啐了一口,惡狠狠的罵道:“膽大包天的狗東西!”

沈德寧見張嬤嬤這般模樣,知道她定是查看出了什麽,故做疑惑問道:“是有什麽不妥之處?”

張媽媽聞言心中一顫,想起方才的發現,不免有些後怕。

神思憂慮的看向沈德寧,隻見她語氣裏雖有疑惑,神情卻是沒有絲毫驚慌或意外,就好像是早就知道她定會有所發現一樣。

又一想到今日也是沈德寧提出要重新檢查車架......

張媽媽想得愣神,一時間忘記了動作。

沈德寧見她有些呆楞的站著,也不做聲,便喚了她一聲:“嬤嬤?”

張嬤嬤這才回過神來,忙說道:“果然不出姑娘所料,那車子是被人做了手腳的。”

沈德寧的眉心一皺,張嬤嬤接著道:“姑娘讓老奴去查看車架,我便知道這車子怕是有問題,隨即便叫人將趕車的小廝都攆到一旁,老奴自己一點一點細細的看去。其他的地方都沒什麽問題,隻右手邊車軲轆上有兩道淺淺的劃痕,不仔細看恐怕都看不出來。若不是姑娘特意提醒,隻怕就連老奴也是要看漏了的。”

沈德寧聽完冷笑了一下,她就知道,馬車翻倒不是意外!

難怪當時車子整個被掀翻,其餘的都完好無損,隻有右側邊的車軲轆掉了。劉全當時解釋說是因為大雨將路麵衝出了坑窪,趕車的小廝沒注意,卡了一下,車軲轆意外脫落這才造成的翻車。

沈府裏上下都是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二小姐出門是慣例,所以府裏都會提前準備車架。既是提前準備又怎會沒有檢查妥當?更何況當下正值雨季,那山路又是走熟了的,管事的又怎會如此大意?

隻她上一世被謝必安救下,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對這件事便沒有再深究。

如今再看,便事事都有了解釋!

隻眼下還不是計較的時候,同張嬤嬤商議過後對外隻說今日雨大,恐路上發生意外,便再多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發。

隨後又打發了人去沈府給老夫人報信,免得她又白白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