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解決了,條件談好了,熱鬧也看夠了。

沈德寧又看了看天色,見日已西斜,即將落山,便起身告辭要走。

謝靖成微微頷首也不留人,看著她緩緩步出庭院,始終端坐在石凳上,臉上輕淺的笑意依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摩挲著茶杯,漆黑漂亮的眸子裏沉思之色悄然浮現。

良久,久到太陽完全西沉,黑暗將至。

有人進來掌了燈,捧一件黑底銀線織麒麟的披風給他披上,然後一言不發的退到他的身後,悄無聲息的垂首侍立。

“雙全,讓福祿去查一查戶部一個叫王勉的人,尤其是他的原籍地並州。”

“啟稟殿下,福祿辦事還沒有回來。”

謝靖成聞言微微偏頭,臉上的笑意減退,皺了眉峰:“怎麽一點小事兒需要耽誤這麽久?”

語氣雖然溫柔,說出的話卻是極重的。

雙全低了頭,不敢接話。

謝靖成放下手中茶杯,修長好看的手指輕點桌麵,目光遠眺:“再去查一查五福巷海氏。”

雙全雖然不明白殿下為何突然要查這些人,卻還是第一時間就低頭應了是。

對他們而言,殿下的命令,大過一切。

又靜坐了片刻,謝靖成才起身,修長好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燭火綽綽的夜色裏。

沈德寧從後院裏出來的時候就沒再看到長平公主,紅箏和紅枝百無聊賴的在廊下站著。

見沈德寧出來忙跑了過來,乖巧的跟在了她身後。

沈德寧腳步未停,主仆三人徑直走出了院子。

“小姐,大小姐嗆了水一直昏迷不醒,二夫人說她不敢自專,已經帶著大小姐和四小姐回府去了。”路上,紅箏小聲的向沈德寧稟報著。

沈德寧聞言冷笑一聲,這招裝死避禍的確聰明。

“對了,恒王殿下聽說您受了驚嚇身體不適,一直在找您。”

沈德寧依舊沒有說話,抬頭看了看天:“什麽時辰了?”

紅枝也抬頭看了看天:“已經過了酉時了。”

沈德寧點了點頭:“走吧,我們也回去吧。”

她是真的累了,沒有力氣再同謝必安應酬,所以還是不要碰麵的好。

出了侯府,隻見今日一早三架馬車出門,如今隻剩了一輛孤零零的停在那裏。

趕車的小廝坐在車轅上發呆,見沈德寧出來連忙取了腳凳伺候她上車。

一上馬車,沈德寧就仰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紅箏和紅枝安安靜靜的陪坐在兩側。

沈德寧心思翻湧,也不知道沈德馨怎麽樣了,今日她無辜遭受此遭,隻怕林姨娘那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還有沈德華,她以前倒是小看了她,以為她在外裝的溫順良善,其實驕縱跋扈,外強中幹,一應手段皆是小海氏替她出謀劃策,縱橫謀劃的。

如今再看,恐怕這些驕縱跋扈才是她的偽裝!

她處處將自己偽裝成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心無成算,哄得小海氏有事她上,有錯她抗。

事事替她打算,樣樣替她謀劃。

原本沈德寧就對小海氏一直保不住孩子的事心有疑惑,現在想想隻怕與沈德華脫不了幹係。

若真是如此,那小海氏還真被人賣了還興高采烈的替人數錢,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若她知道了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車廂慢慢的晃動著,沈德寧的思緒也一並被慢悠悠的晃動著。

沈德寧也當真是累了,就這麽晃著晃著竟真的睡著了。

紅枝見她呼吸逐漸均勻,巴掌大的小臉籠在黑暗裏,看不太真卻,唯有那雙濃淡皆宜的秀眉緊蹙,透露著說不出的疲憊。

紅枝心疼的輕歎一口氣,輕輕的攤開一張蠶繭輕綢薄起身被給她搭上。

不想馬車忽然一震,似是遇到了什麽事,急急的停了下來。紅枝一個沒穩住,身形一晃,朝著沈德寧撲了過去。

沈德寧也是身子往前一衝,和紅枝撞了個對接。

隨後咚的一聲悶響傳來,沈德寧捂了腦門像是還沒徹底清醒一般,有些懵懵懂懂的看著臉色煞白,跪地告罪的紅枝。

紅枝左側臉上也是緋紅一片,沈德寧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將紅枝扶起,示意她沒事。

轉頭朝紅箏問道:“怎麽回事?”

紅箏在第一時間就已經打簾伸頭出去查看了,見沈德寧問,回答道:“奴婢瞧著前麵不遠的拐角處圍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很是混亂,已經讓人去看了。”

話音剛落外頭的混亂聲逐漸擴大,隱約還有哭喊聲和叱罵聲夾雜其中。

沈德寧聽了原本已經舒展的秀眉忍不住的再次蹙了起來,側身掀開一線簾子眺目瞧去。

這裏本是一處熱鬧的街市,雖已入夜,但因商販鋪子集中,四周燭火高照,燈火通明。

沈德寧眯了眼瞧去,隻見不遠處混亂的人群中有一人騎著高頭大馬,揚著馬鞭,破口大罵道:“狗東西,沒看見小爺趕時間嗎?到處亂竄什麽?驚了小爺的馬,差點害小爺掉下來。”

人群湧動,沈德寧看太不清楚,隻隱約見地上躺了一個人,像是個賣貨郎,東西灑了一地,似是已經挨了打,捂著手臂指著馬上的人怒道:“鬧市縱馬,還出手傷人,你.......你,還有沒有王法啦!?”

傷人者聞言冷哼一聲,右手抬起,又是一鞭子落下。看著地上之人痛苦的哀嚎,啐一口濃痰:“王法?小爺我就是王法,還不滾開!”

隨後策馬揚鞭,疾馳而去,隻留下滿地打滾,鮮血淋漓的賣貨郎和一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平頭百姓。

沈德寧沉著臉退了回去,派去查看的人也折了回來,所說的同她看到的差不多,隻令她沒想到的是那大晚上縱馬傷人者竟然是昌勤伯府的世子爺陳世榮。

瞧著他方才打馬離開的方向,隻怕是奔著沈家去的。

今日陳世榮在勇毅侯府下水救人的事,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瞧著他方才著急趕路的樣子,又是這麽晚了還如此不管不顧的上門,隻怕是當真擔心壞了。

看來她這位長姐今日在杏花林裏,是一箭雙雕啊。

沈德寧眸光微動。

她原本為了陳肆年的事還頗有些煩惱,如今瞧著這陳世榮的舉動,看來是用不著她親自動手了。

這麽一想,方才還有些壓抑的心情頓時開朗了不少。

笑著吩咐紅枝讓她通知趕車的小廝繞道長順街,從西側門回府。

今夜的沈家,應該會格外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