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紅枝攙了沈德寧在茶桌旁坐下,給她沏了杯熱茶。

彩環見沈德寧端著茶杯沒有動作,麵色凝重,噗通一聲跪在她麵前,聲淚俱下:“二小姐,我家姑娘今日平白受此一遭,我家姨娘又人微言輕,您可要為她做主啊。”

沈德寧依舊端著茶杯,茶水熱氣嫋嫋,像一團迷霧漂浮,映得沈德寧的臉色晦暗不明。

她的目光透過那朦朧的水汽,似乎在凝視著遙遠的回憶,又仿佛在思索著那些難以捉摸的片段。

一絲不安在這靜謐的氛圍中悄然蔓延,周圍的空氣仿佛也被這股充滿陰謀的氣息所籠罩。

片刻,沈德寧放下手中杯盞,看向跪地的彩環:“起來回話吧。”

待彩環起身,這才開口問道:“你家三小姐今日都做了些什麽?”

“回二小姐的話,三小姐今日並沒有做什麽其他的事。早上同二夫人,幾位小姐們一起出門,後來在宴會上吃過飯食,又由奴婢陪同在花園裏散步,期間也並沒有接觸過什麽奇怪的人或者是事兒。”

沈德寧聞言,心中疑惑更深。

沈德馨隻是個庶女,且年紀又小,今日還是第一次出門,在外應當是沒有什麽仇家的。

若是沈家,不論是方氏還是沈德華都犯不上對沈德馨這種存在感極低的庶女出手,若這對象換成是她還說得過去。

等等!

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沈德寧的臉上漸漸浮起寒意,雙手緊握已經涼透了的茶盞,手指一點一點的用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逐漸冰涼。

“原來如此!”沈德寧冷笑出聲,對上彩環,紅枝疑惑不解的表情,譏笑道:“原來三妹妹今日是替我受的此遭啊。”

心中又驚又恨,麵寒如霜,雙眼圓睜,滿腔怒火熊熊燃燒,周身殺意騰騰而起。

彩環看了不禁心生寒意,下意識的後退半步,不敢近身。

順著沈德寧的話這才想起,今日宴會上,三小姐沈德馨朝二小姐沈德寧討要的那杯果酒!

“可那酒二小姐也是喝了的呀?”

彩環很快抓住了這件事情裏的漏洞,沈德寧聞言讚許的看了她一眼。

今日宴會上,沈家姐妹除了年紀最小的沈德英跟隨在自家母親方氏身邊以外,其餘的三人都安排坐在了一處。

期間沈德馨因為也還年幼喝不得酒水,又見席間供應的果酒芳香四溢,有些垂涎欲滴。

沈德寧察覺到她的目光,回頭便看到她小小的一個,團縮在座位上,眼睛緊緊地盯著桌上剛端上來的荔枝酒,眼神中渴望肆意,雙手不自覺地搓著衣角。

見沈德寧看了過來還伸出手輕輕晃了晃她的衣袖,那期待的小模樣讓人實在難以拒絕。

沈德寧覺得她又可憐又可愛,又想著這荔枝難得,用荔枝做的果酒就更難得了,小小一杯也無傷大雅,就用酒盞給她倒了一小盞。

沈德馨見狀眼睛瞬間發光,迫不及待的雙手接過,道完謝便仰頭一口喝了進去。

可憐她從未粘過酒水,雖說是果酒,但還是有些許刺激,沈德寧阻止不及,眼睜睜的看著她嗆得滿臉通紅,咳嗽連天,才真真是又可憐又可笑。

本就是小小一個插曲,何況那荔枝酒她後來也是喝過的,所以一開始就都沒有往這上麵想過。

若今日原本中毒的人應該是她,結果陰差陽錯變成了沈德馨,那麽她們兩個唯一共同接觸過的東西就是那壺荔枝酒了。

現在想來,沈德寧當時喝過後也有些頭暈和惡心,但並不算太強烈,所以當時隻覺得是多喝了幾杯的緣故,就並未多想。

如今理清楚思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當時應當是也中毒了。隻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差錯,導致沈德馨中毒頗深,而她微乎其微!

沈德寧緊閉雙眼,細細的回憶著當時的場景,片刻後,雙眼突睜,與身後的紅枝幾乎同時開口,異口同聲道:“酒盞!”

沒錯,是酒盞!

金陵城各家宴請,除去酒水菜色各不相同以外,每人的餐具都是規定好的一套碗筷,一隻茶杯,一隻酒盞。

沈德寧一向愛好喝一杯,今日又是難得一見的荔枝酒,她嫌酒盞太小喝起來不太得勁,所以用的是茶杯。

後來給沈德馨倒酒,就順手拿了她餐桌上那隻沒有用過的酒盞。

想來那相思子的毒一開始就下在了沈德寧桌子上的酒盞裏,沈德馨中毒是因為用了她的酒盞。

而她是因為倒酒時沾染了少許在手上。

所以她明明喝得最多卻沒什麽大事,反而是沈德馨,如今依舊昏迷不醒!

如此,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中毒的原因找到了,那下毒之人又會是誰?

沈德寧腦海裏第一時間就閃現出沈德華的身影,隻有她也隻會是她。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沈德寧平和而寧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周身彌漫著的一股即將爆發的風暴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隨後隻見她微微一笑,語氣溫和的說道:“這麽早就出手了,還真是看得起我。”

“紅枝,你去同流星說,讓她把今日席麵上管茶杯酒盞和酒水的丫鬟婆子找來。”

“是,奴婢這就去。”紅枝應聲而去,房門一開一合,屋子裏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隨後裏間突然傳來沈德馨的痛苦呻吟聲,彩環也顧不得其他,一個箭步忙衝進去查看。

沈德寧也站起身來,剛踏進裏間就撞上滿頭大汗迎麵走來的韓奇。

韓奇見了沈德寧正要行禮,卻被她一把拖住,急聲問道:“先生不用多禮,我妹妹她怎麽樣了?”

韓奇擦了一把額頭上淋漓的汗水,眉眼間雖還有憂色,但已經清淡不少,有些如釋重負的朝沈德寧說道:“三小姐福大命大,好在中毒不深,又年輕體壯,眼下已經緩過來了。再吃幾幅藥調理調理,休養一些時日就沒什麽大礙了,二小姐寬心。”

沈德寧聞言,深歎一口氣,懸著的心這才徹底安穩的落下。

彩月,彩環更是劫後餘生的撲在沈德馨床前大哭起來,聲音悲痛,聽得紅箏都忍不住紅了眼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