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顏麵對死去的母親，更加無顏麵對二十多年未見麵的孩子。
“你把話說清楚”！
溫漾紅著眼，一動不動地盯著伊萬。
“溫漾，我本名叫溫憲初，梧桐鎮人，墓上的人是我媽媽”
伊萬哽咽地講一句話好不容易講完整。
溫漾卻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
嘴唇止不住顫抖，空洞的眸子裏泛起淚光，咬牙切齒地看著眼前的人。
“對不起，我當初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那奶奶呢，你不知道你有個媽媽在這裏等著你嗎”
溫漾倔強地將眼淚憋回去，目光犀利地審視著眼前的人。
“你聽我解釋”伊萬著急說。
“你倒是解釋啊”
溫漾仰頭，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努力告訴自己，他肯定是不得已才這麽做的，應該聽他解釋解釋。
“我以為奶奶在我離開前就去世了，所以我才離開的，否則，我是不會走的”
“你覺得這話你信嗎”？
溫漾嗤笑一聲。
覺得眼前的人都跟著可笑起來了。
“我知道你不會信，但這是真的。
雖然我不想提，但你媽是我的戀人，當時我還是個不起眼的畫畫人，靠在街上給人畫肖像維持生活。
但你媽當時被國外的一所學校錄取了，她想讓我一起去，我放不下你奶奶，拒絕了，不久之後，我收到了你奶奶的死訊，但等我回去的時候，隻有一盒骨灰。
我覺得這個地方太傷心了，便和你媽去了英國，但我沒有錢，剛去你媽便交了個本地的男朋友，和我分手了。
我當時連回來的機票都買不起，再加上你奶奶的離開對我打擊很大，我開始酗酒。
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年。
後來遇到我的恩師，我不知道我媽還活著，甚至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我——對不起”
“我不知道那些年你和奶奶是怎麽過的，我的真的對不起你們兩個”
伊萬艱難地回憶這那段過往。
一個勁地在道歉。
溫漾卻像是被定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好像一下失去了信息的接收能力。
甚至連反應的能力都沒有了。
旁邊的兩人也沒有說話，安靜地等待著。
本就淒涼的墓地此刻更是冷得嚇人。
直到溫漾的手機鈴聲打破沉寂。
但她沒有接。
但架不住對方卻鍥而不舍，一遍一遍地來。
不知道是第六遍還是第七遍，溫漾調整了會情緒，接通電話。
【漾漾，我想起我在哪見過那個伊萬了，他可能，可能是你父親】
馮若若艱難地突出最後兩個字。
“我知道了，回去聯係你”
溫漾說完沒有給馮若若吃驚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平靜地拿過傅晏辭手裏的花放在奶奶的墓碑前。
就在傅晏辭和伊萬覺得她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卻直接轉身離開。
傅晏辭看了一眼伊萬，迅速追上去。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等行屍走肉般的回到家的時候馮若若和江上籬已經在門口站著了。
溫漾見狀一股腦撲上來。
三人抱作一團，盡管什麽話都沒說，卻好像說了很多。
“不好意思啊傅總，今晚借你老婆一用。
說完三人進了屋。
傅晏辭看著關上的門，無奈地歎了口氣。
“漾漾，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馮若若小聲的說。
她早上睡蒙著，突然腦海中冒出這件事，想都沒想就跟溫漾說了。
“我那會跟伊萬在一起”
“她告訴你的”
江上籬驚奇地問。
溫漾點點頭。
直到現在，她都覺得這件事就跟天方夜譚一樣。
她不明白上帝這時候給她空降個爹到底是何想法。
還是她一直崇拜人。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馮若若擔憂地問。
“說實話，沒有打算”
溫漾軟軟地靠在沙發上。
或許是這段時間有過無數次的猜想與演練。
此刻的她，開心不起來，也沒有很難過。
隻是愧疚和遺憾。
雖然她忘記了很多事，但始終忘不了奶奶說起父親時的喜悅與長懷眼中的思念。
離開時沒有見他一麵，她應該很傷心吧。
“要是我三歲的時候看到自己的爸爸，我一定開心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要是我十三歲知道自己有個爸爸，我該慶幸自己不去何家，可我現在二十三了，父親已經不是我迫不得已的必須品了”
溫漾扯著嘴角說。
但淚花還是不爭氣地在眼睛裏打轉。
“寶貝，不哭，你不是說過嗎，該來的總是回來的，如果不喜歡嗎，我們有不接受的權利”
馮若若抱著她。
隻有她知道溫漾小時候是怎麽過來的。
可小時候渴望而不可及的東西，長大的會發現也就那麽回事。
“我沒事，就是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溫漾平靜地說。
但就是因為她這次太平靜了，才讓人覺得不正常。
可無人打破的不正常就是無盡的沉默。
就這麽過了三小時。
長久的沉默讓三人已經失去了精氣神。
“吃點東西吧”
江上籬打破沉默。
以前有不開心的事他們都是拚命吃一頓的。
那時候年輕，一頓飯就可以解決好多煩惱。
不像現在，痛苦是會開花結果的。
就在幾人以為又要被沉默吞噬的時候。
溫漾先起身。
“好，吃飯，去他大爺的破事”
但門還沒打開，她先後退了。
“你家門神又追來了”
溫漾無奈地說。
江上籬吃飯的心情瞬間降了下去。
她現在後悔喜歡樓北瀟了。
就想不通以前那股高冷勁到底去哪呢。
現在跟個橡皮泥似的，實在是——
“不是我說，這哥們也是有毅力，隻要有時間就蹲守你，這樣下去，你家樓道都可以撐張床了”
馮若若調侃道。
三人重新癱回沙發。
“不吃了嗎”？
溫漾左右各看一眼。
淡定的開口。
“吃啊”
“既然人都來了讓他跑個路不過分吧”
江上籬突然坐起來說。
溫漾和馮若若跟著點頭。
半小時後。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火鍋。
但就是人有點多。
本來隻是簡單的一頓火鍋。
現在整整坐了九個人。
最令溫漾好奇的是，周回和傅瑜這兩人是怎麽參與到這個局裏的。
“北瀟打電話的時候他兩跟我在一起對方案”
傅晏辭總有這種反向讀心功能，溫漾不止一次地懷疑過，但都被否決了。
“小舅媽，你不用管我們，我們就是來湊湊熱鬧，畢竟天冷，需要抱團取暖”
周回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地在馮若若身上掃了一眼。
“放心，我沒有伺候人的能力，自己動手哈”
溫漾開玩笑地說。
也就隻有這種嘈雜，才能將心裏的霧霾掃去一些。
這半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好像還真沒這麽輕鬆地在一起聚過。
所以這頓飯吃得特別融洽。
隻是吃到一半的時候周回突然起身，坐到了馮若若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