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初禪之歎
談戀愛不是一口氣談到民政局就是一口氣談到醫院,蒼自覺基本上全包圓了。
何止談到醫院,眼看著都談到產房了,叫人如何不暴躁。
自從劍子仙跡發現弦首忽然變得下手打人特別慘絕人寰,就再也沒有攛庴他出去協助砸場了,轉而拉基友出去幹架。
但龍老板貌似最近沾了爛桃花而前一陣子劍子又跑沒影,整個人宅上了說什麽也不願意出去。
劍子大仙崩潰地想你們這都是在鬧哪樣!都一副高考已死就這麽宅下去算了的德行了佛劍怎麽辦!天下蒼生怎麽辦!基佬紫係列的太沒有責任心了!這是在逼吾去爬新牆頭啊!
劍子大仙憤憤不平,走時毅然決然地把三分春【河蟹】色裏新摘的頂級雲龍毫尖連帶著骨瓷茶具一起順走。
穆仙鳳看劍子仙跡拂袖而去,重新換了套鷓鴣斑的茶具說:“劍子先生走了。”
對麵對弈的紫衣道者久久不落子,眼睛半睜不睜,已疏樓龍宿的了解多半是蒼又睡著了,便把象牙棋子丟回棋盒裏,虎式微笑。
“又如何?有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群魔有何懼哉?”
主人【團長】你好像對劍子先生有很大的怨念,話說晚上劍子先生萬一要回來撓門是開還是不開呢?
蒼全程迷糊著打盹,自從懷了個球就越來越犯困,以前一天要睡足六個時辰現在每天要睡足六個半時辰,長此以往唯恐對修為有害,再說按這個緩慢生長速度難道說三年之後要生出來個蘿莉肌肉男嗎?
蒼頓時清醒了。
正巧蒼生拎著一堆補品走進來,神情肅穆:“弦首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與你相商——”
蒼瞬移過去在龍宿饒有興趣的目光下,神色淡定:“出去說。”
蒼生想你這事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何苦來哉。
“你想到打掉的辦法了?”
蒼生呃了許久,道:“這個是主要事件,技術很繁雜總之還在進行中,我要說的是重要事件。”
“嗯?”
“重要事件就是我迫切想跟這孩子他素未謀麵的爹談一談。”
蒼高深莫測地看了蒼生一會兒,以為蒼生也同病相憐了,,心想蒼生能順利請棄天帝拿掉這個孩子的可能性不大,遂歎了口氣說:“如何見?”
蒼生所想見的是代表著創生的神格,至於毀滅那一麵……不見也罷。
“靈識出竅,還是需要本源聖魔之氣導引,朱武不知哪裏混去了隻有你這裏了。”
虛空劃下魔界詭秘符文,蒼生功體本就是道魔並濟,此時一解封,沉在其下的魔氣隱隱而現,眼角魔紋一陣幻華流光,虛無神魂便消失在符文之陣中。
蒼神色微異,蒼生的魂魄……何時變得如此之淡?
……
溶金的雲霞,彷如落暮的詩唱。
隻有黃昏與黑夜的六天之界,荒蕪得毫無生命氣息。
“熟悉嗎?”聲音似乎是從心底響起,仿佛是捫心間一種自發的想法,再回頭,卻見發問的神祗仍是斜倚著神座仿佛亙古不變的沉眠。
白衣白發的神祗麵容朦朧在一片光暈中,隻會在見到他的一瞬間驚歎他無法形容的天顏,轉過頭時卻什麽也記不起來。
凡人的眼無資格留住神的容貌。
“來的時候有很多問題想問,見到你之後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你可以選擇繼續愚蠢下去,這一場幻夢不會影響到你的生存。最重要的是,吾依舊可以看一場精彩的戲碼。”白色棄天帝的聲音並沒有魔神之姿時的高傲而富有壓迫感,甚至於帶著一絲慣有的,錯覺一樣的溫柔,但說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情。
蒼生慢慢垂下眼,漆黑的眼映出六天之界的夕照,鎖著暖金色邊角的流雲倒映在眼裏,更多的,卻是深深的茫然:“時劫近了,我又開始感覺到麻木,我不想死,更不想拖著那麽多人一起死,更不能去想……自己其實已經死了。”
“生與死的概念是人類強加的,就像死神一樣,他受了人類的思想汙染,覺得自己死亡,實則是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死亡的幻覺裏,螻蟻哀歎自己生命的弱小,貪婪著天地的漫長,恐懼死亡。有死亡的想法,表示現在你也開始恐懼了。”
“……我不明白。”
“吾一手掌握毀滅之火,一手控製創生之源,天地間不會再有任何存在比吾更了解如何創生。留有生機的災難就不能稱作災難,不過是又一場對人類的考驗。吾本來想看到你這一次被眾叛親離,但顯然吾有些勉強低估人類的感情了。”
“所以至少是為了這些人,我要你幫我斬斷聯係在我們之間的因果鏈,我沒別的辦法了。”
棄天帝手微動,金紅手鏈一陣朦朧紅色光暈流動,便纏在蒼生手上:“極天之力會在時爆之前切斷一切因果之鏈,但相同的,吾要奪去關於你死亡意識的全部記憶,吾太想看他們主動發現你已經死去而挽救不及的表情了。”
“惡趣味……”咬了咬牙,蒼生握緊了手……棄天帝這麽做等於他完全無法告知他自己其實還活著的消息。
仿佛是讀取了蒼生此時此刻的意識,棄天帝唇角微揚:“這個人有一種特殊的氣質,難怪你不擇手段地也想拿下。”
“……我沒你這麽無聊。”
“其實吾建議你可以表現得強勢一些,他的性情太過強硬的話吾之萬年牢可以借給你。”
蒼生深覺這個話題再這樣下去自己的三觀又要歪了,揉著眉心岔開話題:“我也覺得他越來越暴躁了,我知道他擔心我。這種感覺,就類似於你總是逼迫蒼,但是最終不會真正對他下殺手,反而會在他受難時維護一樣……算了,這個話題我就不該說,他的災難都是因為你。”
慵懶的神終於瞥開眼睛,金藍異色的眸子泛出一層琉璃般的溶光,白色的神祗不像魔體,想什麽便說什麽。
“如果這種感覺被人類稱作是‘愛’,那麽吾愛他……嗯,雖說他逼吾那一絲靈識歸體很令吾憤怒。”
蒼生滿臉黑線道:“父子平安,不過你現在下去我打賭孩子定會被嚇掉。”
“吾感應到你對吾之不滿了,不過吾沒有興趣了解。”說道這裏,棄天帝忽然有了一絲微妙的期待:“你說蒼誕下之子應當有什麽名字才合適?棄蒼生?”
“你放過我吧。”
“其實還可以姓銀鍠。”
“這跟前麵那個本質上有什麽不一樣!你一定要把蒼的名字帶進去嗎!”
“蒼不會介意。”
“我介意!”
“你介不介意不重要,吾不介意就可以了。”
“這還有人權嗎?!”
“吾是神,人類在吾麵前沒有權利可言。”
“……”
荒山,孤塚,斷坯,城牆。
沉默,是懺悔著自己手上的血腥,漫吹的雪白長發,溢出碎金的色澤,純澈安寧。
“懺罪之牆,已經毀了這樣久了……”風沙彌漫過眼,佛者寧謐的麵容,微帶一絲悲傷。
“一句話,就算完了?”眼中冷漠早已淡去許多,但此時此刻,對著久久未見的佛者。質辛卻不得不暴躁。
聲調啞然,絕美的眉眼黯然垂下:“……你想吾如何喚你呢?”
是啊,作為你一生的汙點,吾想你如何喚吾呢?
對自己無聲地扯出一個冷笑,質辛轉身:“看來你吾之間始終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那一年……”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語調像是寂靜的挽留,質辛停下步子。
“那一年,你很小,大概是吾送你到中陰界的第三年……你才學會走路,又不聽緞君衡的話,跑出府邸外……”
“有惡人劫走你想去賣掉,吾化作婦人身第一個把你買走,送回緞府的時候,你問我有何居心……吾說,路過而已。”
“第十年,你和黑色十九相約出去遊玩,吾在你們身後,跟了一路,總希望那一天的日頭落得很慢很慢,最後你發現吾的時候,吾第一次落荒而逃。”
“緞君衡將你們顧得很好,第二十年,吾告訴自己應該放心了,佛鄉戒律法座帶人來接我回佛鄉……之後的聖魔大戰,吾無法麵對你,托了蘊果諦魂全權主持,自己則是……龜縮佛鄉深闕。”
“吾一生罪孽,負你尤深,至今滿身鉛華難洗,吾自造業吾願受。”
棄兒無話,唯有眼角的濕意分明得難以言說,真相……此時此刻卻覺得還不如自己的蒙昧更為好受。
不用說,佛鄉的人強行帶走他時該是怎樣的巨慟。
該是吾問,你是想吾如何喚你呢……父親。
聲調漠然中透著些許嘶啞:“活著才能贖罪,你……無吾之允準,不能死。”
說完,落荒而逃。
匆忙踏出半步,卻是連魔者的背影也沒來得及挽住,一滴佛淚,一聲初禪之歎,身後眉目掩映在樸素白裟中的佛者一聲梵唄,藍色的眸子清明地看著樓至韋馱。
“你放開了嗎?”
“……是他放開了。”
又是一陣慣有的沉默,直到一個不速之客打破這份相處模式。
“放下情執,是汝得清淨,還是天下蒼生得清淨?”
對視一刹,皆是目露訝然。
“佛鑄裳瓔珞。”
一身瓔珞華服,滿麵風塵倦色,唯有一雙癡善的眼,清亮得仿佛永不疲憊:“先前審座之判恕調查欲界的吾不能出麵,現今波旬臨世,苦境陷於水火,裳瓔珞延請雙佛再掌佛鄉!”
後麵硬仗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