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刀神心 暴雨殤

“……出現了,嚼著兩棵蔥出現了,不過這誰?”

“你怎麽知道這是蔥,我覺得彎彎繞繞像羅漢竹。”

“你沒事去啃竹子啊?”

蒼生怒道:“我回去就讓我家口子啃竹子去你不服?!”

最光陰沒再理蒼生胡扯,把被雨水沾濕的狗麵摘下來,一雙琥珀眼偉帶著一絲疑惑與莫名恨怒望著形容如暗夜夢魘的‘惡魔’。

就像是無數個寂夜裏陡然從噩夢裏驚醒,卻依然什麽都想不起來的……折磨感。

“我想做掉他。”

蒼生按住他,說:“無端插手決鬥,是對武者的侮辱,他是想來單獨解決,是有自己的想法,總要等個結果。”

閉上眼,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暗處你齧咬著什麽。最光陰的嗓音有些煩躁地嘶啞道:“……我一看到他,就壓抑不住殺性。”

蒼生的感覺和最光陰差不多,但好像在這其中,又多了一些什麽。

腦海裏有什麽嗡嗡作響,最終匯聚成支離破碎的誕生之源……

那一年,最光陰背著已經死亡的九千勝回到時間城,不顧城主震怒將時之心換給九千勝,自降為獵時使者,在人間獵取時間以減緩內外時軌交錯的災難。

時軌,從那時分裂。

然後,城主的計劃……城主的計劃是在分裂的時軌再度交匯相撞之時,以重新澆灌的時靈來犧牲,以渡過洪荒時爆。

但……有人穿過兩條時軌的間隔,從最荒蕪的無生之地來到交易的彼岸,付出的代價打破了時間樹的束縛,致使最光陰私挾時靈出城,人間因果鏈大亂。

……很多人,該死的沒有死去。

無端端又想起曾經收養過自己的魔神高傲的預言,現在仿佛已經應驗了。

——總有一天,你會因為你出世之地的無路可走而回過頭來求吾交易。

……

“看到吾,你不憤怒嗎……”暴雨遙遙地站在彼方,卻是猶如危險而曖昧地擁抱著自己在耳邊已經頸側致命處冰冷地吐息。

“你新生的綺羅耳也很美……真想,再來一次那令人沉醉的血香。”禁忌的渴望,忍得住他的恨火與憤怒,忍得住他對自己千刀萬剮,就是無法忍受他現在這樣,仿佛是在看著自己,卻好像在想著別人。

你想說我是你的噩夢,你這種不將我放在眼裏的眼神才是我的噩夢……

一陣神經質的笑慢慢擴大,映襯著漫天在濃黑的雲中遊走的雷電,蛇鱗摩擦過心髒的聲音中瘋狂已經到了臨界:“天又在哭了,為我而哭……我還做得不夠惡!還不夠惡!”

暴雨漫身,沾著雨水的眉眼此時此刻,寧謐得如同靜室禪定。

——武者的第一步,知曉允諾與信任的重要,才能擁有踏實的人生。

意琦行的話一直古板又樸素,初入武道時聽著這樣的嘮叨,總會覺得有些無聊,但此時此刻,平白的,總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初聽聞你,是在他人口中,我以為惡人為惡總有理由,仍然抱著和解的幻想。”

“再見時,是在噩夢一樣的回憶中,我無法姑息你的惡,但偶爾也會想如果我有足夠的時間,足夠到我的兄弟朋友能脫出命運的桎梏,我會盡力救贖你。可命運從來不留人,我不是什麽聖人,誰傷害我的兄弟,我寧血染征袍。”

“總有些責任要一肩擔起,總有些宿怨要以血了結,為此縱然滿手血腥也要一往無前……而這一世,吾名,綺羅生。”

什麽才是刀者的本色?

一步踏,人動,刀出,掠過雨珠潑灑,一地仇,一地怨,用最豔殺的刀,織畫快意江山。

暴雨亦癲狂,是恨是戀,最終仍是渴望著這個人像現在這樣,狠狠地……記住自己。

刀鋒加身,一如多年前的那場十八層地獄陣中的一戰,充斥著邪術的身體唯有麻木,隻是隨著雪白的長發掠過眼前,眼底的欲念,決堤。

恨你,恨得比最愛你的人都清楚你的一切。

戀你,戀到入了黃泉也要吻著你早已冰冷的骸骨撲火而亡。

“可惜今天沒有更能刺激你來殺我的人在場……在心奴身上留下屬於你的痕跡吧,九千勝大人。”

對手不見創痛,綺羅生眼中冷靜不變,借著戰鐮之勢一退出數丈,雙刀合一,又瞬影神分,重影而現,卻是白衣伴江山。

牡丹花麵,妖嬈得豔煞江山,映著身側同樣珊瑚角的白衣如畫,描金飾碧的眼,越發冷酷。

玄天不見日,江山快手身後乍現血月殺相,起手,黑月之淚如黑羽蝶回照半麵血月之光,一哺殺饗。

還是這樣,每一次,都能以最綺麗的姿態撞進眼簾。

暴雨稍稍有點後悔,那時若九千勝沒有被十八層地獄陣暗算,是否也會綻放出更完美的光華?

不過,他依然是更愛那種……畸零又殘破的血灩。

“這一次,就算是襖撒大神喜歡的眼淚,我也不會放過了……”病態般的興奮,周身散出黑色邪氣,如蛇盤卷,像是要侵蝕這世上所有的光。

接觸到那些黑氣一刹,綺羅生驟然感到無數負麵情緒翻湧,似要逼人走火入魔,痛到灼燒人心。

身形微滯,但江山快手如影隨形,拂身間,刀快如利風,一刀抹喉,一刀穿心。

“霧月雙刀斬!”

“有用嗎……看到這樣的你,吾開始憎恨自己的體質了。”幾乎是埋進江山頸間深嗅略顯薄涼的牡丹香氣,手中黑色戰鐮卻是毫不留情地一刀落下,期待著那時的穿心而過。

然而在戰鐮落下,卻是阻在半空,唯有刀鋒入肉穿骨之聲,清晰得令人膽寒。

天黑了。

抬起頭,記憶裏無悲無喜的眼,淡雅地,若無其事的眼,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自己。

血紅的色澤順著月白袖子慢慢洇紅,刺目得令人不敢逼視。

暴雨聽到自己的心跳停了。

“九千勝大人……”

他右手握著刀,卻用血肉之手來擋刀。

過往他隻是不願意去細想,真正細細觀察後,卻是最知道怎麽控製暴雨情緒的人。

慢慢地,讓尖銳的刀鋒從掌中退出,沾著血的手平伸過去抬起暴雨的下巴,直到對方因激動而泛起潮紅的臉像是看著神祗一樣低下頭卑微地舔舐掌中漫溢而出的鮮血,九千勝才不緊不慢道。

“鬧夠了嗎?”

暴雨身形一僵,隻覺得那雙沾血的手慢慢上移,溫潤的指甲劃出極細微的刀罡,在下唇上留下一道一寸長的傷口。

他的命格與邪術,本就是刀劍難傷。

“讓吾正視你,就做出讓吾正視你的事,最光陰的事吾也有錯,你,無資格插手。”

九千勝的語氣依舊是溫溫淡淡,沒有半分憤怒,挑起銀鏈穿過的翡翠珊瑚角,像是帶了些無奈的情緒,轉身離去。

隻是純粹的,無視。

空茫的眼,帶著本能的不甘,倒向黑暗的深井,墜落中,依稀見得九千勝轉身時背後的雪發回旋過的弧度。

一如初見他的那年敗戰,他走得如此痛快,再也沒有回頭。

原來,你殺我從來隻需要一句話。

蒼生看著最光陰起肖一樣瘋叫著跑了,久久無語。

剛才那舔手的情況一出,蒼生本著剿滅一切破壞家庭結構的宗旨正準備拔劍而出時,忽然發現此師娘非彼師娘,全然大總攻的架勢終於頓悟這貨是傳說中的刀神九千勝。

話說最光陰不是失憶了嗎?這受刺激奔逃的賤受作風是怎樣?

吾輩之淡定果然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學會的。

蒼生正自戀著,忽然頭頂一沉,另一隻帶血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兩下,一抬頭,蒼生沒淡定住。

總攻大人微笑:“跟了多久?”

蒼生立馬背叛隊友:“主犯在逃,我是從犯。”

九千勝意味深長地哦了個九曲十八彎,笑眯眯道:“跑得倒快……很好。吾重傷了,你熟識的有大夫吧~”

打傷找花君,精分找三餘,蒼生想綺羅生現在這情況,果斷道:“三餘出品,必屬精【分】品。”

一路上這個綺羅生-前傳版本除了一開始給了蒼生不小壓力外,之後都在不斷地賣萌,這讓蒼生想起一個遠在中陰界團圓享清福的奶爹。

就差膝下帶著倆熊孩子了。

九千勝對這個問題表示不是個事,他家好狗兒會解決的。

內涵略喪失啊!還我呆萌純潔的師娘來!!!

一到非馬夢衢看見熟悉的砂金色長發累覺不愛的蒼生立馬撲過去抱住:“十二你個不肖徒兒終於想起為濕來了qaq”

十二轉過頭拍拍師父的背安慰道:“是師父一直不在,十二每每從碎雲天河來都是撲了個空。”

“最近比較忙,大江南北地跑總是……嗯?怎沒見你爹娘跟破夢?”

“破夢跟母親回碎島理政去了,四魌界內無戰事,母親正準備打通兩境的商道,這段日子忙得緊,破夢說我幫不上忙就讓我來陪陪父親,等商道的工程結束就回苦境來聚一聚。”

“果然都是閑不住……”蒼生感慨半晌,轉過身來介紹身後看得饒有興趣的九千勝:“這是……嗯,綺羅生,是我當年初入武道時的授業師長,按輩分你得喚一聲前輩的前輩。”

九千勝的氣度自然是令人心折,殊十二早就注意到,此時被含笑打量,不由得也是心生好感,斂衽一禮:“”

“眉宇清朗,勝過乃師之風,觀你眉宇之間頗有劍者氣韻,又是大開大闔的氣度,吾雖不諳劍,但也看得出你修劍不久,能得此成就,實屬天縱奇才。”

殊十二驚訝道:“前輩謬讚了,吾父劍之初常說十二不能收放自如,因此還有待學習。十二剛好下廚備下飯菜,不妨用過再談?”

轉頭又笑著對蒼生道:“十二手藝愚鈍,師父可要指點一二。”

蒼生還沒說什麽乍見九千勝以非人的速度瞬移過去坐到榻側眼睛亮晶晶地等上菜。

綺羅生的間歇性吃貨屬性原來都是上輩子的隱藏性格……

十二手藝深得蒼生真傳,蟹黃小籠、幹煸白魚條、脆皮龜苓膏、紅棗薏仁粥……小菜清淡但道道精致,點心更是鬆軟香甜。

九千勝就像隻饜足的貓兒,那表情,就跟緞君衡見了雞腿一樣,一模一樣。

九千勝有點挑食,那道菜薹炒臘肉免遭吞亡。

蒼生試了兩筷子,菜薹還算清甜可口,隻不過臘肉很難嚼,皺起眉道:“這臘肉怎麽這麽老?”

“咦?十二是在非馬夢衢取材的,應該不是壞掉的吧。”

“你在哪裏取的?”

十二一臉純潔道:“就是放在三餘前輩枕頭底下的臘肉啊,我看上麵的刺多還拔了很久,切的也不多,還奇怪為什麽會把臘肉放在枕頭底下,師父有什麽不對嗎?”

蒼生聽得一臉迷茫,最後臉上的冷汗慢慢如江河大潮奔流而下。

能被三餘放在枕頭底下的臘肉那不就是前段日子自己刷鬼荒爆出來的……

鬼手真心長得像臘肉,蒼生保重。

玄皇和變姐來討鬼手時會很尷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