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機鋒
幽暗禁室,欲界鬼魅的氛圍,幽幽綠芒照亮半邊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秀致麵容。
——碎心之危,蠱蟲未拔,僅以你八花奇術穩住,吾不得不懷疑你之草率了。
——哈~魔佛若是不信任吾之神通,又何必尋上門來?咒心蠱發作隻在動心妄念,違心而為者便是噬心之苦……說來也多虧此蠱吊著他一口氣,除之嘛~還不如給他個痛快。
步香塵倒是守諾,看診過後忘塵緣終於從閻羅關邊撈回來。最後又興致缺缺地問了些複生女琊的關鍵,便放步香塵離去。
冰冷的手指,描摹過柔弱又韌性十足的眉眼,脆弱得一掌按下去就會化作飛灰,迷達冰冷的視線有一瞬動蕩。
你是救女琊的借口還是吾在借口救女琊來救你?
從來不懷疑自己決斷的魔佛智體,罕見地考慮了這樣一個無聊的問題。
指腹下的眼睫微微動了動,迷達冰冷的目光中微微帶著一絲狠戾,掌下堪稱溫柔的撫摩驟然泛起一絲怒意。
“醒了,為何不睜開眼看吾?你現在,可未必是瞎子。”
昏昏沉沉,心口的重創殘餘著冰冷的刺痛感,又好像有什麽在心髒中脈動,維持著自己的生機……意外的是這種痛苦之下,自己的聽覺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冷靜,甚至於說出口的話,都不像是自己以往卑微式的敬語。
也許,是殺友那一刹,整個世界都不會再黎明了,但……又有何怨尤呢?都是自找的。
“忘塵緣……慣於目不能視,恐怕要辜負魔……佛好意。”
這話一出口,便覺得心口一冷,冰冷的吐息覆上來,幾乎是凶狠地撕咬著致命傷附近的皮肉。脖頸上的手寸寸收緊,像是要隔絕自己全部的呼吸。
忘塵緣是很想驚嚇,可惜現在自己連驚嚇都做不出來了。
感應到這具瀕死的軀體氣息漸弱,迷達眼中的狠戾才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說的憤怒,低下頭在忘塵緣耳邊,像個惡毒的情人一樣呢喃。
“你可還記得那一年為何吾要廢你雙目,斷你一臂,封你六覺?”
“……是魔佛要吾不為外物所擾,聆聽欲界教義。”
耳邊的冷笑聲傳來,仿佛有冰涼的唇輕吻著骨骸。
“就算殘廢至此,你的情緒還是為了別人牽動……殺掉他,是吾給你之考驗,但,你這裏,早就背叛了吾。”
這就是魔佛意識蘇醒以來不斷逼迫自己去殺掉摯友的理由,從來不是什麽為了欲界的大業。
我的魔佛……我這一身殘軀,從見到你的那一日就完全屬於你,但如今,既做不到全身心地為你癡狂,又做不成一個益友,就像一個荒誕的笑話。
沉默持續得太久,直到涯十滅聲音響起,迷達才從忘塵緣身上起來,帶著滿心鬱憤,而在見到涯十滅一身狼狽,聽說蒼生仍活著,這種鬱憤到達頂點。
“一個重傷之人都拿不下,留汝等何用!”冷靜過後,迷達閉上眼思慮時局……蒼生雖是他欲除之而後快,但周圍高手眾多,失去女琊,閻達又失蹤的欲界沒必要再將精力放在這塊難啃的骨頭上,當務之急,就是尋找盟友以對抗佛鄉已經道門的聯手勢力,待到尋回閻達,這些隱患便無須在意。
像是呼應迷達的布局,教眾來報——
“煙都西宮吊影求見魔佛波旬。”
墨染山河,世外之地,奏起一撥殺曲;朱紅,煙青,糾纏出一幕劍上爭鋒之畫卷。
人定,劍收,是眼角血淚昭示的滿腔恨意……微帶一絲難言的情感。
有時候,再怎樣不斷的相殺與折磨,也勘不破這一絲枕席餘溫的糾纏。
“為何不殺我?”
煙都大宗師的神情依然優雅而冷靜:“有出劍的勇氣,更要有收劍的氣魄。”
黑色昆吾一挑地上落塵朱劍,回鞘一刹,淡淡道:“有客至了,”
宮無後垂著頭,豔麗的眼梢冷得像死人,默默離去。
這眼神卻是讓擦身而過的紫衣文士略帶一絲興味……很像是殢無傷年少時的眼神,但深深地將仇恨壓在眼底而顯露出一種麻木。
不同的是,這個人會表麵上虛與委蛇聽從吩咐,而殢無傷必須得逼得你哄他他才挪窩……
同樣是教授,這種差距讓無衣師尹莫名其妙對未曾謀麵的煙都大宗師產生一種敵意。
更何況師尹本來就深受素還真影響,一開口自帶腦殘【爬牆】光環,一身溫雅儒風,縱然滿身華衣也是令人見之忘俗。
古陵逝煙雖說看人比較客觀,但還是第一時間被刷滿了好感值:“山風送佳客,先生氣度不凡,不知拜訪煙都有何要事?”
微微頷首,無衣師尹爾雅道:“小生無衣師尹,要事不敢,雖說在此清雅世外之地一論俗事確屬煞風景,但……唉,吾兄失蹤已久,遲遲得知消息,卻是最後在煙都附近得知其下落,隻得叨擾一二。”
九分假話一分真,算是以局外人的理由搭上煙都,素還真失蹤是真,千裏尋兄的戲碼是假,在煙都失蹤的借口更是胡扯,但苦境人都知道的事煙都也未必知道,就算後來去調查,估計也調查不出個所以然。再說素還真在哪裏看素還真是沒用的,主要是看屈世途在哪兒,素還真基本上就沒跑了……
煙都雖然封閉,一哥的名字還是如雷貫耳的,便請了師尹落座,彼此互知素還真隻是試探借口,便幾句寒暄帶過去,但言來語往,師尹說話不露半分紕漏,倒是讓心思七竅玲瓏的古陵逝煙頗有棋逢對手之感。
“……古人聞香識人,青木號君子之香,先生以此香自許,正如古陵愛玉以自律,不知先生對玉之精神有何見解?”
“玉者,就苦境之儒門一般定義而言,觸手生溫,是謂忠正平和,落塵易碎,是謂貞烈不屈,但吾非苦境之人,對玉之精神另有愚見。”
非是苦境之人……看來需要調查一番。
見古陵逝煙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師尹笑道:“璞玉發於昆侖之巔,為卵石粗岩洗去塵垢鉛華,受飛瀑湖澤琢磨知圓融完美,方成就絕世美玉,而成玉途中,雖世局動蕩,但卻秉持本心,攏風波大浪於胸臆,雖一掌之握,卻有令千軍萬馬為奪其而血流漂杵,而有血腥不濺身之能為,是為大能。”
明著說玉,暗指他煙都大宗師殺人不見血,翻袖間世浪不安。三言兩語間,師尹便知大宗師與他不同,雖說同樣殺伐決斷,但自己少少存著些漁樵之誌,大宗師則是一往無前的高位者,弄權如飲醇酒般沉寂。
古陵逝煙欣然受之,麵上不動聲色,又道:“先生見解發人深省,得此認知,想必先生也是慣經風浪之人,方有此沉澱之感。”
“哈,一時有感,交淺言深了。”
“一論忘心,是論者之風,如此投緣,是古陵得知交之幸。”說著,命人呈上一盞君山銀針:“來,主客同飲一杯茶,是煙都待客之上禮,意為主客一心。”
心知一盞斷頭茶,師尹在古陵逝煙仿佛真誠的目光下施施然飲下,麵色一派溫雅不改“多謝大宗師好意,但打擾若久,吾是該告辭了。”
古陵逝煙一手微攔,道:“浮生難得辯機友,談興未盡,煙都之風光也有得人眼之處,師尹不妨留居二日,你吾一盡伯子之興。”
“這——”師尹似有推拒,猶豫片刻,唱作俱佳地一歎:“如此,便打擾了。”
煙都喜歡留人做客,那就見招拆招咯……
正所謂長戟獨守苦境魂,一朝脫帽就嫁人。
蒼生表示喜聞樂見,但……還是總覺得衣叔丟失了什麽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東西。
一留衣一路被扛過來,老腰已然陣亡,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總覺得有生之年能見到您老人家嫁出去實乃普天同慶之大事,這個事的重大意義就如同我真的懷上個球一樣,好想出去放鞭炮……”
帶球打人的某道長膝蓋又開始疼了,一臉淡定地拉著貌似在思考著人類的傳承與繁衍重大問題的鸞清商繼續討論這個繁衍問題的……具體操作程序。
蒼生對他不仁,他豈能對蒼生不義?以身證就一生為之奮鬥的【婦產】事業,想必蒼生應該也為之放鞭炮……
蒼用詞比較文雅,神棍般飄忽的語氣總結下來中心思想基本上也就是某帝的作風——懷不上,就做到他懷上……反正作者發現萌點後會自動圓過去。
文藝青年一直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這一點受師尹洗腦多年依然保持傲嬌本色就可以看出。
但顯然麵前的道長是在對他洗腦一些糟糕的東西,淨化路慢慢,學壞隻在一瞬間……於是,沒原則住。
蒼生背後一陣發冷。
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傍晚疏樓龍宿終於把到處跑的劍子大仙拖回三分春【河蟹】色,蒼生才從如坐針氈的狀態下解脫出來,借口遛漫卷躲開某版本更新的文藝青年一個人出去透透氣。
剛一出三分□忽然一個狗頭出現在身後,整個人被拖進一邊的花圃裏。
蒼生摁著杵到麵前的狗頭本體一臉猙獰:“次奧……你還沒死啊。”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是關於綺羅生的。”
蒼生一瞥見老狗胳膊上還纏著繩索,想到這貨黑曆史,怒道:“你特麽的又想蔥啥?!師娘哪裏惹到你了!捆【河蟹】綁這種事情——”
“不,是我被綁……我發現,綺羅生昨天晚上好像不大對勁。”
“所以?”
“我覺得,”老狗神色嚴肅:“他一定是被那個妖精給附身了……嗯,是的,兩個人的氣息完全不一樣,我鼻子很靈,不會認錯。”
蒼生默然許久,道:“哪、哪個妖精?”
“就是把我綁起來的那個妖精。”老狗連比劃帶說,又問:“你都沒發現?”
蒼生滿臉迷茫:“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啊,連揍我的力度都沒變化,怎有可能是別人?”
“不是……就是感覺版本更新成變態鬼畜版綺羅生2.0了的那種感覺,你明白嗎?”
蒼生正想說沒明白,忽然聽到背後一聲沉冷‘你們——’,反射性地回道:“爬牆呢勿擾。”
老狗抬起頭精神道:“好狗弟,我很想你。”
蒼生嘎吱嘎吱轉過頭,一瞬間明白了什麽叫變態鬼畜版2.0。
作者有話要說:好想跟拉網線的人罵架……&%……%¥#……
該放假了學校三天兩頭停電整修,網絡承包商又自己切了網,條件略艱難,整個人斯巴達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