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進退無路
屬於綺羅生的六個時辰裏,因為身上沒帶著死氣,同樣也給困在了瀟瀟暮雨深處,但心上人在身邊也不覺得時間過得慢,綺羅生也是不想把暴雨心奴之事相告,免得意琦行又擔心……不過這些日子,這樣安靜相處的時間畢竟太少,看著意琦行一會兒臉紅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好像支支吾吾想說些什麽又說不出口。
意琦行自己倒是沒什麽感覺,在他眼裏綺羅生什麽都是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背著自己拚命,是以注意力都被綺羅生這些日子以來因用刀過度而裂開的虎口吸引走了。
手上經絡是刀者的性命,虎口上裂口已經傷到筋脈,縱使綺羅生身體一向康健,這樣的傷,也多少有些影響,和誰鬥了意琦行不知,但綺羅生平安就是好消息。上次西疆取藥事件之後綺羅生就被自己強迫隨身帶上傷藥,但顯然他忙得暈頭轉向沒有上過藥。
“藥。”
綺羅生都快忘了自己身上還帶著藥,反而是意琦行更熟門熟路地從自己袖袋裏拿出小指長的竹筒,撥開木塞,正是上好的金瘡藥。
“體貼的劍宿親手上藥,愚弟受寵若驚了……”本來想開兩句玩笑,見意琦行表情嚴肅,訥訥地也就收了聲,隻是愣愣地看著意琦行低下頭認真地把藥粉自手上一圈圈抹開,半麵銀雪似的發絲垂落在耳側,冰白的皮膚被金白的衣甲映出幾許聖潔的光暈。
平時總被咬耳朵,忽然好想咬回去……
一瞬間綺羅生仿佛覺得那個風流如許的九千勝在眼前對著自己暗示樣地笑,緊接著腦子裏不受控製地出現一些類似於身為吾之後世怎有可能是個純種受還不速速拿下之類的刷屏,怨念之深,令人發指……
這是是怎麽了?
綺羅生一個警醒……等一下!當時溯魂換身的時候沒說過還有九千勝殘念的影響這回事!
自我鞭策還沒完,綺羅生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咬上去了……
意琦行身形微微一僵,似乎懷疑是自己的錯覺,但耳邊的溫軟又確確實實存在,轉過頭看著綺羅生的眼睛好一會兒,才確認確實是綺羅生本人,扳著綺羅生的頭湊到眼前,一臉嚴肅:“你真的沒有被那個人做過什麽嗎?”
綺羅生腦子裏嗡嗡響,總感覺九千勝又在刷屏,混混沌沌地就閉上眼小貓一樣吻咬上去,一開始還木呆呆地,慢慢地感到有點涼的薄唇一點點熱起來,膽子又大了一分,攬著意琦行的脖子按倒。
大概是沒想到這麽多年以來綺羅生第一次主動,反應真的有點遲鈍,等到後背觸到地麵才後知後覺地扣住白雪樣的腦袋回應起來。
雪發糾纏,不知時間流逝,最後似是吻得累了,綺羅生就窩在意琦行頸側自言自語:“我發現……九千勝不是什麽好人……”
“也許吧。”
“其實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就……就是那年對你的答案。”
目光滲出幾許溫柔,任綺羅生伏在自己胸口,“吾聽著。”
“我願……”綺羅生忽然啞了聲,悶悶地伏在自己頸側笑了一會兒,撐起身子後,身上的氣質就全然變了個樣。
意琦行瞪大了眼。
“哎呀這時候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九千勝眯著眼笑,撐在自己頭側說:“要不我們繼續?”
意琦行終於明白據說文藝青年兒媳婦那些年為什麽看起來那麽暴躁了。
日上三竿,樂行詞拖著二胡走進大堂時就被掌櫃拉到一邊咬起耳朵。
先生啊昨天晚上那個老板爺的朋友又來了,發著酒瘋扛了一個僧人就上樓了到現在也沒下來要不咱們報警吧這個社會太黑暗了……
樂行詞說口胡哪有這麽嚴重,雖然說是個沒節操爬牆的但也沒真正幹過強搶良家僧人這麽喪失的事情,來來來房門鑰匙給我讓我去抓……叫醒服務一下。
樂行詞摸到廂房門口,呼吸放輕耳朵貼到門上聽了一會兒,毫無動靜,隻是聞見絲絲酒氣從門縫裏滲出來,深感宿醉什麽的有違禮數操守,剛一開門忽然勁風拂麵,一隻瓷枕迎麵砸來,樂行詞一個趔趄,眼鏡破碎,一臉血地頹然倒下。
“煩……”宿醉陣陣悶疼,蒼生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眼瞥見樂行詞屍體,愣了一下漸漸摸回神智……剛才是低血壓順手抄起枕頭就砸了出去,真是嗚呼哀哉。
環視了一圈,就見簾子後一角忘塵緣趴在桌子上挺屍,聽見這動靜也不動。蒼生沉默了一會兒,心想昨晚是不是做了啥糟心的事把他給弄死了吧。
默默挪到忘塵緣身邊,戳一下,再戳一下:“你昨天晚上失身了嗎?”
忘塵緣動了動,抬起頭來,眼睛下有一圈青黑:“沒……吾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謝謝,沒愛過。”
“……”揉了揉太陽穴,忘塵緣各種頭痛,道:“對上荒初禁赦,你有幾分把握?”
“十成。”
“據吾所知,你之凶兵仍在戰雲界,你就這麽自信?”
“漫卷塵囂雖然是我賴以支持功體之物,但到底是外物,我自身武格也不差,殺敗一個荒初禁赦,還是可以的。”
忘塵緣沉默片刻,道:“這般實力,難怪你倒是越發地肆無忌憚了。”
“有這麽怨恨嗎?所以你昨天晚上還是失身了吧……”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
冷峰孤崖,荒初禁赦拖著佛骨凶兵,之後一路血跡。
感受到凶兵飲血後興奮的顫鳴,荒初禁赦一陣滿足感湧上來,刀柄上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進體內……殺,殺越多的佛,凶兵提升的就越快。
凶兵煞氣噬心,觸眼一片血紅。
直到視野裏一點佛門特有的柔和金芒在遠處若隱若現,才勾起獵人的興趣……佛門中人,佛氣醇厚,正是凶兵的大補之物。
眼中殺性一起,追著那道佛光過去,卻見山路盡頭,一白衣老僧麵壁坐禪,看起來毫不起眼,隻在殺氛將近時一絲梵唄,沉沉若歎息。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僧者可願以身渡吾?”荒初禁赦冷笑一聲,也不管此人有意在此處等自己,揚刀便欲殺之。刀鋒落下一刹,倏見天外一道銀白火芒落下,餘燼紛亂如雪,兵刃錯響,一陣本能較勁中,來者眼神凜然帶煞。
“孽妖無可救藥。”
“是你?”荒初禁赦一愣,但很快戰意一起:“來的正好,今日你就是吾附帶的戰利品!”
煞氣……不過數日,此妖已經煞氣噬心至此,佛骨凶兵血氣如此之重,果然留不得。
瞥了一眼身後老僧,蒼生淡淡一聲道:“大師退開些。”
身後老僧轉過來,一雙極為的眼奇異地看了看一妖一人,皆是在其身上發現凶兵氣息……妖還好說,怎麽這人分明沾染了凶兵這等邪物,還能保持本心自由?
奇也怪哉。
自認遍閱兵刃冶煉之道,卻未覺世上有此奇事……罷了,有此結果,倒也是蒼生之福。
荒初禁赦不覺,老僧旁觀者清,微微一頷首,退到一側山峰上觀戰。
交戰未幾,蒼生走的是穩紮穩打的路子,不多時便看出荒初禁赦攻勢雖猛,實則受凶兵影響,神智已經漸漸不存。
沒有相應的心境修為,武者最易迷失在各種各樣的天魔擾心中,殺戮,渴望,情念……
荒初禁赦顯然是沒有散功重修的決心,無法真正和凶兵達到靈心通透如指臂使的境界,看似是將蒼生壓著打,但已經死角盡現。
推開一步,看定戰機,順勢被荒初禁赦一招帝江開末擊退數丈,紅塵倒提,劍風過處,漫現流火,燒得虛空變形。
“北仔尾了!”
招出一刹,天空驟現火雲漩圖,劍招堪堪出手,忽然背後一聲瘋狂嘶嚎,嚇得蒼生以為自己盜用台詞被發現了,下手勁道一個偏轉,本能避開逼命一招後,再回神便見荒初禁赦血濺五步。
……哥們,這不能怪我。
蒼生囧了一下,身後遠處老狗痛苦狂嚎之聲遠去,便匆匆抓起佛骨凶兵,拽起因為跑得慢而姍姍來遲的忘塵緣就追去:“等你跑到了我都爬上倆牆頭了,最光陰好像出事……嘖,他還真的下手了。”
忘塵緣喘著氣問:“什、什麽?”
“沒什麽,佛骨凶兵已經到手,你先拿著,看完最光陰後我陪你去冰樓一趟。”
“……好。”
觀戰的老僧為這變化略略驚訝,正欲追上去察看之時,忽然一陣妖氣夾帶赤色火焰欺近,擊破老僧幻化之身的同時,死死箍住顯現出來的瓔珞碧玉裟佛者的手按在身後的岩壁上,金紅色的妖眼怒中帶殺。
“裳瓔珞,這副樣貌,你是想騙其他人,還是騙本爺?”
“……”
老狗意識燒灼的痛苦狂叫聲漸遠,鸞清商目光冰寒地看著眼前背負天榜的清傲道者攔路,一身暴雪泛殺。
“讓開。”
“吾看到你有些許後悔,這就是你入世後多出的那一絲身為朋友的人味?”直白的語調,無端端顯現出幾分刺骨的諷刺意味。“說起來吾倒是更欣賞你困在心牢中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殺模樣……你就半分也不覺得是你身邊那些多餘出來的人毀了你嗎?”
“讓開。”淡淡一句,便已是澡雪寒光照眼出鞘。
鷇音子一聲似是無所謂的笑,閑庭信步似的悠悠上前,按回拔劍的手道:“那隻妖已經追過去了,你看人從來有一套,感情的牽絆讓你對自己觀相之術不自信了?你現在比吾更迫切一談,北狗那裏沒有性命之危不是嗎?”
“半盞茶時間,再不讓路,劍下留命。”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蒼生影響,你有大義的認知,卻無法忍受因此而犧牲他。但你心中亦知曉唯有吾之決定才是挽救洪荒時劫的最小的犧牲,一些人的性命,換取人世弭平,包括以後將出的魔佛波旬與四奇觀之亂,時劫過後皆不存問題……你心中是寄望著這樣的人世,然而私情,無論是哪一條時軌中的你,都是死穴。”鷇音子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之色,“本體識得武者許多,吾最欣賞你的,本來就是決斷力,因此還一直期待時劫過後你回歸之前那種純粹到極致的武魂,甚至與吾一道弭平這世道的風波。”
“廢言,收起你之臆想。”
“哈……你是不敢讓他單獨見吾,唯恐吾一番眾生大義言論下來,以他之耿直會自行就頸。但該來的天命,除非有神的能為,誰都避不開。至於三餘那種關於未來的救世設想過於脫節,吾可明確地告訴你,以順逆時力疏導內外時軌兩個世界的對撞衝擊,完全不可能,唯有時之靈的護佑才能使人間躲過此劫,便是他不死,時劫降臨的瞬間,他也會與這人間同亡。想保他的你,進退無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忽然聽說身上最大的痣就是上輩子致命傷……於是我上輩子是額心爆頭死嗎QAQ
於是暴雨心奴的設定——當初設計十八地獄陣,一舉圍殺九千勝與最光陰的邪惡書生,習有祆撒教特殊邪法,自許為祆撒大護法,認為自己是天使的眼淚所化,每當下雨時,他就會認為是上天在為他哭泣,哭的是自己還做得不夠惡!
臥槽我看到了神馬?書生……書你妹啊!有這凶殘變態的書生嗎?!!許仙董永都要哭了好伐!!騷年你藥不能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