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哭
一步一折,往昔雄沉身形,卻是透著一股滿是枯朽的寂寥。
那酒甚烈,隻是今日可會再有那把盞新煎的醒酒茶?
神思恍惚,一抬眼,卻見路盡頭,一口狼頭巨劍,暗沉沉,橫在路中。
身後,微微顫抖的聲線,一出聲,便刺了心。
“……我來時,便一直在問,為什麽是你,為什麽一定要是你。”
終是來了,反目,遲早的事。
自嘲一聲笑,步武東皇轉過身,“又如何?你要來殺吾嗎?”
“初入七修那年,第一課,不是學劍,而是謄寫了十萬遍一個‘正’字,人要坐得端正,行得正直,心懷正氣。不可妄入濁流,不可沾惹邪惡,是為俠風……”痛苦神色在眼中一閃而過,按劍的手,卻是未動分毫:“我是來殺你,但我是想再問一次……凋亡禁決是你策劃?”
“是。”
“我與意琦行手上的金龍鑰是你故意引導?”
“是。”
“超軼主……超軼主之死,是你布局?”
“是。”
“為什麽?!”
“這個問題,你若是三日前問,吾會給你完整答案,而如今,無法回答。”冷硬的神色未減半分,步武東皇道:“自那年除授你武學,你之根骨便是罕見的天縱奇資,吾在教你七修武學之時,有意引導你功體內埋有邪風,若你未曾有多年前英年早逝那一出,早在你先天圓滿之時便會走火入魔。”
“我的功體我自己知道,你不必激我。”
“吾有必要激你?武道七修十四部武經匯集吾畢生絕學,意琦行等人都是本身自帶根基,無法後天培養。隻有你,自幼便是純粹的七修功底,意琦行隻授你內七修絕學,而將外七修剔除在外,雖避開走火入魔風險,但少了邪功煉心此關,你便無法成就真正的十四部至武功體,而吾之理論便再無更合適的實驗體。”說到這裏,步武東皇冷笑一聲:“但你後來的成就遠超吾之期待,單論攻擊力,甚至在吾設想的十四部至武功體之上。枉吾自號武道稱皇,最後仍是敗在命數之下,怎能就此甘心?”
啞然半晌,血液涓滴自拳縫中滴落,仰起頭,動蕩的心境卻是奇異地安定下來。
“……這些理由,我殺你,夠了。”
金獅雙刀上手,步武東皇大笑:“早該如此!多少年了,吾倒是要看看當初的黃毛小子如今——”
話未說完,照見蒼生動作,步武東皇驟然瞳孔一縮。
“我這一世人,隻向一個人屈膝過,是養我長大的老人,被我害死。今日蒼生殺師逆倫,這一回……如果背叛真的不能終止,那就隻有殺不能停……”雙膝頓地,沉重叩向地麵。
聲聲碎心,聲聲斷腸,塵滿麵,血如絳,誰家當年六州歌頭長嘯當酒,到如今惟餘血染蒼莽,撕卻江湖恩義……
“好……好小子,好小子啊!本尊一生作惡無數,沒想到教出來的武道七修個個都是正氣凜然……賊老天,你若長眼,就看看這些傻人!黃泉路上,若是來得早了,本尊不允啊!!”
大雨傾盆,打盡這人世間的荒唐無奈,命,愴然,人,血戰。
血水染紅視線,拔劍的一刹,眼中再模糊,惟餘唯一的殺念,蔓延在胸膛……
……
落日西斜,樹浪,風聲,蟄伏的影子,一雙冷靜的眼,盯視戰中之人。
身為天葬十三刀之人,別黃昏自然是對綺羅生刀術更為關注……唯一的一次以血換招,若非他有意釋放出自己潛藏氣息,痕千古便會落入險境。
刀,便如同生在他雙臂上一樣。
天葬十三刀有一個流傳的傳說,刀神九千勝的刀,豔殺天下,如今看來,此人,卻是更當得起這四字。
刀光起落間,綺羅生不欲殺人,覷出痕千古實為拖戰,錯開一步道:“吾再說一次,讓路。”
“有可能嗎?”
“也是。”雙刀一錯,這一回,卻是帶上了真火,轉身一挽刀花,玉白通透的刀刃漫出幻影,迷離華彩,卻是暗藏凜然刀氣:“天月斬!”
痕千古手中神銳急轉,心中暗暗計算綺羅生這不正常的體力,戰了如此之久,全然不見消耗,對比這般柔美的外表……該說人不可貌相嗎?
江山花王霸氣難掩,痕千古不敢輕敵,輕喝一聲,化影神銳劍走遊龍,四麵開鋒。
“初更賦戌夜風吟。”
極招相對,拍塵沙暴中,但聞痕千古一聲輕歎,一側別黃昏立時閃身其中,帶走負傷的痕千古。
“江山快手,再會。”
“承讓。”
綺羅生立即前往花野,卻隻見枯塚一座,碑前烈酒橫陳,一盞薄酒默看人間浮事萬千。
無端端地,綺羅生拿起未冷的酒盞,潑酒在地,喃喃。
“他還有悔心嗎,若是不曾帶殺,不曾忍心,為何還要下手……”
綺羅生的感情從來純澈,是不會明白這種互相折磨糾纏著,彼此虛假的交集中不得不付出的積沙成塔的真心……最是磨人。
“嗯?落雨了?”綺羅生加緊步子,卻見路前背對的人,籠在某種難言的孤寂中,麻木。
啞然半晌,綺羅生試探地問道:“超軼主?”
“你也來了。”許是重傷甫愈的關係,聲線略顯虛弱,視線卻是凝在崖下雨大紛飛的血戰……
“你無事否?”綺羅生上前一步,頓時崖下瘋狂殺景入眼,心中一跳……蒼生竟早他動手了!
“這場戰,你吾都插手不得。”超軼主此時倚著樹,似乎是在看又似乎沒有在看,剛才那一瞬間,似乎許多回憶從眼前閃過,不管是往昔的猜疑與試探,或者調笑證武……這種關係久了,真真假假都已經不重要,不是他脾氣好得過分,隻是……恨不起來。
有些情,以血償還,有些義,拿命來換……
“世事無常,半點不由人……”回頭,覷見綺羅生眉目間有焦灼之感,費力地抬起手搖了搖:“你插手,就是毀了東皇唯一自救的機會。”
“……為何?”
“你沒聽到的,剛才他說的話……吾依稀記得,那年還未彼此算計時,也是如此豪情。死,不可怕,到了這一步,人隻有問心了……”之後,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伴隨著綺羅生低低一聲驚愕,超軼主心口一重,血自唇角落下。
“終於……東皇……”牽出一個蒼白的笑,身形已是無力滑坐下來。
“超軼主!”
暴雨傾盆,劍鋒入心,穿胸而出。
“……哈,失了點準頭……不過,還是要說……不愧是本尊經手的好弟子……”笑,大笑,踉蹌兩步,按著劍鋒緩緩自心口拔出,血流如注,生氣飛快流失中帶著一絲人之將死的莫名解脫。
“祖師爺……走好。”近乎崩潰的聲音一出,執劍的手,再也握不住紅塵煙跡,落進滿地泥濘中。
“孩子……人心都是越殺越硬,你還嫩得很……但這一回……本尊無憾啊!”大笑聲中,帶著滿心的痛快,帶著穿心的致命,拖著傷沒入滂沱雨簾中。
濺在臉上的血,灼熱得仿佛是要在臉上烙下疤痕,雨衝刷得再疾,終是難敵心中之慟。
“都說人做了事,就不要後悔,但這世上……誰不曾悔過?這就是我一直追尋的‘人’嗎……”
冷,前所未有地冷。
直到自己頭上的雨隨著一片陰影的到來停了,才神色茫然地回顧,對上那一雙素來疏情又執著的眼,一時無話。
身後的人,撐著傘,一身纖塵不染的雪絨衣大半浸在雨幕中,並不是很會說安慰人的話,隻是有些生澀地拍著蒼生的後背。
“沒事了、沒事了……”
“……我沒這麽差。”埋進鸞清商頸側,狠狠咬著,如野獸般嗚咽破碎的聲音:“我沒這麽差……”
煙都。
“……師尊何在?”
“稟告西宮,大宗師昨夜在丹宮處。”
西宮吊影嗯了一聲,道:“吾之情報不急,待師尊出來再說吧。”
正說著,紙門內燈燭一亮,大宗師身影一現,微微帶著些慵懶的聲調響起:“情報永遠越是及時越有價值,說吧,是何事?”
“徒兒受教。”西宮吊影微微一躬身,道:“昨夜步武東皇武決敗亡。”
“喔?正麵相抗,能殺東皇者不多,是武道七修的誰動手了?”
“師尊料事如神,正是吾們日前關注之蒼生。”
大宗師輕笑一聲:“哈……蒼生蒼生,這個名字十分之趣味,之前調查說是出了名的重情重義,對武道七修感情尤深,如何?若因是這一場殺師滅倫之戰而一蹶不振,那吾對他之期待就要降低了。”
“那卻不像,眼線探知今日談笑如常,並無異狀。”
“喔,耐磨而性情直爽的武夫總是吾所有棋子中最愛之物……對了,適當時候,你可派人有意引導,尤其是吾在對戰雲界行動的這段時日內,避免他與戰雲界接觸。”
西宮吊影不解:“大宗師為何如此忌憚此人?若真是障礙,除之才應當是師尊以往作風。”
“二字,凶兵。”紙門開了半麵,飛出一冊泛黃書冊。
西宮吊影翻開一看,愕然道:“奇門天鑄?”
“此書還是日前吾自冰王處順道討來,你看凶兵榜排名第二之焚古凶兵。”
西宮吊影一目十行覽罷,皺眉道:“古書多有誇大之處,如同此書所言,四野成焚,焚天煮海……恕徒兒難以想象。”
“細數此人戰績,吾總有一種感想,此人看似每戰必盡全力,但吾總覺得自回歸武道七修以來,他之凶兵異能便很少使用,一般有三種情況,一者,凶兵使用對其自身有反噬,二者,是背後有高人指點他故意藏拙,以麵對接下來的境界混戰之中有奇兵之效。”
“那第三呢?”
大宗師笑而不語。
……被砍線了或者被nc作者遺忘了這還用說?
西宮吊影愣了一下低下頭懺悔:“抱歉師尊吾不該問這種【用手帕都能想得到答案】問題……”
“這些都無妨,接下來針對戰雲界的第一步要立即執行,不能等到冰樓正式入世與戰雲界沆瀣一氣,否則對吾煙都更為不利。”
“那吊影這便準備潛入魔神封海。”
“在此之前,吾對絕代天驕的布局該收效了,絕代天驕在一日,吾便是奪取了巨魔神,也必受其製約!”
“是。”
作者有話要說:為毛要收慧座啊……都說每次換檔都是殺boss慧座也不是個boss殺毛啊殺!整個人都不好了……qaq
閻達果然拉低顏平均值的利器【給蛇羹點個讚】,你看預告都拿迷達那一麵來當正麵了==
綺羅生到哪兒都是被往死裏圍爐的命……困戰十八層地獄陣被撕掉耳朵活活虐瞎我……
九千勝乍一看有點違和,後麵越看越有一種風流嫵媚的感覺,眯著眼瞧人果斷是攻啊!是總攻啊!看這後宮要打起來的節奏!完全就是和小綺羅那種含蓄的豔是兩個人嘛~拆精分拆精分~那個暴雨心奴的,前世今生你已經排不上隊了……話說筒子們,咳咳,既然九千勝大人如此之攻,你們看是不是該昭雪吾總攻名號了?
綺羅生:我感到了世界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