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關一役，打得昏天暗地、鬼哭神嚎，一直從清晨天色剛剛見亮，打到了如今這暮色黃昏。
而高清晰如今最擔心的，莫過於完顏夾心的傷勢。即便不說二人交情之深，畢竟完顏夾心是為了救高清晰才受此重傷，險些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戰役剛剛結束不久，高清晰便前往在定遠關內暫設的傷兵駐地去探訪完顏夾心，隻見完顏夾心正躺在一副擔架上沉沉睡著，聽軍醫說，自受傷以後，完顏夾心便昏死了過去，到如今還沒有醒過來……
不過，高清晰在軍醫口中得知，完顏夾心並沒有生命危險，這便也放下了心。隨即又回到了師道麒原本所設的元帥府內，這元帥府就暫時代替了禽獸營的中軍大帳，也方便將領們圍坐在內商議軍中大事。
大戰剛過，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處理，高清晰自然不敢怠慢。
入了大廳，眾將們早已等在了其中，唯獨楊誌在關外清點死傷情況，並未在內。環視武鬆、無碼等一眾將士，無一不是身上包裹著繃帶，回想這一群將領有哪個不是身懷絕技的精英，卻都掛了彩，可想而知，這一場大戰打得有多激烈。
眾將士圍坐在大廳內討論了一番各營部傷亡與表現，差不多過了兩個來時辰，隻見兩名傳令兵已並排衝入了大廳之內，齊齊拜倒在了高清晰的身前。
“何事要報？”高清晰冷聲問道。
隻聞其中一名傳令兵拱手拜道：“啟稟元帥，我軍追兵已撤入關內，此次追擊，嚇得虎神營丟盔棄甲，又被我軍追兵剿殺三萬餘人……”
“好樣的！”高清晰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傳本帥令，待到一舉擊潰虎神營之後，今日所有參戰將士都重重有賞！”
“得令！”那傳令兵又一拱手，這便快步衝出了大廳。
此時隻聞另外一名傳令兵說道：“啟稟元帥，此次定遠關一戰，傷亡人數已計算清楚……”
一聽這話，高清晰“騰”地一聲便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頓了一頓，忽然輕聲歎道：“哎……說吧……”
“是……”那傳令兵撇了撇嘴，話語聲忽然顯得低沉了不少，“我部……我部與虎神營兵力相差懸殊，卻能以少勝多，反敗為勝，實屬……實屬元帥領導有方……”
“混賬！”不等那傳令兵將話說完，高清晰頓時“啪”地一聲一拍身前桌案，又怒聲喝道：“你他大爺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少在這兒拍馬屁，再不如實相報，老娘這就宰了你……”
“元……元帥息怒……”那傳令兵心中大驚，立時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元帥消消氣，是我讓他這麽報的……”忽聞有人從大廳門外說道，廳內眾將士抬頭望去，隻見楊誌已緩步走了進來……
“楊誌，你這是什麽意思？”高清晰狠狠瞪了楊誌一眼，又怒聲喝道：“這禽獸營到底你是老大還是我是老大？老子要知道詳細陣亡情況，你竟敢如此應付我？”
楊誌微微歎了一口氣，立時單膝拜倒在地，雙手一拱，答道：“末將不敢隱瞞，既然元帥如此問了，那末將直說便是……”
楊誌說話間一頓，緩了一緩，又繼續說道：“此次我軍十五萬大軍配合定遠關內守軍包圍虎神營，雖人數上處於劣勢，但配合地利、人和，也算是打了一場漂亮的大勝仗，定遠關下共絞殺敵軍十二萬餘，後敵軍撤退，我部輕騎、弓手追殺出十五裏，又殲敵三萬餘人，共計十五萬七千餘人……”
“很好！”高清晰一聽大喜，滿堂將領也立時心中大悅了起來。試想禽獸營共計十五萬人馬，而這十五萬中絕大多數都是戰鬥經驗極差的新丁，加上定遠關守軍也不過十六萬，竟然能絞殺大金國第一兵團——虎神營將近十六萬人，這可絕不簡單。
“那我軍傷亡如何？”高清晰趕緊又問道。
“回稟元帥，此戰我軍雖然大勝，卻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楊誌冷冷凝眉，忽地又道：“此戰中，定遠關約一萬守軍如數戰死；我軍將士傷亡過半……”
定遠關守軍全數戰死，這一點高清晰自然知道。這一萬餘將士苦守定遠關，其實早已全軍覆沒，多虧有師道麒借助般取涅槃之力，才讓眾將士死而複生，如今師道麒已死，般取涅槃也失去了作用，即便這一萬餘將士不戰死，也絕對無法繼續活下去。然而，禽獸營傷亡過半又是個什麽概念？這一點高清晰可就心中模糊了……
高清晰眉間一震，感慨道：“我軍較晚加入戰局，而且中間時候又有大批人馬從城牆缺口闖入定遠關內，協助定遠關守軍防守。居高臨下，可謂是占盡了地利，即便如此竟然還損傷半數？如此說來，這虎神營果然非同小可……”高清晰沉思了一番，忽地又問道：“楊誌，你如實相報，這死傷過半到底是多少？”
“此戰之後，我軍傷兵無數，目前共有三萬兩千餘名重傷兵，扔在軍醫盡力救治之中……”楊誌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軍陣亡將士……共計八萬五千三百餘人……”
“什麽？”此話一出，高清晰心中猛然大震，如遭雷擊，“啪”地一聲雙手猛拍在桌案上，驚聲喝道：“你管這叫損傷過半？這他媽的叫傷亡殆盡！”高清晰滿麵怒容，一時之間已不知該說些什麽是好，試想虎神營共計十五萬大軍，去死傷十一萬，如今豈不是隻剩下四萬名可用將士？
“元帥，虎神營確實不簡單……”楊誌眼圈一紅，不由地哽咽了兩聲，隨即雙膝跪地，求道：“若元帥要怪，不要去怪那些將士們，大家都已經盡力了，要怪……隻怪楊誌辦事不利，不配做這副元帥……請元帥懲處……”
高清晰緊閉雙眼，早已驚得說不出來，大廳內鴉雀無聲，沒人敢再說一句話……
“不……這不怪你……”高清晰淒淒一笑，忽地又道：“我軍規模本來便不大，多虧之後擊潰飛狼營而打出了名聲，這才引來無數將士來投奔，人馬得以壯大，但平心而論，這些將士大多數連一場戰鬥都沒參加過，如今麵對金國第一兵團，做的已經很好了……”說話間，高清晰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雖說……雖說我軍傷亡慘重，卻能憑著這十六萬的將士，也殺敵十六萬，相比之下，我們贏了，贏得光榮……”
說完話，高清晰便又坐回了凳子上，不再開口。這十多萬的將士，每一人都如同他心上的一塊肉，一天之內，隻剩下了原本的四分之一，叫他如何不心疼？他的心都已經碎了……
“元帥……”此時隻聞楊誌又問道：“定遠關之圍已解，虎神營如今元氣大傷，恐怕也不敢再度來犯，我軍是否班師回朝？”
“不，還不行……”高清晰偷偷抹了一把眼淚，答道：“雖說如今定遠關已得救，虎神營也被擊敗，不過……完顏薩琪瑪卻還活著，此人不能不除，事到如今我們一定要趁熱打鐵，趁著虎神營尚未恢複元氣，讓它這輩子都再也別想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