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狡猾的家夥,哪裏要什麽三十天?你看我們才十七天就到了。”雖然被鬥笠遮住,但是星狂還是可以感覺到黑衣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拜托,你已經累死十九匹馬了!”星狂一臉無辜地說道。心想:“我說的是按照正常人的速度。但是你算是正常人嗎?恐怕連人都算不上吧。”

“不要那麽多廢話,繼續往前走。”黑衣人催促著星狂繼續前進。還有不到兩公裏的路程,他們就要到卡納亞城,現在他們已經看到城內嫋嫋的炊煙。

“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我實在是不行了。”星狂再也不管那麽多,一屁股坐在地上。

管他呢?被人打死也好過累死。

“你想死嗎?”黑衣人威脅道。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我就是死了,也要看看你這個樣子怎麽到城裏去問路。”星狂滿不在乎地說道。這十幾天的相處下來,星狂已經完全摸熟了這黑衣人的脾性。沒錯,他的武功完全和自己不是一個檔次,而且他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家夥。但是說句良心話,如果論智慧,那他可就差遠!

“你……”黑衣人怒道。

“唉——我不管那麽多了,你先去吧,等一下我再來追你也不遲。”星狂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哼!”黑衣人冷哼一聲,再也不說話。

躺在地上的星狂卻總是覺得他的眼光在自己的身上陰冷地掃視著。盡管強作鎮定,但是星狂還是禁不住打著冷戰。“這家夥不會是在想找到依維斯以後怎麽把我大卸八塊吧?不行,現在就要好好計劃一下,怎麽從這個黑乎乎的變態手裏脫身。”

於是,兩人就各懷鬼胎地坐在原地休息了起來。

才休息了一陣,黑衣人就隱約聽見不遠處有人說話。出於本能,他縮起耳朵,細心偷聽起來。

“你有想過回家嗎?”是一個男聲。

“你是指‘永久中立之地’嗎?”是一個女聲。

“是啊。”男聲道。

“我想啊,但是世界上的事情不是說你想就可以去做的啊。我現在在埃南羅還有個小酒館,但是回家以後,我有什麽呢?我什麽也沒有。那我的生活怎麽辦?從頭再來嗎?

太難了!我沒有信心我能夠辦到。“女聲道。

“你們都要考慮那麽多的嗎?”男聲問道。

“當然!尋常百姓和你們想的可不一樣。你們這些大人物可以大談什麽理想啊,希望的,但是我們小老百姓就不同了,隻求能夠有頓飽飯吃就行了。”女聲說道。

“對了,那你的酒館是怎麽開的呢?”男聲又問道。

“是特依公爵留給我的,就是從前的第一軍團長。我十歲的時候帶著弟弟被賣到公爵家,公爵對我很好,讓我做他的貼身婢女。去年的時候他病逝了,臨死前,他知道他死後他的後人是不會好好對我的。所以,就將這間小酒館買了下來留給了我,供我生計。”女聲道。

“為什麽?他的後人為什麽要對你不好?”男聲好像有點奇怪。

“因為在埃南羅人的慣例中,貼身婢女在十三歲之後就要侍寢的。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的後人都很仇視我。認為是我誘惑公爵,還到處說我的壞話。弄得現在整個卡納亞人對我都……”女生道。

“侍寢?”男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和驚詫。

“不,不,不,那是別人。公爵是個好人,他從來沒有對我這樣要求過,他當我是幹女兒一樣。”女聲趕緊解釋道。

“哦……”男聲聽起來又平複了很多。

“徹頭徹尾的變態,居然還有偷聽人家說話的習慣。”看著黑衣人豎耳傾聽的猥瑣樣子,星狂不屑地在心裏罵道。但是他自己卻也止不住好奇,不自覺地伸長耳朵聽了起來。

聽了才一會,星狂就瞠目結舌地對著黑衣人說道:“不會這麽巧吧?”

“你這話什麽意思?”黑衣人看出其中定有蹊蹺,於是趕緊問道。

“依……維……斯?”星狂有些不自信地念出來這個名字。

“依維斯!”黑衣人一聽這個名字立刻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猛衝過去。

“果然是匹夫之勇。”星狂在他矯健的英姿後讚歎道。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接著,星狂就開始衝著那黑衣人相反的方向狂奔。但是走了沒有幾步,星狂又轉念一想:“現在還能去哪裏?軍部恐怕已經發文了吧。我走到哪裏都是個逃兵,要是不能洗脫罪名,我終究逃不過一死。”

“不如,回去看看,或許能從依維斯身上找回一線生機。”就是在這種心理下,星狂又走了回去。

十幾天來,無事可做的依維斯幾乎天天去找璐娜,因為除了找璐娜以外,依維斯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更有意思的事情來做。而璐娜自不多說,當然是樂見其成,每天喜笑顏開的等著依維斯的到來,連叮當每天在她耳邊笑她“花癡”也不在乎。

今天兩人見天氣很好,就第一次一起出來散步。本來叮當也想要跟來當電燈泡,但是當他想提出來要跟著去的時候,看見璐娜對著他溫柔的一笑,說道:“你不是今天不是不舒服嗎?”一邊說,一邊將手輕輕地捏成拳頭狀。“啊,是啊,頭好疼。”於是,可憐的叮當就捂著額頭,躲到一旁去了。

本來,一切都是近乎完美的。清風www.Qingfo.Cc徐徐,豔陽高照,初秋最適合散走的天氣。兩人也是正好說得投機,卻在這時,突然殺出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你要幹什麽?”依維斯馬上擋在璐娜麵前,對著黑衣人喝道。璐娜這一下可幸福死了,天,完美的白馬王子形象嗬,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為公主抵擋一切危險。簡直是迷死人了!

“我要挑戰你!”黑衣人說道。

“改天吧,今天我沒空。”依維斯冷冷道。

“我不是一個習慣被人拒絕的人。”黑衣人用同樣冰冷的語調說道。

“我今天偏要拒絕你,你又要如何?”依維斯聽了他的話,知道今日一戰已是不可避免,於是刻意刺激道。但是心下裏卻是已經暗暗開始調整好體內的狀態,以達到最佳的競技狀態。

“我就要逼你。”說著,黑衣人從背後緩緩抽出一把像劍又像杖一樣東西。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的時候,突然從黑衣人背後躥出來一個人。

“星狂?”依維斯一看,一眼就認出他來。

“是我啊,依維斯。”星狂笑著揮手道。

“你怎麽在這裏?”依維斯大聲問道,就在他問話時,黑衣人已然出手。他想趁著依維斯分神之際占便宜。但是他錯了,因為他的對手是依維斯。

就在那黑衣人騰空而起的時候,依維斯幾乎也是同時起身。在空中,他還不忘對星狂叫道:“拜托你把璐娜帶走。”

星狂定睛一看,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正傻乎乎地站在那裏。心想這個應該就是那個什麽璐娜吧。於是就衝了過去,拉過璐娜,往卡納亞城內奔去。

“你不要拖著我,我要跟依維斯在一起。”璐娜大叫道,一邊還努力地掙脫星狂的手。

“你有病!你在這裏隻能讓依維斯分心而已。這種級數的戰鬥,就是我都隻有光瞪眼的分,何況是你?”星狂一邊說,一邊依然拖著璐娜狂奔。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就這麽扔下依維斯,一個人跑了。”璐娜道。

“誰說我們是就這麽跑了,我們是去搬救兵,為今之際,隻有到城內搬來巴蒂元帥父子才可以挽回局勢。”這時候的星狂還不知道巴羅已經去了普蘭斯。

“哦,那就要快一點才好。”璐娜聽了這話,才不再反抗,而是和星狂一起狂奔了起來。

“廢話,我現在還不夠快嗎?”星狂說道。他一邊在跑,一邊又在心裏算計。“這下要是能救下依維斯,或許巴羅將軍會看在我報信的分上救我一命才是。”心裏這麽想著,腳下跑得愈發的快。

※※※

兩人在空中相遇,這隻是試探性的攻擊,大家都沒有使出真正實力。但是落地時,黑衣人往後連退三步才刹住身形,而依維斯則穩穩地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如果略去所有技巧性的因素,那麽兩人實力高下立判,但是,這是廢話。如果不考慮技巧因素,那麽武者之間就不會有精彩的戰鬥了,大家互鬥一掌不就行了麽?

“二流位的武技,一流位的戰鬥力,魔武雙修者。”依維斯滿麵寒霜地在心裏判斷道。

剛才黑衣人的那一拳裏不是純粹的武技力量,裏麵含有魔力,那股魔力是屬於雷電係的。盡管有古魔法力量自然保護,但是雙掌還是微微的有些麻。魔武雙修者果然不可小覷!

“我低估了他!看來是個一流位,還不是一個普通的一流位。真是奇怪,在藍達雅怎麽沒看出他有這麽強的戰鬥力?”黑衣人在心裏暗暗的奇怪。自己身兼二流位武者和二流位黑暗魔法師的能力,就是十大高手也沒有幾個放在眼裏。刻苦鑽研的武技與魔法的混合戰技,雖不敢稱獨步天下,也敢說傲視群雄。但是剛才含著五成功力的一記“暗黑狂雷拳”居然對他完全不起作用,而自己卻被震得雙手發麻。更奇怪的是,電勁居然好像被什麽東西擋住一樣,無法侵入他的身體。自己從前也不是沒有和一流位的武者戰鬥過,但是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其實,依維斯之所以出乎黑衣人的意料之外。是因為在藍達雅一役中依維斯由於各種因素,並沒有將全部的實力展現出來,而現在的依維斯心無旁騖,全力以赴,當然不可同日而語。而且,依維斯的古魔法力量也是黑衣人所無法想到的因素。

而黑衣人的戰鬥水平顯然不能簡單的用一個二流位武者加上一個二流位魔法師這樣簡單的計算方法來計算,因為,黑衣人已經做到將武技與魔法真正地融合在一起。簡單地說,就是別人是用嘴巴或者心來念咒語,而黑衣人卻用一種特殊的練習方法讓自己可以用拳頭來念咒語,這就是他自稱的“拳之語”。連拳頭都能說話,可見魔法奧秘之深實在是浩瀚無邊。一個二流位的武者出拳的時候同時夾雜著二流位的魔法力量,這樣的戰鬥力決不是一般的一流位武者所可以抵擋的。這也就怪不得黑衣人心高氣傲,連十大高手也不全放在眼裏。

能將兩種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這是黑衣人目前最大的優勢,同時也是依維斯最大的劣勢。其實,可以說兩人都是魔武雙修,如果從定義上來說,古魔法才是正宗的魔法,那麽黑衣人就可以說是偽魔武雙修。但是,如果從使用的角度上來說,依維斯卻算不上是真正的魔武雙修。因為他隻是將兩種力量集中在身上,並不能融合運用。

“你的實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為了表示我的尊重,我會全力以赴!”黑衣人道。

“我也一樣!”依維斯道,這是依維斯的真心話。從前的依維斯從不畏戰,但是也從不求戰,不過現在的情形和從前不同了。太久沒有戰鬥的依維斯突然遇到這麽一個強勁的對手,整個身心禁不住地興奮起來。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這麽渴望戰鬥,原來自己在這麽熱愛戰鬥!

“那麽……來吧!”黑衣人說著行了一個武士禮。

“來吧!”依維斯也行了一個武士禮,然後大喝一聲,縱身而起,發出一波淩厲的攻擊。依維斯短短的這些日子裏,心裏不知道窩著多少怨氣,這一次遇到這麽一個人,終於可以盡吐胸中怨氣,故而有此一招,這就是擒天七式的第三招——“守得雲開見月明”!這是擒天七式中,少有的一招專注攻擊的招數。

從前的依維斯決不會輕易主動出手。因為,主動出手就意味著在你率先出手的時間裏,敵人又多了一刻認真觀察你的時間,但是,現在的依維斯根本就沒有想這些。他少有的熱血沸騰,腦中隻有一個念頭,“痛痛快快地戰一場吧。”

“來得好!”黑衣人一個轉身,一拳“暗黑狂雷拳”催到最高點跟依維斯硬撼。黑暗鬥士武技的最大特點就是沒有什麽太多複雜的招式,他們追求的並不是武學的美感,而是殺人的技巧。所以在他們看來,與其一招招的升級,倒不如一招到位來得實用,而黑衣人顯然是典型的暗黑武者的做法。他的“暗黑狂雷拳”隻有一招,那就是“暗黑狂雷拳”!但是這簡單的一招,卻是凝聚著最瘋狂的毀滅。

一股狂亂不堪的電勁夾雜在一團暴虐無比的霸道力勁中衝向正在半空中的依維斯。這一拳固然霸道無比,但是以依維斯的實力何嚐怕他?隻聽“蓬”的一聲,黑衣人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裏,而依維斯則在空中一個翻身,在不遠處穩穩落地。

照場麵上看起來,是依維斯占了贏麵,但是其實不然,那黑衣人雖然場麵難看,但是看他身形鎮定,隱藏在鬥笠下的臉龐也微微露出笑意。雖然被依維斯一拳打得半截身子埋進土裏,但是其實並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因為他巧妙地將依維斯大部分的打擊力量都卸給了大地。

而看起來占了贏麵的依維斯則恰好相反。

“原來他的兩股力量可以操縱自如,剛才是判斷錯誤了。”依維斯在心裏暗道,他的右手現在已經幾乎完全麻木,看來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完全恢複。原來,在那黑衣人和依維斯對撼的時候,先是用力勁與依維斯對衝,並將依維斯大部分的攻擊力都卸給大地,爾後在依維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而古魔法力量又來不急填補防守空白的時候,急速地將電勁釋放出來。盡管依維斯反應敏捷,及時而退,但是右手還是被這一擊打得幾乎失去知覺。

由於剛才的計謀得逞,依維斯現在怎麽算都是戰力大損,此時不上,更待何時?隻見黑衣人從土裏硬生生將整個身子躍出,與此同時身後的一把似劍似杖一樣的東西已經向依維斯飛去,而他本人就緊隨其後。看來,他那把奇怪的武器還真是全能型的武器,能當劍砍人,能當魔杖使魔法,還能當回旋鏢!

就是在這樣激烈的環境下,依維斯卻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身邊原本散發的鬥氣也收斂無遺。此時此刻的依維斯和一個普通的入定的老和尚沒有任何區別。

依維斯的這個舉動讓黑衣人有些猶疑:“這太不正常。他要幹什麽?故弄玄虛嗎?”無論是誰看到眼前這一幕,都會對依維斯的做法有不同的解釋,但是相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猜到正確的答案,那就是依維斯此時此刻正在思考。

人或許會猶疑,但是武器絕對不會。就在黑衣人猶疑的時候,他的武器已經衝到了依維斯的麵門。這時,隻見依維斯眼睛突然睜開,隨即大喝一聲,而那回旋鏢竟像被嚇到了一樣,掉在了地上。“怎麽回事?”黑人趕緊將身子硬生生後退十幾步。

“讓你再領教一次我的‘守得雲開見月明’,這次你可要看清楚了。”依維斯臉上微帶笑意,對黑衣人說道。

黑衣人凝視著依維斯,不敢妄動,隻感暗自凝聚功力。隻見依維斯仍然是剛才一樣的招式,整個身子一躍而起,隻是剛才的右拳已經變成了左拳。果然又是一招“守得雲開見月明”,但是氣勢和剛才卻是截然不同。“怎麽了?一個人的實力怎麽可能突然間增強這麽多?”

但是,這時候已經沒有時間讓他思考,依維斯與他之間的距離使他除了出招對抗以外,別無他法。他隻好又是一招“暗黑狂雷拳”,但是這一次出招和上一次不一樣,這一招他完全沒有信心。他現在打出的一招,仿佛並不是為了擊倒敵人,隻是為了安慰自己而已。

又是一聲巨響後,依維斯在原地落下之後,負手傲立。而黑衣人卻已經除了頭以外,整個身子都埋在了土裏。

“你剛才那一招留手了?”黑衣人在土裏問道。

“我從來隻使用可以達到目的的力量。”依維斯淡淡道。

“那你剛才的同一招為什麽差那麽多?”黑衣人又問道。

“因為前一招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戰鬥的,而後一招我知道你是怎麽戰鬥的。”依維斯道。

“一招之間,你就掌握了我的法門?”黑衣人鎖眉問道。將魔法與武技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黑衣人為了達到這樣一個目標,練習了數十年,但是眼前這個少年卻是在轉眼間做到。

“算是你教會我的報酬吧。我送給你一個忠告,練武不是靠腦,是靠心。”依維斯道。

“靠心?”黑衣人愈發雙眉緊鎖。

“你慢慢思考吧,我要走了。”依維斯說著,轉身就走。

“慢著。”黑衣人叫道。

“做什麽?你不服麽?”依維斯轉過臉來,問道。

“服!”黑衣人道。

“那你又要怎樣?”依維斯有些感到奇怪。

“雖然服,但是還是要求一戰。”黑衣人說道。

“為什麽?”依維斯問。

“因為剛才雖然輸,但是輸得不明白。我現在知道我贏不了你,但是我至少要輸個明白。”黑衣人道。

“雖然明知道要輸,但是也要輸得明明白白。”依維斯將這話在心裏默念一遍,然後抬起頭對著黑衣人道:“好,依你。”

黑衣人聽到依維斯輕輕地吐露這三個字之後,整個身子悄無聲息地像泥鰍一樣從土裏鑽了出來。仿佛一株長得奇快的幼苗,轉眼間長成一株小樹一樣。倘若是一般的武者,定會大喝一聲,將圍困自己的土壤炸開,但是身為一個無數次從死神身邊將生命奪回的黑暗武者,是不會那麽愚蠢的。因為,在戰爭中,每一絲力量的保存都意味著勝利可能性的增加。

黑衣人慢慢走近依維斯。依維斯沒有作出任何反應,隻是若有若無地注視著黑衣人。

看來,他似乎並沒有絲毫防範黑衣人的意思。距離越來越近,十米,五米,十步,九步,這時候依維斯說話了,“再走兩步我就不可能什麽都不做了。”

黑衣人藏在黑色鬥笠下的臉禁不住地笑了起來。此前,有一個人也是好像麵前這個少年一樣,自信高傲地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也曾經說一句差不多的話,隻不過那一次他說的是九步。

黑衣人不得不承認那個人比他強,但是最後那個人輸了,雖然他身為十大高手第七位,但是他輸了。因為最後他死了,而黑衣人還活著。勝負的判斷有千萬種方法,但是生死之別無疑是最好的方法。

“為什麽是七步?”黑衣人饒有興趣地問道。

“七步之內我可以保證不傷害你。”依維斯道。

“哦……你……很有勇氣。”黑衣人心中猛地一震,他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很自信,但是他沒有想到他是這麽自信。這就好像他知道自己和眼前這個少年有差距,但是他不可能知道他和眼前這個少年的距離究竟有多遠。

“這不是勇氣,是信心。”依維斯道。

“不知道你的力量是不是也像你的信心增長得一樣快。”黑衣人有道。

“戰力不止是力量的高低,還有使用力量的技巧。”依維斯回道。

“你在教我?”黑衣人越來越覺得眼前進行的談話,更應該發生在戰術學院的師生之間,這種感覺令他覺得很羞辱。他對武技的理解從千百次生死交加的戰鬥中得來,現在卻要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少年來指手畫腳?

“我隻是報答你剛才所教給我的。”依維斯平淡地說道。

黑衣人厭煩了這種學究研討式的對話,身形一縱,已經出招,毫無花巧,直刺麵門。

在這樣一個距離,任何花巧都是沒有意義的,在這種距離,最需要的是速度!

在兩個人正談話的時候,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貿然出招,無論如何,都會讓人覺得有點不禮貌。但是其實黑衣人的做法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終究,說得多麽冠冕堂皇都沒有用,最後,武技的問題隻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真正解決。

九步,是一個什麽概念?一個人在九步的距離內能夠有多大的反應空間?可以想象,當一個一流高手在九步之外,手持利械,全力以赴地向你攻來,你能夠做些什麽?

就在黑衣人往前進攻的同時,依維斯舉起他那隻本應麻痹的右手,像握劍一樣,對著飛撲而來的黑衣人一揮。

真是一個奇怪的動作!但是黑衣人卻與此同時發現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他的身體仍然在向前,但是他握著劍的手卻在空中停住。以至於到後來,自己不再像是個舞劍向前的武者,而更像是一個掛在劍上晃蕩的獼猴。

多麽可笑的場麵,一次殺氣橫溢的衝刺,卻演變成一個鬧劇的場麵。又好像一把出鞘的劍,劍鋒在半途刹住,卻將劍把送到了前線。但是黑衣人並不覺得可笑,而是覺得可怕,他感到自己的劍鋒,整個衝鋒的攻擊點正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牢牢地握住。

“我說過,七步之內我可以保證不傷害你。”依維斯看著這一幕,淡然地說道。

這是黑衣人才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原來自己隻是前進了兩步!人很多時候都是這樣,以為自己前進了很多,但是定睛一看,原來才剛踏出兩步。

“我輸了。”黑衣人將劍扔在地上,道。

“你還沒有發揮出你真正的實力。”依維斯有點奇怪,這麽容易認輸並不是黑暗武者的習慣。

“這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覺得我輸了。”黑衣人悵然若失地說道。

“你不像個真正的黑暗武者!”聯想到死纏爛打的梅裏沙,依維斯感歎地說道。這個黑衣人這麽好對付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是嗎?”黑衣人將頭緩緩地低下。“隻是一個巧合麽?每一個打敗我的人都會這麽說。”他在心裏自嘲地笑了一聲。

“你說得沒錯,我不是個真正的黑暗武者,因為,我做不到為了勝利而放棄一切。不知道為什麽,我太怕死。”黑衣人說著,將鬥笠取了下來。這是一張看不清麵目的臉,太多的疤痕讓人不能確定那真是一張人類的臉。從這張臉上,看不見他的相貌也看不出他的年齡,所能看到的隻是一堆堆的疤痕。原本隻是一條條的疤痕,後來在舊的疤痕上又添上新的疤痕,到最後終於變成了一堆堆的疤痕。事實上,遠不止是臉上,在他的身上也是一樣。如果他除去衣衫,他的身體除了疤痕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的東西。

“珍惜生命有什麽錯?”依維斯不屑地說道,“所有的戰鬥都是為了求生。若連生命也失去,那麽所謂的勝利又有什麽意義?雖然活著不一定能夠勝利,但是死了卻一定是失敗!這麽簡單的道理你們這些所謂的黑暗武者都不明白麽?”

黑衣人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地睜開眼睛看著天上的太陽。眼睛,這是他整個身體惟一一處沒有疤痕的地方。事實上,他那雙眼睛很大,很好看。這真是一個奇妙的狀況,一張無比醜陋的臉上,卻嵌著一雙明亮的眼睛。

“為什麽?我會這樣留戀這生命?”黑衣人默默無語地站在原地,看著天上的太陽,似乎想從那裏尋找到一個理由。自出生以來,自己的一生就是在黑暗鬥場中開始。五歲就開始殺第一個人,自己的雙手至今已經不知道沾上了多少人的鮮血。他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沒有學過,他的一生最擅長的就是殺人,這也是他惟一學過的東西。而身上的傷疤也會證明他曾經多少次差點被人奪去生命。每一次,他都能夠僥幸逃生,使他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他不想死,但是這個使他千百次死裏逃生的信念,卻也使他在最關鍵的戰役中喪失鬥誌。

“你不像個真正的黑暗武者!”就在他低頭認輸,從那個人的**爬出擂台的時候,那個人這樣跟他說。

“你要去哪裏?”依維斯看見黑衣人又戴上鬥笠,轉過身,向遠方走去。他的身影是那麽落寞,仿若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依維斯覺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個孤獨的影子。

“我不知道。”黑衣人沒有回頭。

“那……不如和我一起走吧。”依維斯對著黑衣人的背影,大聲喊道。

黑衣人沒有說話,卻轉過身來。依維斯感到他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但是……你要知道,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