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縝暗暗皺眉,忽見沈秀斜眼望著自己,滿臉幸災樂禍,當即反手,給他一個嘴巴。沈秀眼冒金星,怒道:姓穀的......”穀縝笑道:“沈兄莫怪,方才見你右臉上有隻蒼蠅,又黑又大,難看極了,忍不住幫你趕一趕......哎呀,不好,又飛到左臉上了......手起手落,沈秀左頰劇痛,方知身在敵手,不容逞強,當即垂頭喪氣,在不作聲。
穀縝在沈秀那裏出過了氣,轉眼瞧著白湘瑤,見她氣度雍容,捧著茶盅,逍遙細品。穀縝盯她片刻,忽而笑道:“白湘瑤,我知道你嘴裏不說,心裏卻開心極了,但你記住一句話,老子必定能夠洗刷冤屈,重返東島的。”說到最末一句,目中光芒乍現,有如閃電劃過。
白湘瑤淡淡一笑,曼聲道:“也不知道你說什麽。不管以前有何恩怨,你今日都是救我一命,湘瑤謝過!”說罷盈盈起身,向穀縝施了一禮。穀縝皺了皺眉頭,掉頭啐了一口。
這時忽聽敲門之聲,施、穀二女一驚收淚,穀縝左手捏住沈秀後頸要穴,笑道:“進來。”門開時,卻是一名天部弟子,手持一支竹管,進也不是,推也不是。穀縝道:“你有何事?”
拿弟子道:“部主傳書,交給少主。”穀縝一笑,道:“你取信出來,由我轉交便是。”那弟子目視沈秀,見他點頭,當即抽出管內紙條,一揮手,紙條為掌風所激,飄至穀縝身前,懸在半空,久久不落。
諸人均是一凜,不想區區一名東島弟子,竟有如此掌力。穀縝卻不以為意,信手接過紙條,念道:
“地部叛逆囊括祖師七圖,寧不空重現中土,事出非常。速率弟子來天柱山與事會合,勿得稽遲。”
穀縝念罷,尋思:“地部叛逆,必是姚大美人無疑,這麽說她竟在天柱山?她在天柱山,陸漸亦在不遠。寧不空為陸漸劫主,七圖的禍亂之源,加上葉梵那廝,諸難並作,陸漸危矣。朋友有難,我穀縝豈能坐視?”
當下他沉吟片刻,抬眼望去,風那天部弟子顧視屋內,目光閃爍,不覺笑道:“你告訴沈舟虛,沈兄立時趕往天柱山。”
那弟子一愣,看了看沈秀,咬咬牙,轉身欲走。穀縝卻笑道:“且慢。”轉身道,“白湘瑤,借你鐲子一用。”
白湘瑤一笑,挽起衣袖,露出如玉皓腕,腕上一支羊脂玉鐲,凝乳鑄雪,點瑕也無,卻是一樣寶物。白湘瑤摘下,遞給穀縝。穀縝笑道:“你不心痛?”白湘瑤笑道,“給兒子用,有什麽心痛?”
穀縝冷笑道:“誰是你兒子?”轉頭向那天部弟子喝道:“接著。”將鐲子拋將過去。那天部弟子接下鐲子,意甚懵懂。穀縝笑道,“寒夜露重,這屋前屋後,房頂上的弟兄們等得久了,甚是辛苦。且拿這枚鐲子換幾壇好酒,暖暖身子。”
天部弟子目瞪口呆,麵皮漲紅。原來他此次接口送信,實欲趁機救回沈秀,他在門前吸引穀縝一行注意,另有十餘名金銀二品的好手,埋伏上下四周,隻待屋內眾人鬆懈,立時一起殺入房中,搶回沈秀。然而穀縝看似漫不經心,實則防範森然,另其無隙可入。此時穀縝先喝破詭計,再隨手賜予寶鐲。那弟子不覺方寸大亂,望著穀縝笑臉,拿鐲子的手也微微發抖,知道穀縝揮手道:“去吧去吧”才醒過神來,悻悻去了。
那人一去,穀萍兒便忍不住叫道:“哥哥,你瘋了?那鐲子你不知道麽?若是換銀子,買下十座這樣的客棧也有多的。”穀縝漫不經心道:“不就是一塊石頭麽?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穀萍兒噘嘴跌足,大發嬌嗔。這鐲子是白湘瑤祖傳之物,她喜愛已久,幾次討要,白湘瑤也不曾給,穀縝卻討了送人,叫她心中十分氣悶,嚷道:媽,你方才幹嗎給他?
白湘瑤笑了笑,道:縝兒說得是.這鐲子不過是一塊石頭,沒什麽了不起的.媽不給他,他會笑媽小氣,索性給了他,省得他嘲笑.穀縝拍手笑道:好脾氣.白湘瑤淡然一笑,並不作聲.
施妙妙卻蛾眉微蹙,若有所思,忽地抬眼,盯著穀縝,遲疑道:你怎麽知道房屋上下四周有人潛伏?難道你當真得了奇遇,功力大進,耳力也非同一般了?原來她修煉暗器,耳力極充,但方才亦僅聽見些微動靜,足見來的都是一流好手,而以穀縝之能,絕難聽見.
穀縝笑道:我聽不見,卻猜得到.施妙妙冷笑道:唬人麽?穀縝道:聲東擊西,趁機救人,不過是最尋常的伎倆,何必聽了動靜,才能知道.都怪你平時不學無術,隻知蠻幹,故而老是吃虧.眼見施妙妙秀眼瞪圓,便擺手道:罷了,你早早歇息,明天還要去天柱山呢.
施妙妙呸了一聲,道:誰去天柱山了?我才不去.穀縝搖頭道:那可不成,你們非去不可.
施妙妙怒道:這是什麽話?穀縝道:我今天救了你是不是?
施妙妙一愣,悻悻道:是又如何?穀縝道:我救了你,便是於你有恩.你老爹施浩然不是說過,受人滴水之恩,要湧泉相報,是不是?
施妙妙隱覺又入了穀縝的圈套,心中氣急,偏又無法可施,隻得恨恨道:不想你竟是施恩圖報的小人.穀縝嘻嘻笑道:不錯,不錯,我就是小人.難道說,你這位大君子,還要忘恩負義不成?
施妙妙急道:你放,放....哼,誰忘恩負義了.
穀縝卻不讓她反悔,笑道:那你怎麽報答我?施妙妙道:我,我...忽一咬牙,道我賠你性命好了.穀縝搖頭道:你死了,千鱗豈不失傳?施妙妙氣道:那你說怎麽辦?忽見穀縝笑容詭誱,忙又道:你若有非分之想,我寧死不從.
穀縝奇道:什麽非分之想?我年紀小,什麽都不懂的.話未說完,穀萍兒已笑出聲來.施妙妙羞怒難當,頓足要走,卻聽穀縝道:你若走了,即是忘恩負義.施妙妙驟然止步,怒道:你想我怎樣報答,要說便說,何必廢話.
說得是穀縝笑道,我一向不貪心,既是報答,第一件事,便是隨我去天柱山.施妙妙無法,隻得道:還有第二件?
不錯穀縝笑道,第二,不許將我當作勞什子重犯叛逆,動輒打呀殺的.
施妙妙哼了一聲,心裏卻鬆了一口氣:如此也好,我便尋這個借口,不親手捉他,至於別人怎樣,我也管不得許多...
穀縝見施妙妙呆呆出神,臉上時喜時憂
,頓時猜到她心意,不覺暗喜:這傻魚兒,還有點良心.當下又道:至於第三麽...
什麽?施妙妙叫起來,壞東西,你沒個完麽?
穀縝笑道:至於第三麽,我還沒想好呢,待我想好,再與你說.施妙妙氣極,張口欲罵,卻被他一雙眸子牢牢盯著,仿佛心中隱秘盡被洞悉,頓時心如鹿撞,啐了一口,匆匆轉身,入房去了.
穀萍兒撇嘴道:哥哥,我也要去天柱山.骨折揮手道:去去去,你小孩兒家,回島玩去.穀萍兒騰地站起,瞪著他,眼裏淚花直轉,穀縝瞧得心軟,又瞥白湘瑤一眼,笑道:白湘瑤,你去不去?
白湘瑤笑了笑,道:我們母女孤弱,弱無妙妙保護,難免又為人所製,聽說天柱山風光獨好,又是禪宗祖庭,去瞧一瞧,也是好的.
穀縝微微冷笑,心知這婦人靜待時機,等著算計自身.但眼下自己占了上風,並不怕她,再說一路上,多一個對手比鬥智謀,亦是賞心樂事.隻不過多了這對母女,自己不能與施妙妙單獨同行,未免美中不足,當下笑道:也罷,既然如此,大家明早一路好了.一轉眼,見穀萍兒仍是低著頭,悶悶不樂,當下笑道:答應你了,還不開心?穀萍兒默不作聲,抬頭看他一眼,神情幽怨,繼而轉身,入內去了.
白湘瑤亦冉冉起身,含笑道:夜色亦深,你也早早休息.穀縝瞧她一眼,笑道:這些虛情假意,早早收起來吧.白湘瑤眼中閃過一絲陰翳,笑了笑,轉身去了.
穀,沈二人獨守外屋,沈秀四肢被捆,血流不暢,又痛又麻,被穀縝兄妹打傷之處,更是隱隱做痛,當即閉眼假寐,一心盼著穀縝睡熟之後,設法脫身.不多時,身畔傳來鼾聲,沈秀心中大喜,張眼瞧去,卻是一愣,感情穀縝正笑嘻嘻望著自己,神采奕奕,殊無睡意.
沈秀情知中計,心中暗恨,又假寐片刻,再聽穀縝呼吸均勻,儼然睡熟,當即張眼,卻又見穀縝望著自己,不由怒道:你這廝,不睡覺麽?穀縝笑道:沈兄不睡,小弟萬不敢睡.
沈秀咬牙切齒,再度閉眼,其後但聽穀縝忽而呼吸均勻,忽而鼾聲大作,然而他每每聞聲張望,穀縝總是笑眯眯盯著他,雙眼眨也不眨.沈秀不勝其詐,不自覺放棄逃走之念,任是聽到何種聲息,也懶得睜眼,終於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