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韓國。
走進酒吧,我就被靡麗的光線晃得眼暈,尤其是在五彩燈光下那顏色各異的頭發、閃亮紮眼的耳釘,還有或慵懶或瘋狂的眼神……麵前陌生的一切讓我開始打退堂鼓。
我轉身想離開,魏斯安卻使勁兒抓住我的胳膊。他做了我將近一年的說服工作我才答應來他工作的酒吧看看,見我退縮他當然不依。
“展顏,進去玩會兒再走。”魏斯安的聲音很低,帶著哀求。
我看看魏斯安,再看看酒吧裏那些打扮另類、舉止豪放的人,心裏更覺得為難。
我沉默了很久才對魏斯安說道:“我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我……”
魏斯安依然緊緊抓著我的胳膊生怕我跑了一般,他一邊拽著我往酒吧裏麵走,一邊在我耳邊輕聲勸說:“展顏,你是學編劇專業的,你不能太土了,以後你寫劇本的時候肯定要寫到酒吧的場景的,難道要等那時候你再來體驗生活?”
朋友多年,魏斯安知道我的七寸在哪裏。
我喜歡我現在學習的編劇專業,隻要是對我以後寫劇本有利的,我都會強忍著心裏的抵觸去嚐試。
我終於還是決定留下來,即使我不喜歡這酒吧的氛圍,隻為以後我寫劇本的時候如果需要寫到酒吧的場景我不至於完全不了解。
雖然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但是我還是不適應這嘈雜的環境,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在那裏仔細觀察酒吧裏行色各異的人。
魏斯安給我端來一杯雞尾酒,很是殷勤地告訴我,這是他讓人專門調的“甜心”,最適合女孩兒喝。
“魏斯安,我不喝酒的。” 我本能地將那杯酒推開。
看著我堅決推拒的樣子,魏斯安俯下身輕聲對我說道:“這酒不會醉人的,你嚐嚐,也算是體驗生活了,喝了這杯酒我給你端杯水來。”
看著魏斯安滿是希冀的眼神,我怎麽都說不出拒絕的話,我隻能用體驗生活來說服自己,喝了一口“甜心”。雖然聞起來帶著淡淡的酒味兒,喝著卻像是甜甜的果汁兒,一口下去,連喉頭都變得暖暖的。
“我沒騙你吧?”看到我驚異的神情,魏斯安像獻寶成功一般得意。
魏斯安倒了一杯水放到我麵前,囑咐我有事情就喊他,然後他就轉身忙碌去了。他在這個酒吧打工,不能用太多時間來陪我。
沒了魏斯安,我剛踏實一點兒的心又煩亂起來。我漫不經心地看著周圍打扮新潮、行色各異的人,又看向喧鬧的舞台,最後落到忙碌的魏斯安身上。
無聊的時間仿佛過得特別慢,我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水,煎熬地等待時間的流逝。
突然,整個酒吧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剛才還喧鬧非常的舞台此刻變得安靜極了,一個穿著白色襯衫,拿著金色薩克斯管的男生從迷離的燈光中緩緩走出,仿若天神降落人間一般。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我眼中隻剩下舞台上那個白衣男子。他的眼睛沉靜如水,氣質安靜、脫俗,他慢慢地走到舞台中央,擺放好薩克斯管,緩緩地吹奏起來。
悠揚的曲調慢慢流淌,仿佛春雨一般潤物無聲,我煩躁不安的心漸漸沉靜下來。
我從來不知道音樂會有這樣的魔力。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那個年輕的男子,他就那樣安靜地站在那裏,旁若無人地吹著薩克斯管,卻成了酒吧裏最亮眼的風景。
很久以前我看過一句話,我當時還覺得有些誇張,現在用在舞台上演奏的男子身上卻最為合適:他在哪裏,風景就在哪裏。
我認識這個男生,他叫蘇騰,是我們藝術學院表演係大二的學生,也是我們藝術學院最帥的男生,不僅容貌出眾,而且多才多藝,據說是表演係裏最有發展前途的一個。
我沉浸在他的演奏中,低沉的音符,悠揚的意境將我的靈魂帶出了喧囂的酒吧。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孤寂與淒清將我的心密密纏繞,讓我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這是我從未體驗過的孤獨……直到蘇騰演奏結束,我才猛地回過神來。
看著台上笑著鞠躬的男子,我突然覺得他就好像他吹的曲子一樣孤獨,他和他的音樂一樣擁有魔力。我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呐喊:走過去,擁抱他。
蘇騰離開舞台之後,電子音樂再次響起,酒吧裏的氣氛再次沸騰。那個安靜如水的男子好像是一場夢一般,不合時宜地突然出現,又悄然地離開。
我不知道蘇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是他的出現讓我的心莫名地安靜下來,開始靜下心來觀看舞台上的節目,心裏殷殷期盼著能再次聽到蘇騰的演奏。
魏斯安又給我送來了一杯水,他輕聲告訴我老板找他有事,他得出去一下,讓我在這裏等他。
我點頭答應著,眼睛依然盯著舞台上的鋼管舞表演,魏斯安沒有急著離開,愣愣地看著我。我轉頭看向他,他有些尷尬地笑笑,說道:“我真後悔給你喝酒,瞧你現在這小樣兒,放你一個人在這裏真讓人不放心。”
“魏斯安,你找揍是不是?”魏斯安拿我開玩笑不是一次兩次了,每一次都被我罵,他卻依然樂此不疲。
魏斯安離開不久,就有幾個小混混圍到了我身邊,我看向他們的時候,他們正一邊打量我一邊痞笑著。
我不想惹事,所以努力穩住心神看向舞台,攥緊手裏的水杯,心裏想著如果他們敢亂來我就把水潑到他們身上。
他們依然盯著我,好像野獸盯著獵物一般,我用眼睛的餘光搜尋著魏斯安,卻不見他的蹤影,很顯然他還沒有回來,我心裏更慌亂了。
小混混好像看出了我的慌亂,看我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得意,見他們向我逼近,我不敢動彈,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他們還是走到了我的身邊。
“小妹妹,第一次來玩是不是?”一個小混混審視一般地看著我,說話的時候竟然伸手摸向我的臉,我慌亂地躲了過去,可是又碰到了另一個小混混的身體。
“哥哥就喜歡你這種投懷送抱的。”被碰到身體的小混混臉上有道猙獰的疤痕,見我驚恐地看著他,他得意地伸手摸向我的胳膊。
我慌亂地站起身來躲閃,側身時,手裏抓著的水杯裏的水潑了出來,潑到了刀疤臉小混混的臉上。
我看著變了臉色的刀疤臉,故作鎮定地說道:“是你們先惹我的,我隻是正當防衛。”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我成全你。你潑了我,我對你做什麽也都是正當防衛。”說完,刀疤臉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手足無措地用力掙紮著,刀疤臉見我掙紮,笑得更得意了。
五個小混混將我夾在中間向酒吧門口走去。
“剛才我是不小心才……求求你們放我走吧。”我在他們的挾製下根本跑不掉,我隻好改走悲情路線,希望能喚起他們一點點的同情心。
可是他們仿若未聞,依然拽著我向酒吧門口走,我焦急地四下張望,沒有魏斯安,甚至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心底的絕望海浪一般地湧出。
“我男朋友在等我,你們不要亂來。”我希望那莫須有的男朋友能稍微震懾一下這幾個人,可他們隻是毫不在意地嗤笑了幾聲,繼續拽著我向門口走。
“救命!救命……”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擺脫他們了,隻能大聲喊著救命,希望誰能幫幫我,可是隻喊出了兩聲我的嘴就被堵上了。
2.
我拚盡全力掙紮著,就在我瀕臨絕望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天籟般的聲音——
“你們帶我女朋友去哪裏?放開她。”
我心裏的希望瞬間如同暖春的花朵一般綻放。
幾個小混混依然沒有放開我,他們轉過身看向聲音的來源,我在人縫中看到了說話人的臉。
那是一張純白如紙的臉,此刻的他沒有表情,隻用那如水般沉靜的眼睛看著幾個小混混。
我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幾乎要驚呼出聲,我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蘇騰。
那個看上去有點兒不食人間煙火,吹起薩克斯會讓人入迷的蘇騰,此刻就站在我的麵前,沒有一絲畏懼地盯著幾個心懷叵測的小 混混。
“是你小子呀,我今天就帶她走了怎麽著,是她先招惹我的。”刀疤臉見蘇騰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不屑地說道,看得出來他並沒有將蘇騰放在眼裏。
“她是我女朋友。”有點兒惱火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入我耳中,我感激地看著蘇騰。
“明天她就會是我女朋友了。”刀疤臉得意地對蘇騰說道,用眼神示意另外幾個小混混帶著我離開。
蘇騰一個人怎麽可能是這五個小混混的對手,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逃脫不了被帶走的命運時,五個小混混突然停住了腳步。
我欣喜地看向前方,蘇騰堵住了他們的去路,一隻手拎著一個酒瓶,厲聲喊道:“放了我女朋友,不然我們魚死網破。”
蘇騰的話讓我震驚了,沒想到看似溫文爾雅的他能說出這樣霸氣的話來。
“不信我們就試試,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我賺一個。”蘇騰鎮定的話語讓我心裏充滿了感動,於他而言我隻是個陌生人,哪裏值得他這麽拚命。
“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剛才惹著了我們兄弟,你們總得付出點兒代價。”刀疤臉顯然被蘇騰的氣勢嚇住了,不敢再鬧下去,畢竟隻是出來找樂子,誰都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可是,就這樣放了我,他們又覺得沒麵子,所以開始和蘇騰講條件。
蘇騰看著他們,放下了手中的酒瓶,問道:“你說吧,要怎麽解決?”
“剛才你女朋友碰到我的臉了,一報還一報總可以吧?”刀疤臉笑著對蘇騰說道,語氣卻讓人不寒而栗,看得出來被壞了好事他心情十分不痛快。
聽了刀疤臉的話我的心不由得揪緊,我隻是不小心潑了他一臉水,但他們所謂的一報還一報絕對不會隻是簡單地把水潑回我臉上。我緊張地捂住自己的臉,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你們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孩兒傳出去會壞了名聲,有什麽事兒衝我來吧。”就在我想著怎麽保護自己的臉的時候,蘇騰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行,蘇騰是學表演的,他最重要的就是那張臉,如果他的臉毀了,那後果絕對比毀了我的臉要嚴重得多。
“是我用水潑你的,你衝我來吧。”我對刀疤臉喊道,可是他們已經向蘇騰走過去了。我使勁兒拖住了一個小混混,卻阻擋不了其他的四個人。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四個小混混將蘇騰圍了起來,對著他拳打腳踢。
我跑過去擋在蘇騰的身前,想為他擋住那雨點般落下的拳腳,卻被他抱在了懷裏,最後那些拳腳還是落到了他身上。
“你不要管我了,你走吧。”我對蘇騰哭喊道,蘇騰卻仿若未聞,隻是緊緊地護住我,好像我是他珍視的寶物一般。
或許是擔心我的哭喊聲太大會招來別人,或許是他們打累了,終於,他們停了下來。
刀疤臉蹲到我麵前,惡狠狠地說道:“今天就看在你男朋友的份上饒了你。”
說完,刀疤臉帶著幾個小混混離開了。我慌亂地回頭看向蘇騰,他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溫和帥氣的臉已經鼻青臉腫。看著他臉上的瘀青,我忍不住落下淚來。
“沒事了,別哭了。”蘇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聲安慰道。
“謝謝。”我握住蘇騰的手,感激地說道。
握住蘇騰的手時,我聽到他呻吟了一下,我低頭一看,他的胳膊和手上也全是瘀青,我用力將他扶起來,不容置疑地說道:“我們去醫院。”
蘇騰沒有拒絕,這讓我心裏更加不安,我來不及和魏斯安說一聲就扶著蘇騰向醫院趕去。
幸運的是都是皮外傷,大夫給蘇騰檢查完後就安排輸液,我陪在蘇騰身邊,不停地說著“謝謝”。
“不用再謝我了,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蘇騰微笑著 說道。
“我是覺得你的臉,你……”我看著鼻青臉腫的蘇騰,實在沒有辦法將現在的他和之前在舞台上表演的他聯係起來。
“毀容的話我就賴上你了,這樣你總放心了吧?”蘇騰調侃道。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有心理負擔,可是他這輕鬆的樣子讓我心底的愧疚更重了。
“好,如果你毀容了,我養你。”我一臉認真地對蘇騰說道。
蘇騰聞言忍不住笑了。
“展顏,我累了,我先歇會兒,你幫我看著吊瓶,打完吊瓶了叫我,就算是你報恩了,不要把‘謝謝’掛嘴上了。”
“好。”我努力在臉上擠出幾分笑意,可是心底依然為自己給蘇騰招來了這麽大的傷痛感到自責。
蘇騰一下子就睡著了,他肯定是累壞了。之前他告訴我他遇到那幾個小混混的時候正準備回學校休息。
看著蘇騰被打得麵目全非的臉,雖然沒有了之前的精致、白皙,也沒有了之前沉靜的感覺,卻讓人莫名感到心安。
我和蘇騰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夜裏十二點多了。剛進宿舍,顧伊人就從**蹦了起來,高聲地質問我:“你去哪裏了?這麽晚都不回來,電話也不接,我還以為你丟了。”
我正要開口解釋,她的目光已經落到了我臉上,見到我臉上的紅腫,她擔心地看著我,焦急地問道:“怎麽了?和人打架了?”
我慌忙捂住臉,連聲說道:“沒事沒事。”
顧伊人顯然不信,見我一直躲避她的目光,她也不再問,隻是轉身上床,裝成睡覺的樣子。我知道她沒有睡著,她是生氣我對她有所隱瞞。
不忍心看顧伊人生悶氣,我隻能無奈地告訴她:“今天我去魏斯安工作的那個酒吧了。”
話音剛落,顧伊人一股腦兒從**爬了起來,著急地問道:“你去酒吧和打架有什麽關係,別避重就輕。”
“幾個小混混想占我便宜。”我言簡意賅地說道。
顧伊人從**蹦了下來,一臉不滿地問道:“魏斯安呢?有小混混欺負你,他是個死人呀?他怎麽沒保護好你?”
每次說到魏斯安,顧伊人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各種看他不順眼。這次我在魏斯安工作的酒吧裏出事,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又要把所有的事情怪到魏斯安身上了。
“這不怪他,他被老板叫去有事兒了才沒顧上我。”我趕緊對顧伊人解釋,按照顧伊人的性格,如果我不把魏斯安在這件事情裏撇出去,那顧伊人能把魏斯安的房子給拆了。
“你今天怎麽想著去酒吧了?酒吧裏都是些什麽人你不清楚嗎?也就魏斯安那樣的才喜歡酒吧那種地方,你腦子進水了嗎……”顧伊人連聲指責著我。
一晚上的折騰,我累得厲害,實在不願意再應對顧伊人善意的質問了,所以拋給顧伊人一句“我覺得魏斯安能保障我的安全,不然我才不去”就上床了。
我覺得渾身的骨頭都散架了,頭痛欲裂,現在的我隻想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
顧伊人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疲累,也沒再追問我酒吧的事情,她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站起身來把睡衣換了,急匆匆地向門口走去。
“大半夜的你出去幹什麽?”睡意正濃的我被顧伊人開門的聲音驚醒,吃驚地問道。
“去給你討回公道。”顧伊人說完這句話後就揚長而去。
我頓時睡意全無,顧伊人連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不清楚就要去給我討回公道,我感覺到魏斯安又要倒黴了。
大半夜的,我不僅對顧伊人的個人安全不放心,也對魏斯安的安全不放心,我隻能匆忙起床去追她。
我以為這次肯定要奔波一夜了,卻沒想到剛下了宿舍樓就看到了魏斯安和顧伊人。
他們兩人正在說話,即使燈光很暗我都看得出來,顧伊人的臉色很不好。
魏斯安在看到我之後就顧不上麵前氣勢洶洶的顧伊人了,他匆匆跑到我身邊,很是緊張地看著我的臉,著急地問道:“疼嗎?”
“沒事,我這是不小心碰到的,蘇騰替我挨打了。”聽我這麽說,魏斯安的臉色才漸漸恢複如常。
“我從老板那裏出來就聽別人說有幾個小混混糾纏你,後來還打架了。我想馬上出來找你的,可是上班時間我們不能出來,所以一下班我就趕過來了,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魏斯安向我解釋道。
“蘇騰傷得比較重,我急著送他去醫院,忘記打電話和你說一聲了。”見魏斯安這樣著急,我心裏有點兒內疚,畢竟我的疏忽讓他急了一晚上。
“都怪我,我……”我的道歉顯然讓魏斯安更加自責了。
不等他說完,顧伊人已經走到了他身後,沒好氣地說道:“你還算有自知之明,這件事就是怪你,是不是你攛掇展顏去酒吧的,你差點兒把展顏害死你知道嗎?”
顧伊人的話咄咄逼人,讓魏斯安本來就緊張的臉更加漲紅起來,他惱火地看著顧伊人,滿臉不悅地說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上次是誰帶她去爬山把腳給扭傷了?我沒保護好展顏,你就保護好了?”
“這兩件事的性質能一樣嗎?我帶她去爬山是為了鍛煉身體,接觸大自然,你呢?酒吧裏全都是像你這樣的小混混,你自己不思進取,總想著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也就算了,怎麽還能帶著展顏去那裏,有多危險你知道嗎?”魏斯安的話點燃了顧伊人的怒火,她不停指責著魏斯安,魏斯安隻能無奈地看著我。
“伊人,別說了,魏斯安隻是想讓我體驗一下生活,他沒有壞心的。”我趕緊勸道。
顧伊人怒氣衝衝地對著魏斯安喊道:“你讓展顏體驗的生活就是被小混混欺負嗎?你到底有沒有責任心,你怎麽能這麽害自己的朋友……”
顧伊人一番話說完,魏斯安已經完全沒了脾氣,不敢再說話。他知道隻要自己辯解一句,顧伊人就會有一百句話來指責他。
顧伊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魏斯安,魏斯安因為做錯了事也沒再辯解,隻是安靜地站著,三個人頓時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之中。
“魏斯安,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上班呢。”我見魏斯安一直垂著頭,有點兒不忍心,開口說道。
“那你們也早點兒休息,我先回去了。”說著,魏斯安又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走了,都沒看顧伊人一眼。
顧伊人看魏斯安招呼都不和她打一個就走了,臉色一變,正想對上了摩托車的魏斯安喊話,魏斯安的摩托車就發動了,飛一般地駛離了我們的視線。
“展顏,你看看他,自從他去酒吧工作後,連對人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了,酒吧那種地方真是把他給毀了。”顧伊人氣憤地對我抱怨道。
“魏斯安還是高中時候的魏斯安,是你對他的要求太高了。”我無奈地對顧伊人說道。
“高中時候的魏斯安多帥呀,還是校籃球隊的主力。他明明考上了外地的大學,卻不去讀,這和他選擇去酒吧上班一樣,自甘墮落。”顧伊人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伊人,你別抱怨了,你這樣,知道我們關係的人知道你是為好朋友著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他媽呢,估計魏斯安的媽媽對他都像你這樣。”我忍不住說道。
顧伊人沒說話,她是聰明人,當然知道這段時間自己對魏斯安的抱怨已經太多了。她沒再說話,跟著我回了宿舍。
3.
因為酒吧的事情我和蘇騰熟悉了起來。
因為臉上的傷蘇騰這段時間不能去酒吧表演了,也就意味著蘇騰的生活來源斷了。但是每次見我他都像那天在酒吧裏一樣,笑容純淨,目光澄澈,臉上的傷絲毫不影響他清風朗月般的氣質。
我幾次想問他不去酒吧表演還能不能維持生活,可是每次話到嘴邊我都說不出口,怕傷到他的自尊心。
於是,我主動幫他買飯,看到適合他的衣服也給他買,但他總是拒絕。無奈之下,我告訴蘇騰,我隻是為了表達對他的感謝,等他臉上的傷好了我就不會再買給他了。
或許是明白我意已決,後來我再給蘇騰買飯他不再拒絕了,而我也會用各種理由找蘇騰出去吃飯。
是的,我喜歡上了蘇騰,就在那個晚上。
不知道是在他安靜地吹著薩克斯的時候,還是在他英勇地救下我的時候,抑或是在醫院裏我看著他安靜的睡顏的時候?
我不知道我對蘇騰澎湃的愛意是在什麽時候出現的,我隻知道,我不舍得他受丁點兒的委屈,我想將我最好的一切都給他;我隻知道,每次見他之前我都會非常緊張,在鏡子前麵徘徊的時間越來越長。
和我心中高漲的愛意成反比的是我的錢包。這些年我沒存過私房錢,所以為蘇騰做的一切花的都是我的生活費,一個月的生活費不到半個月就花完了,我必須得回家要錢了。
可是一想到那個家,想到家裏那個哀怨的女人,我的頭就疼得厲害。
周末的時候我回了家,媽媽正在廚房裏忙碌,見我回來她很高興,不顧我的勸阻加炒了兩個菜,一邊做菜一邊責怪我應該提前打聲招呼,她好早做準備。
我沒有搭理她,隻安靜地吃飯,享受她的照顧。
飯後,我坐在沙發上聽她講這段時間她身邊發生的事情。她說了很久,久到她說累了,在她準備回房間睡覺的時候,我才喊住她,說道:“我的生活費沒了,我這次是回來要生活費的。”
聽了我的話,媽媽原本興奮的臉上突然多出了幾分尷尬,我知道,她今天這麽高興是以為我想她了才回家的。
“才兩個星期就把一個月的生活費花完了,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她看著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花光了就是花光了,你給我錢就是了,其餘你不用管。”我很是不耐煩地說道。
對她,我心裏是鄙夷的,一個連自己都管不好的女人有什麽資格來管我,即使是她給了我生命。
媽媽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好像大病了一場一樣,我不願意再看她這副可憐的樣子,低下了頭。
聽她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遠,我鼓足勇氣抬起頭,說道:“媽媽,你能給我雙份的生活費嗎?”
我的話讓媽媽又是一驚,她很久才緩過神來,低聲問道:“你突然間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她的擔心我看得出來,可是打動不了我的心。我低著頭,很不高興地說道:“你願意給就給,不願意給就算了,管這麽多幹嗎?”
媽媽為難地看著我,嘴唇張了又合,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我心裏憋得慌。
“有話就說,總這樣愁眉苦臉的,好像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兒一樣。”說完,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
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這樣對待她,可是她先對不起我的,我覺得隻有冷漠才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每次我跟她說話、向她要錢都是理直氣壯的,沒人知道,在理直氣壯的背後,我也很不開心。
我也想像別的孩子一樣,依偎在媽媽的懷裏講自己的心事,我也想和媽媽幸福的過日子,可是,本該屬於我的幸福早就被她打碎了,她現在做任何事情在我看來都隻是在贖罪罷了。
媽媽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神情依然很為難,她那別扭的樣子讓我看著心煩不已。
“顏顏,給你錢。”她將錢遞到我麵前,兩千塊,雙份的生活費。
回家之前我以為這雙份的生活費是需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要到的,沒想到她這麽痛快就給了我。
“謝謝。”我將錢收好,客氣地道謝,好像我並不是她的女兒,而是她的債主。
我的一聲“謝謝”讓她剛才還滿是為難的臉上多出了幾分笑意,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眼中全是溫柔。
我起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可是剛站起來媽媽就喊道:“顏顏。”
我回頭看著她,她有些緊張地站起身來,試探性地問道:“顏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可能到了我這個年紀,父母都會比較敏感,她雖然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卻還是感覺到了我的變化。
“和你有關係嗎?”我沒好氣地說道,心底剛剛升起的暖意因為她的詢問煙消雲散。
她以為我說了聲“謝謝”就真的當她是我的媽媽了,雖然她生了我,可是她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媽媽。
“我隻是想告訴你,你還小,交男朋友的時候要慎重,別被人騙了……”她小心翼翼地說道,話語中全是擔心,可是我卻討厭得很,隻覺得她根本沒有資格和我說這些。
“被人騙?有你這麽好的一個反麵教材在這裏,有你這個失敗的媽媽做標杆,你放心,我是不會被人騙的。”我忍不住諷刺道。
我說這話的時候清晰地看到她的身體顫抖著,她的反應讓我感到很愉悅。
“顏顏,媽媽隻是……”她眼中含著淚,一副想要解釋的樣子。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說完,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躺在**,努力想趕走腦子裏的媽媽那雙含淚的眼睛,可是不管我怎麽努力,那雙眼睛就是不肯離去。
就在我終於不再和自己較勁,任由腦海中的那個女人影響自己的情緒的時候,隔壁突然傳來了壓抑著的哭泣聲。
是媽媽的聲音,她哭得很隱忍,也很哀傷,讓我本就不平靜的心裏愈發煩悶。
她哭什麽呢?就因為我說的那幾句話?我隻是不想讓她管我罷了。
她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拿什麽來管我呢?
她為什麽哭呢?受委屈的明明是我。是誰讓我從來都享受不到父愛,既然她選擇讓我沒有父親,那我隻能選擇讓她當不成母親,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隔壁的哭聲越來越大,我心底的愧疚像海浪一般翻湧。我忍不住走到她房間門口,敲了敲門,生硬地說道:“我又沒說什麽,你哭什麽呢,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
“沒有,沒有,不是因為你才哭的,顏顏你不要想多了,你能回家媽媽很高興。”房間裏傳出了她解釋的聲音,我沒再說話,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果然再聽不到她的哭聲了,可是我的心情還是不好。
隻要回到家,隻要看到媽媽,我的情緒就會失控。我忘了這種感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隻知道很久之前我就開始排斥這個家,排斥那個生我養我的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