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一滴血

東安堡

一個近千口人家的大鎮店,主要人口是東北蒙族和闖關東的漢族人。

堡子中有條跑馬街,是唯一的商業街道,集中了方圓百裏的買賣人。

我現在就帶著隊伍躲在小林子裏,用望眼鏡觀察東安堡。

這個堡子看來是有過高人指點的,兩丈多高的大圍牆,八個大炮樓突出牆體,六個小炮樓建在複牆內,炮樓的槍眼裏都向外支著大抬杆。

這種土槍裏麵可惜塞十多斤火藥,一旦點火就打出去一片,50米內絕對沒有shēng mìng 體能承受,專職守成。

寬闊的護城壕,吊橋高挑,更可氣的是居然有一個青銅的大門!火炮哄開都費勁!

“媽的,這姓邱的怎麽和東安堡搭上的?”我一邊看一邊問我隊裏的兄弟。

“隊長,這個邱三石以前是個秀才,後來就娶了東安堡的大紮櫃(商會會長)的小女兒,甲午的時候拉起了一支民團全是戰場上退下來的散兵遊勇。不知道怎麽就和rì本人拉上guān xì 了,從rì本人那買槍支彈藥,就正式的成立保安隊,四處打家結社,但是保衛本屯子的安全。你看見這屯子修的好吧?是一個德國人叫魯道夫給修的,我托人打聽過,就這個堡子裏麵有個銀號是全西洋建築,鋼筋水泥,堅固異常。”

“哦?還有銀號?看來這個堡子挺肥啊!”

我轉身對伊萬說:“少校能給我調多少炮?”伊萬有點為難,“我們現在一共有17門炮,但是少校能調動的也就八門。”

“行了,這就夠了!你現在馬上回去給我把炮隊拉來,跟炮兵團的人說好,咱這是借,用完事有重謝!”

我一轉身指西麵的一個小坡說,“看見沒?現在是傍晚,六點以前把炮隊給我拉上去,調好角度,轟擊三麵留下一麵,把你的騎兵給我分一半埋伏在那邊,一旦發現有突圍的就給我殲滅,一個不留!”

“是!”伊萬後腳跟一碰,轉身傳令去了。

我身邊的兄弟都麵露難sè,我等伊萬走遠才問,

“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隊長,真的要打東安堡?”

“當然!誰讓他們隊長派人刺殺我了!”

“但是隊長,你看咱們是不是先送戰書啊?讓人家也好有個準備啊,就這麽不宣而戰,傳出去的話,好說不好聽啊!”

我哈哈大笑,

“咱們是什麽?咱們就是土匪,還戰書,你會寫字麽?就打他就他娘的對了,同時也給那些蠢蠢yù動的家夥們看看,讓他們知道知道馬王爺三隻眼,看誰還敢不聽話!”

“不過,隊長。”一個弟兄過來,“這個堡子裏可不少蒙族啊!知道依克陶胡麽?就是那個大馬賊,手下全是蒙族騎兵的那個,那家夥可不好惹啊!據說他就有不少親戚在這個堡子裏,他還和邱三石guān xì 特別好!你說咱們打下安東屯肯定要洗啊,把他家要是給洗了,他能放過咱們麽?”

我想了一想也是,這一地區馬賊多以蒙古人居多,少不了都沾親帶故的,我要是洗了的話,難免四麵樹敵!但是大話都扔出去了,軍令如山倒,不能更改啊!

不管了,媽的,現在就是沒錢,看見銀行那能不搶,將來要真是生存不下去了,老子有錢了大不了出國!

想到這裏,我開始下達命令,

“你們馬上進東安堡,開始散布有土匪今晚要攻擊的消息,並且告訴他們,晚上隻要不出屋就免於災難。”

“是!”眾人轟然應諾,領命而去。

天一搽黑,伊萬帶領著炮隊就到了,嶄新的俄國山炮,青虛虛的膛線。

我給了伊萬一個熱烈的擁抱,讓他先安排炮的位置,rán hòu 到小樹林中的臨時指揮所找我。

我剛剛喝了一杯濃茶準備吃點晚飯的時候,伊萬回來了。

“炮的方位怎麽樣?”我擱下茶杯問,

“都安排好了,我加派了40個人做保衛工作,另外你要求的伏擊的人我也已經安排好了。”伊萬拿起桌子上的列巴咬了一口說。

“哦,幹的不錯,手榴彈帶沒?就是那種大家夥!”我切下了厚厚一片熏肉,夾在了列巴中間。

伊萬一愣,臉sè開始變的難看,“你什麽時候發現是我幹的?”

“你不應該用自己軍團裝備的手榴彈來演那出戲,另外你的漏洞也很多,邱三石不過是一個有點文化的痞子,他那來的膽量向我挑戰,他要是真有這麽大的野心的話,今天他手下就不該是這樣的一個規模了,你們也許就不會找我作為代言了對麽?”我惡狠狠的咬了一口,大嚼起來。

伊萬突然笑了,很狡猾的那種。

“可是你根本不揭穿我,還要讓那個倒黴蛋來個身家不存,你又打的什麽主意?”

“嗬嗬,其實我們是同一類人,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我喝了一口紅菜湯。

伊萬坐下來把我麵前的盤子拿了過去,嚐了一口,稱讚道:“你在那找的廚子?簡直比大公家的手段還要高明。”

“親愛的伊萬,我很想問問你到底什麽目的來那出苦肉計?你一旦不小心我們還不都得玩完?”我眯著眼睛點了一支雪茄。

“因為無聊。”伊萬也點燃了一支雪茄,噴出一口煙。

“說說,對了,下次記得喝醉的人不能出現那麽敏捷的身手,還有哪個小夥子叫什麽?扔手榴彈的那個。”我喝了一口紅茶問。

“你知道麽?戰爭是有有癮的,一個經曆過戰爭的人有的時候就好象抽鴉片一樣對戰爭上癮,我來遠東的這段時間一直都做噩夢,夢裏全是我和土軍那場戰鬥的影子。知道麽?那是我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夢魘,我想我隻能在戰爭中安睡。”伊萬蘭sè的眼睛裏全是霧一樣的迷夢。

“我能理解你的處境,真的,你說的不是癮,是創傷。”我看著桌子上的馬燈,shàng miàn 有一個蛾再徒勞的撲火。

“也許吧,創傷,親愛的,你說的真是太好了!我們真是有共同語言,是否開始攻擊?”伊萬起身掐滅雪茄問。

“哦,記得告訴他們,先打外麵的八個炮樓,分三次炮擊,要有明顯的間斷,隻要炮擊外圍,盡量不要打到民居。還有,探子匯報說東南角是團練所,要重點照顧一下,就這些了。”我下達指令。

“好的,一會來看大禮花,我保證你沒見過。”伊萬從隨身的包裹裏拿出一瓶酒,“這是你們xīn jiāng產的葡萄酒,我的戰利品,你嚐嚐。”

血紅的酒倒入晶瑩的水晶杯,卷起動人的浪花,等酒慢慢沉靜下來,微微波瀾,柔軟光滑的猶如綢緞。我一直認為最好的葡萄酒在法國,事實上xīn jiāng的葡萄酒要更完美,至少眼前的這一瓶就很完美。

“冬”桌子一顫,晶瑩的酒杯裏泛起漣漪。

我趕緊衝出帳篷,火光映紅了天空,東安堡的外圍煙火升騰,泥土夾雜著不明物體四處亂飛,等掏出望遠鏡次看清,原來是人的四肢。

橘紅sè的的火花不斷的冒起,巨大的爆炸聲振聾發聵。

堡子裏還是出現了人影,四處奔波的人影給炮手很好的指示,人往那跑,炮就往那打。往往是一炮下去,跟著就是各種器官騰空而起,距離太近了,連人痛苦的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戰爭完全和我xiǎng xiàng 的不一樣,一點也沒有電影中的各種想法,你在炮火翻騰的時候腦子其實是空白的,呆滯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忘記自己身邊的一切。

“很美是麽?不象xiǎng xiàng 的熱血沸騰,因為是單方麵的 炮擊,將來有jī huì 炮火對shè你就知道什麽才是緊張刺激了。我愛死這東西了,他是戰爭之神。”伊萬來到我身邊說。

看來我的弟兄們確實按我說的去做了,邱三石也確實做了防備,不過他大概沒想到會出現大規模殺傷武器,也許這輩子他都沒見過大炮長什麽樣,今天卻親身體驗了大炮的威力。

炮擊按我說的暫停,炮手開始調整炮位。

那堅固的圍牆坍塌了四分之一,房屋上火光衝天,開始蔓延,四處都是救火的身影。

我趕緊下令炮擊徹底停止,因為這suǒ wèi 的堅固堡壘竟然如此不堪。

一個打白旗的身影出現了,磕磕絆絆的向我這裏跑著,還喊著什麽。

伊萬皺了皺眉,火光閃現他的表情很不滿,好象一個小孩被打擾了yóu xì 。抽出手槍衝那個奔跑的身影甩手一槍。

身影突然定住摔到在地,屁股撅的老高。

伊萬示意身旁的的親兵,親兵上馬像倒地的家夥馳去。不一會回來,馬背上帶回一個穿馬褂的家夥來,扔在地上好半天才有點dòng jìng 。

“如果知道這樣的話,我們完全不必費這麽大的周折。”伊萬說

“你懂什麽!不誇張一點怎麽和少校還有大公交代?我不想被人說成是土匪,雖然我就是。”

伊萬看著我璀然一笑,這時候地下那個家夥開口了。

“三老四少,各位是那個山頭的啊?是過江還是尋愁啊?怎麽也得給個信啊,上來就開炮,好象不符合規矩吧?”這家夥肥頭大耳的,一看就是地主老財。

“我是海參崴總華探長,遠東鐵路護路隊大隊長,俄羅斯遠東特別行動隊隊長,張宗昌。聽說過沒?”我大刺刺的說

“啊!”財主趕緊一恭到底,“當然聽過,不過我們到底怎麽冒犯您的虎威了,需要這麽大動幹戈。”

“你是幹嗎的啊?”我鼻孔噴著粗氣。

“老朽不才,正是商會的管家,我們老爺就是大紮櫃!”原來是小財主,

“阿拉被你們老爺的女婿派人行刺,阿拉受命清理遠東地區的匪幫,你們少東家就和我叫號,我當然要來討個公道!”

“啊?有這等事情?”小財主顯然受驚不小。

“所以,老子要血洗安東堡!看見沒?俄羅斯大兵,一會就jìn qù 殺你個雞犬不留!”我獰聲道。

“張隊長,饒命啊,我們確實不知啊,東家也從來都沒說過,我想這其中肯定有什麽隱情,能容我回去解釋一下麽?您這一頓大炮都把我們打蒙了。”

“行,順便把我的條件帶到,第一,我大軍出動了,你們得出點勞軍費,不給也行,一會我們自己搶;第二,讓所有的保安隊的都舉著槍出來,不出來也行,就都預備棺材吧;第三,暫時還沒想到,你先回去,我一刻鍾後沒有回信我就再次炮擊!”我連和他多廢話的興趣都缺缺。

“為什麽不讓我們攻jìn qù ?”伊萬不滿的問,

“他們太弱了,你們得留給馬幫!”其實我知道一但讓這幫嗜血的家夥jìn qù 的話,這裏就是一片廢墟了,都是中國人,還是少點殺戮比較好。

好在伊萬對我建議沒有提出什麽異議。

不到一刻鍾,我就看見黑壓壓的一群人高舉著雙手,有的手裏還托著槍,領頭的是一個老者。

到近前我才看清,一個穿綢裹緞的老者,後麵是一個帶眼鏡的瘦高青年,在往後應該是保安隊的隊員了。

我打眼一看,武器也不錯啊,怎麽就這麽熊呢?說投降就投降,真他娘的!

我一捅伊萬,用俄語說:“給我崩了那個帶眼鏡的,誰要敢反抗就他娘的槍斃誰!”

伊萬掏出槍來,“邦”一聲就摟了火,把那個眼鏡青年打了個腦漿迸裂,人飛出多遠,屍體載在塵埃。

呼啦跪倒一大片,伊萬收不住手又“邦邦”,開了兩槍,放倒兩個,我回頭jīng yà 的發現他因為興奮而扭曲的臉。

我趕忙拉住他,

“你瘋了!人都殺了我將來那還那來的隊伍?任務怎麽完成?我拿什麽和大校交代?”

伊萬慢慢平靜下來,轉身招呼親兵牽馬過來,翻身上馬去找埋伏的隊伍去了,我知道他殺人的yù望還沒有平息,但願他這一道上沒有人家!

我回頭一看氣的都樂了,統一的姿勢,屁股多高,雙手抱頭,都在地上趴著呢!

“有喘氣的沒?起來說話!”

領頭的老者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戰戰兢兢的向我拱手“小人李月波,是東安的鎮長,也是商會的紮櫃,請問將軍有什麽吩咐?”

“想必你也知道我為什麽來的是吧?剛才死掉那個帶眼鏡的是你女婿吧?他死了老子的愁也就報了,禍不及家人,我就不為難你們了。但是有幾個條件你得答應我,答應了我天亮就撤軍。”

老者趕忙答應,“好說,好說,將軍有什麽條件盡管講。”

我清了清嗓子,“首先是白銀五萬兩,不多啊,看你的排場也應該有的啊;再有快槍200支,好馬六十匹,從此你東安的鎮長換人,就是老子!保安隊改名特別行動隊,隸屬我遠東護路隊的,rán hòu 給我找個大院套,以後老子的辦公地點就設你這了!有意見麽?“

老頭哭著臉,“歡迎,歡迎啊,答應,所有條件都答應,銀子您是要現銀還是銀票啊?“

“現銀,不要哭麽,我不是惡霸,我來了以後你們這裏就是最安全的了!就憑我的實力,你問問有敢動我的沒?以後你們的安全我來 做主。還有,一宿都餓了,趕緊做飯,我們吃完就回海參崴了啊!”

我拍拍老頭,遠處天際開始出現曙光,四周空氣有點發藍。

隆隆的馬蹄聲響起,伊萬臉sè冰冷的帶著騎兵殺氣騰騰的趕來,老頭嚇的趕緊象堡子裏跑,管家緊緊跟隨。俘虜們都傻忽忽的看著我,又都有點膽怯的看著在高高在上的伊萬。

我看著還在冒煙的東安,心想,老子可算是有自己的地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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