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契顏之憂

第二天一早,我才起床,便聽到院子裏吵吵鬧鬧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兒了。來來往往的人均是神色緊張,互相見麵的時候,嘴裏嘰嘰呱呱講的全部是我聽不懂的語言。我打開房門,可是門口的侍衛還是沒有撤走,於是大門難出,我手舞足蹈半天,運用了無數肢體語言想從侍衛那兒打聽下發生了什麽事兒,可是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實在太過迷茫,還動不動搔搔自己的後腦勺嘿嘿傻笑表示自己完全不明白,我終於認清了現實,死了一顆好奇的心,絕望地打算重新關上門搗鼓自個兒的事兒去。正在這時,隔壁的一扇門也打開了,我看到老頭子露出一場宿醉後憔悴的臉。大概感覺到我在看他,他回過頭來衝我眨眨眼睛。大概是想問出了什麽事兒,我聳聳肩攤攤手表示不知道。

我這才認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南疆的語言並不是我們慣用的語言,在這裏,懂得並且會使用漢語的人實在不多。因為之前聖女派來伺候我們的人倒是或多或少會說漢語,所以溝通沒有什麽問題,現在沒有這份特殊照顧,我發現自己連最基本的交流都成了嚴重的問題,如此回想,聖女出人意料實在是個心細的孩子。

正在這時,門口經過一個我熟悉的身影。那是當時服侍我洗澡的少女。我的眼前一亮,老天終於給我派救星來了!我可是清楚地記得當時我是怎樣被這個口齒伶俐的丫頭用標準的漢語調戲得麵紅耳赤的。我立馬出口攔下了她,向她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她警惕地看著我,看樣子並不打算告訴我什麽。此時的她和之前的她實在判若兩人,一個是嫵媚誘人,一個是心思縝密。我忽然想到像她這樣兩麵化的人絕對不止一個,她的頭頭,估計才是她們的元祖吧!妖嬈的時候風情萬種,一副全天下的男人都會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高傲相;撒嬌的時候死氣掰咧,一副要是誰不聽她的話她就哭給你看的潑辣樣。我常常不知道該怎麽給她定位,到底是個讓男人垂涎三尺的尤物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娃子?這樣兩種看起來極端矛盾的性格成就了她,讓人感覺著實不可思議。再說一句不相幹的話:不管前麵哪種性格的她,都讓我很難聯想到聖女這種怎麽看怎麽聽都純潔得一塌糊塗的詞,也不知道這算諷刺還是南疆的人真的那麽有創造力。

我幾次三番告訴門口的人我沒有惡意,如果可能的話也許我們還能夠幫上忙。

她皺著眉思索了片刻,才猶猶豫豫地告訴我們:聖女今早被發現昏倒在煉蠱室,人事不醒。

我和老頭子麵麵相覷,想到昨兒個她還梨花帶雨活力無限地朝我們吼完話,怎麽這麽會兒功夫她就暈倒了?老頭子看起來明顯比我著急,他不顧侍衛的阻攔,衝出來一把抓住人家姑娘的胳膊,心心念念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那著急的模樣讓人容易誤解其實昏倒的那個是他的親生女兒。

姑娘說她也不是很清楚狀況,剛剛正打算去看看聖女,已經有人跑出去請大夫一類的人物了,但是到目前為止這大夫還沒有到來,所以一夥人除了著急便束手無策了。

老頭子迫不及待地告訴姑娘他是那個出名的醫神,帶他去看看。我在一旁點頭點得那叫一個痛快,表示絕對支持。可是人家姑娘猶豫了。我想想也是,再怎麽說關押我們的命令可是聖女親自下的,若真出了什麽事兒,這責任誰來負擔啊!這事兒幹好了不一定有獎勵,但是幹壞了一定有懲罰,怎麽看怎麽虧本的生意,要擱到我身上我也猶豫啊!說不定我還直接否決了呢!

老頭子一直在一旁說自己能夠救聖女,要是再拖下去對病人不好。不知道是被老頭子的話嚇到了,還是她真的對聖女極度關心,反正最後半推半就她答應了,但是前提是必須有侍衛時刻不離跟在我們身旁監視我們,老頭子忙不迭地答應了。事實證明,這女孩子在這裏還是有地位的,那些個侍衛全部畢恭畢敬地垂首聆聽。不知道她和侍衛說了些什麽,侍衛們便讓開了路,讓我們出去。

我和老頭子跟著少女往前邁著小步跑,老頭子身材臃腫,不一會兒,便氣喘籲籲,滿頭大汗。我幾次三番想要少女跑慢些,可是每次話還沒有出口,就被老頭子伸手攔住了。我看看老頭子臉上罕見的嚴肅和著急,知道他必然已經心急火燎,索性放棄了廢話,從他手上搶過醫藥箱繼續前進。老爺子看著我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我嘿嘿一笑,擺了擺手,意思是不用放在心上。

很快,我們在少女的帶領下來到一座精巧別致的小樓中,從門口開始便擠滿了人,我們幾乎舉步維艱。這時候地位又展現了無與倫比的好處,少女隻對人群說了幾句話,人群便自動讓出一條通往二樓聖女房間的路。我們在人群的注目禮中徑直衝上去。

沒想到堂堂一個南疆聖女的房間竟然充滿了……夢幻色彩?整個屋子彌漫著濃濃的香味,這種香味不奢華濃厚,反而相當淡薄甜美,像是收獲季節時混合在一處的水果香氣,一般大戶人家不會選擇這種香,因為嫌之太過小家子氣,但是我卻喜歡得緊。粉紅色的紗帳從屋頂一直拖到地下,從內屋一直延伸到外屋。外廳的正中還放了一口巨大的白瓷缸,小小的粉色荷花開滿了水麵,幾條顏色絢爛的小魚遊動在其中,時不時躍出水麵。走到內屋,更是處處都是各種各樣嬌嫩的花朵,不是折下來插在花瓶中,而是直接用大盆子盛了土栽種在裏頭的。碩大的花朵甚至已經蔓延到床鋪附近,更有意思的是,床底下甚至也種了花,細細碎碎的小紅花,沿著立柱圍欄攀爬上去,乍一看,一張床倒像是花朵的暖床了。

現在這張花床上躺著的女孩子麵色蒼白,額上全部是細密的汗珠,不知道是不是被惡夢魘住了,一直緊皺著眉,不停地搖晃著腦袋。這時候的她毫無防備,不似之前的張牙舞爪,脆弱得就像個玻璃娃娃。長長的睫毛不停地顫抖著,連帶著那片濃密的陰翳也抖動著。

老頭子立馬投入自己的工作,診脈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們聖女是不是被蛇一類的咬了?”老爺子鄭重其事地問。

少女詫異片刻,才艱難地說道:“這是不可能的事,聖女從小便精於訓蛇之術,而且我們這裏的蛇都是被養慣了的,不會出現蛇攻擊人的現象,聖女被攻擊就更加不可能了。”

“可是她現在的症狀相當符合被毒蛇咬了以後的症狀,但是要說完全是,卻又不像。這種病症,我之前從未見到過。”

我忽然瞥見聖女從被子裏掙脫的那隻如玉的胳膊上有兩個不和諧的小點,小點周圍已經發黑發紫,隱隱還有黑血滲出。

“爹,你看那是什麽!”

老頭子抓過聖女的手,仔細一看,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確實是被蛇咬了以後的牙印。”老頭子掃視過圍在床前的眾人,無一例外,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這……這是雲靈的牙印!”人群中爆發出一個顫抖的聲音。

“什麽是雲靈?”我好奇地問。

“那是聖女親自煉製的蛇蠱,是我們這裏最厲害的蛇蠱,中者幾乎立時斃命。也許正是因為雲靈這次攻擊的是自己的主人,聖女才可以暫時保住生命。”之前帶我們過來的少女臉色相當陰沉,接下去的話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但是,蛇蠱從不會主動攻擊自己的主人。”

老頭子沒心思分析這話什麽意思,他出人意料,開心地問:“既然這蛇蠱是你們熟知的,應該有解藥吧!”

少女點點頭,她俯身到床邊,拿起掛在聖女胸前的一隻精致的小瓶子,打開蓋子,從裏麵倒出一粒白色小藥丸,喂聖女吃了。眾人正打算鬆一口氣,卻忽然看到一股子黑氣像是有生命般慢慢從聖女的身體裏冒出來。在眾人驚愕的眼光中,那團黑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大,很快包裹住了聖女的整個身體。然後就在一瞬間,黑氣又忽然向著聖女坍縮而去,最後全部消失了,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眾人驚恐地看著聖女,此時她原本蒼白的臉色竟然變得烏黑,那黑色甚至不是固定的,它流淌著向著身體的每個角落侵襲。

“屍蠱……這是屍蠱啊!難道……難道卓納的人來了?”隨著這一聲驚呼,人群開始爆發出一陣混亂,人們的臉上滿是迷茫的恐慌,不一會兒,這恐慌蔓延到了樓下,我從窗口看到已經有人開始往外跑了。

“都給我安靜了!”平地響起一陣怒喝,此呼聲自然來自那位有身份地位的姑娘。原本的慌亂竟然被這樣一句話給硬生生壓製下來。人群安靜下來後,少女立正了身體,一臉嚴肅,眼光掃到哪兒,那邊的人便地下了自己的頭,好像不敢正視這個年紀可能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

“事情還沒有弄明白,我們便如此自亂陣腳,難道不怕恰好中了卓納的陷阱嗎?我們要相信聖女,之前她能夠帶領我們擊敗卓納,那麽現在一樣能。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考慮怎樣才能夠幫助聖女,而不是一個勁地亂跑。不要忘了,聖女是那圖哈神挑選的使者,隻有她能庇佑我們契顏。如果我們不能救聖女,那麽唯一的命運,便是整個契顏的滅亡!所以我們應該怎麽辦?”

“那連普哈達音司!那連普哈達音司!”群情激奮,每個人都在呼喊這七個字,眼中的不安恐懼被一種信念所取代。

少女向前伸出右手,從左到右平揮一下手,人群便重歸寂靜。少女把手翻過來,手心朝上,然後順勢一抬,人群又井然有致地退出了這幢樓。對於這一切,我目瞪口呆,信仰的力量,有時候真是沒有道理得可怕。

馬上要上學了,就不能那麽勤奮更文了啊!唉唉唉,不過還是上學要緊啊!大家也快開學了吧,要好好加油哦!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