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曼珠沙華
被巨蟒這麽一鬧，漫長的夜算是過去了一半。可是我們全部清醒異常，白天行路時積累的疲勞被衝擊得一幹二淨。但是這麽幹站著也不行，於是重新找了一所看起來不錯的房子，生起火來。三個人圍坐在一起，呆呆地看著火焰，自個兒想自個兒的心事。
樹林中那些詭異的聲音還是沒有消停，但是經過那一處，我們也算是長了見識了，心中的恐懼反而淡了不少，再壞的情況又是怎樣呢？不過死而已。氣氛沉悶得壓抑，好像每個人都在等待最後的審判。
“爹，那蛇是蠱嗎？”我沒話找話，試圖打破這份不安的寧靜。
老頭子搖搖頭說：“那至多隻能算是一條長得比較大的蛇而已，卻絕對不是蠱。”
“你不是說你從來沒有來過南疆嘛，又怎麽會知道會知道哪個是蠱？”
“很簡單，因為那個東西還不夠恐怖，我們都能夠用肉眼看到。”老頭子幽幽歎了口氣，我卻把那口氣扼殺在自己的胸腹之間。
“不……不夠恐怖？”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抖啊抖。
老頭子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狠狠咽了口口水，開始反思自己這樣貿貿然衝進來是不是太欠考慮了。或許我應該留下封遺書？
我在考慮自己的遺書該怎麽寫，老頭子在惋惜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酒葫蘆，落月在一個勁地擦自己的寶劍，於是氣氛繼續沉默。
唉，我歎了口氣，心中鬱悶得緊，於是站起來，走到窗邊去，想透一口氣。
夜依然深沉，叢林依然恐怖，參差不齊的枝丫擺出各種詭異的姿勢，像折斷了的骨頭支撐起變形的皮肉。我能夠想象在肉眼看不見的黑色中，有多少魑魅魍魎，真正百鬼夜行。迷茫地看著遠方，視線渙散，什麽也沒有進眼。忽然，一片濃濃夜色之中似乎閃過一點猩紅。我眨眨眼，再看的時候，夜還是那片夜，剛剛那耀眼的紅好像隻是我的錯覺，被那條該死的巨蟒盯久了，我難道產生後遺症了？自嘲地笑笑，再抬頭的時候，我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落……落月，爹，快過來……過來看看啊！”我驚恐地抬著手臂指向窗外。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星星點點的紅色正在越聚越多，像是從一個點冒出來一樣，一隻，兩隻，三隻……漸漸的，口子似乎被這衝擊的力道扯開，噴湧的速度越來越快，不一會兒，那些撲扇的紅色形成一股子颶風，旋轉著，鋪天蓋地向著我們撲來。原來的若有若無匯聚到現在幾乎已經形成遮天蔽日之勢，紅色的光芒刺透了粘稠的夜和我們癡呆的眼。
“怎麽辦？”我木然地問道。
沒人回答我，但是一隻有力的手已經牽上我的胳膊，當那一片紅色湧到窗口的時候，我被那隻手帶離了窗口。再沒有任何阻攔，那片紅色**闖入室內。
近了，我才看清楚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麽－－－蝴蝶！而且是絕美的鳳尾蝶！展開雙翅時，每一隻蝴蝶足有手掌大小，之前看到的星點紅色是從它們翅上發出的－－－黑色的底子上妖冶的紅色光芒隨著翅膀的扇動閃爍不定，如同漫天的星鬥沾上了鋪天的鮮血，亦真亦幻，神秘恐怖，狀似夢境。滿室的氣流被無數雙扇動的翅膀攪亂，一股股方向不定的微風四處亂竄，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實，我感到胸悶窒息。
進了室內的蝴蝶卻並沒有對我們展開攻擊，在我們詫異的目光中，它們圍繞著熊熊烈火翩躚飛舞，火光照映在雙翅上，紅色的光芒似乎更盛。就當我們以為這群蝴蝶將這樣無休止地舞下去的時候，一件慘烈至極的事情發生了－－－一隻隻蝴蝶像是約好一般爭先恐後向著烈火撲去，火舌吞噬了無數的美麗的身影，每一次，都升騰起一陣更大的火焰，吞噬更多仍在飛舞的蝴蝶，一些被燒殘翅膀的蝴蝶失去了再次起飛的能力，翻轉身體在火堆旁抽搐，漸漸的，最後的氣力也似乎被耗盡，翅上的光華逐漸黯淡，將將起舞的美麗身軀在一眨眼間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不多會兒，地上便積累起一堆蝴蝶屍體，可是越來越多的蝴蝶還在從窗外湧進來，奮不顧身投入這似乎專為它們準備的烈焰地獄，周而複始的死亡，似乎永無盡頭。如此慘烈的景象我還是第一次見，心中難免生起不忍之情。
“要不我們還是把火滅了吧！”我輕聲建議道。
“在形勢不明的情況下，千萬不可輕舉妄動。”落月的眼神依然沉寂。
於是我別轉頭不忍再看，隻在心中暗自祈禱。
第一絲光穿透了密林的黑夜，很快，太陽的光輝將驅趕走自己勢如水火的對手，重新占領這個世界。這場慘絕人寰的自殺行動也終於進入尾聲了，零星的幾隻蝴蝶開始返回密林。一夜的殘酷已經積累了遍地的血腥。我們被埋在成堆的屍體中，難以抬腳，每走一步，勢必會侵犯這些已經死去的生靈，但是我們又不能駐足不行。聽著腳下踩著屍體時哢嚓的破碎聲音，我不寒而栗。落月先行，寶劍掃蕩著地上的屍體，艱難地清出一條相對而言比較幹淨的道路。腳步匆匆，我們跟隨著幸存的蝴蝶穿行在密林中，幸好茂密的枝葉限製著蝴蝶飛行的速度，我們還能夠追得上。
“落月，我們為什麽要跟著這些蝴蝶呢？”剛出屋子的時候，落月徑直跟著蝴蝶而去，我們隻能跟著他。
“不知道，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些蝴蝶會告訴我們些什麽。”我很難想象這樣沒有依據的話竟然出自落月之口，頓時目瞪口呆。
其實後來仔細想想，直覺這東西還真的是玄之又玄，但絕對不是憑空誕生，沒有道理有時候卻又準確異常。直覺是經曆過無數相同的事以後提煉培養出來的一種特殊能力，即使大腦還來不及及時分析或者無從分析，你卻已經得到了答案。這答案的準確性和你經曆的多少成正比。
落月的經曆，用腳趾頭想想也是非比尋常。殺手這種職業，要是沒有敏銳的感覺，絕對是混不下去的。果不其然，那些個勇猛異常的蝴蝶離去的方向上有些個比較稀奇的發現。
第一，走了一段路之後，我們竟然從密密麻麻到無處下腳的叢林中發現了一條小路的痕跡。倒並不是說真的有一條石鋪沙填的小路橫在那邊，而是我們發現從某一處開始，我們腳下的草木不如周邊的草木來得高大，蹲下查看時，我們在那些植物的枝葉上看到了砍伐過的痕跡－－－密林樹木繁茂，想要穿過，首先便要處理掉那些攔路的枝葉。所以這些痕跡明顯是有人開路後留下的。這些痕跡依稀蜿蜒伸向遠方，現在看來，這些蝴蝶要去的地方搞不好會找到人煙。
第二，這蝴蝶果然帶我們到了一有人煙的地方。隻是，這裏的人都是死人。其實說死人也不全準確，因為我們也沒有親眼見到屍首－－－這裏隻是片不折不扣的墳地。林立的墓碑相當多，簡直立成了一小片林子。雖然這些墓碑比較簡陋，大都是些削了樹皮的樹幹，剩下的有些墳頭上隻壓了塊大石頭。有些索性什麽也沒有，隻一個光禿禿的山包頭。落月彎腰仔細查看了刻在木頭上的字，發現所有內容都是一樣的，通通為“契顏之眉－鬼祭”。契顏之眉不是我們之前住過的那個村子的名稱嗎？至於這鬼祭到底是什麽，我們便無從考究了。聯想到那個廢棄的村子，再看著這遍地的墳頭，我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話說這些人不會都是契顏之眉的村民吧？難道整個村都被哪個變態殺人狂給屠盡了？一陣陰風吹來，我猛然打了個寒噤，渾身的毛孔猛然鎖緊。這鬼地方果然陰氣十足。看著這片光禿禿的墳地，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環顧四周，才發現症結所在。問題就出在這光禿禿上－－－南疆這種地方，炎熱潮濕，簡直就是植物的天堂，植物都卯足了勁往上長；可是這裏，看土色並不是新翻的，怎麽會寸草不生呢？雖然不知道答案，但是想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在作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好在蝴蝶還在那兒飛啊飛，遠離這塊不祥的地兒。一腳跨出死亡之地，我悄悄回頭拜了拜，我可不是有意侵犯，大家寬宏大量些，可千萬不要來纏我啊！
可惜啊可惜，你要相信有時候風雨後不一定有陽光，很有可能，一場更大的暴風雨正在醞釀形成。
穿越過這片墳地，行了不多久，繞過幾棵環抱粗的大樹，我們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一大片平地上，綻放著無邊無盡的一片紅色花朵，像是一片紅色海洋，攝人心魄。細長的花芯擴張向四周，末端向上翹起，像在乞求些什麽，卻注定空空如也，於是這盛大的綻放注定成為無窮無盡的絕望，無窮無盡的悲傷。那些詭異的蝶起舞在這片花海之中，高高低低，沉浮不定，一樣妖冶的紅，一樣泣血的哀傷。
這花不是曼珠沙華又是什麽？
曼珠沙華，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佛說彼岸 無生無死 無若無悲 無欲無求 是個忘記一切悲苦的極樂 世界 而由中華 超出三界之外 不在五行之中 生於弱水彼岸 無莖無葉 絢燦緋紅 佛說那是彼岸花
昨兒個某香看感動中國,哭得淅瀝嘩啦的,眼睛鼻子酸了一晚上,於是乎,罷工也!嘿嘿,大大們多包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