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楓雪&琪隱
“呦,今兒個這裏怎麽這麽熱鬧啊!倒是剛聽福嫂說有幾個貴人到我們這兒來了,想必就是這幾位了吧!”說著,來人已經走到屋裏來了,我這才看清她的長相。
漆黑烏亮的長發用一塊白色手帕綁住,隨意垂在胸前,滿臉的笑意盈盈,頰邊蕩漾著兩個小梨渦,一雙清澈的眼睛猶如兩汪清水潭,熠熠生輝。身上穿的是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但是卻洗得很幹淨,不染一絲塵埃。手上捧著的湯正散發著陣陣熱氣,氤氳了她的笑臉,卻讓她看起來有一種更加親切和貼近生活的美,讓人心生甜意。
美分很多種,踏香是遺世清高之美,高高在上,讓人不住仰望,就像孩子們說的,她是一個仙女,不可褻瀆;妖兒是小家碧玉之美,一顰一笑,顯出的是小女兒情態,猶顯稚嫩;眼前的少女擁有的是一種樸素之美,猶如原野中盛開的一朵素白小花,看似很容易被忽視,可是行人卻會被它的清香吸引,駐足親近,因為平易近人,所以讓人心生溫暖。
“這是……?”我問。
“她是楓雪姐姐,經常過來幫助我們,阿花最喜歡姐姐了!”阿花一蹦一跳地來到楓雪身邊,挽住她的手臂,把小臉在上麵一蹭一蹭的像隻撒嬌的小貓咪。
“呦,我們的小阿花什麽時候學會說好話了啊?”楓雪捏捏阿花的鼻子,惹得阿花咯咯笑個不停。
看著如此溫馨的場景,我也不禁揚起微笑。不知為何,我竟然想起了我的媽媽。
“喂,女人,沒我們事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琪隱貫徹了他一貫的風格。
“好好好,救命恩人,我們走吧!”我沒好氣地看向他,卻見他已經轉身向門外走去,那個氣宇軒昂理直氣壯啊,可惜不懂基本的禮貌。
“大嫂阿花,我們有事先要離開,以後有時間再來看你們,大嫂要好好養病哦!阿花有事來找我,別客氣啊!”我對著屋裏的人揮揮手。
“恩人,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可惜家裏沒什麽能夠招待你的,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你啊!”一聽到我們要走,大嫂又支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 “阿花,快去送送恩人!”
“別了,要阿花陪著您喝湯吧,我去送送貴客。”一邊的楓雪毛遂自薦。
“那就麻煩雪兒了。”
“不麻煩。” 楓雪朝大嫂粲然一笑,然後轉向我,“貴客,那我送您出去吧!”
“好。”我微微一笑。
“今天真是感謝你們。”一出門,楓雪竟然收起了自己的笑容,一臉嚴肅對我說, “阿花是個可憐的孩子,平時別人都不怎麽待見她,但是她待人還是極好,一點都不介懷。大嫂的身體也不好,阿花小小年紀就挑起了家裏的重擔。”
“阿花的爹呢?”這個我一直想問,但是怕唐突一直沒問。
“這就是別人不待見阿花的原因。”楓雪微微歎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阿花出生的那天,天上忽然大落星辰,眾人都說是不詳之兆。那天,阿花的爹沒有回家,第二天被人發現死在荒山上,屍體都被野獸啃食了。阿花的奶奶傷心欲絕,不久也就去了。別人都說這孩子一出生就克死了爹和奶奶,命太硬,都勸大嫂把孩子丟掉,可是自己親生的骨肉哪裏會舍得丟呢?於是大家都對這家人白眼相向,生怕有朝一日自己有什麽閃失。”
“那麽你不怕嗎?”我對這些迷信完全不信,一場流星雨和一個人有什麽關係嘛!但是我很好奇這個女孩子怎麽就不怕這種流言蜚語呢?畢竟,古人對於迷信的信仰可謂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一個可憐的小孩子罷了,才出生就死了爹,需要別人關心還來不及。而且算命的說我命硬,不會那麽容易被克死的。”
“如果算命的說你命不硬呢?”待我把這句話說出口,我才反應過來這個話題好像不咋樣。
“能怎樣呢?”楓雪微微一笑,“我看得見一個可憐的孩子,但是我看不見自己的死期啊!一個人總會對看得見的東西心生憐惜,對看不見的東西,誰願意多想呢?”
我心震撼,一個貧民窟的女孩子有如此獨到見解,我著實欣賞。
“女人,怎麽那麽拖拉,快些!”琪隱撩開簾子對我不耐煩地叫道。
“楓雪姑娘請停步,我們就此別過吧!”
“好。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姓名呢!”楓雪的臉上又展開笑意,梨渦盛滿了陽光。
“齊望舒。”
“叫你齊姐姐好嗎?”
“你看出我不是男子?”我眉毛一挑。
“我不是那些養在深閨中的女子,不懂人情世故。”楓雪一吐舌頭,形容俏皮。
“好,我欣賞你,以後一定要再聊聊!”我拍拍她的肩。
“有機會的話。再見了!”楓雪向我揮揮手。
馬車上。
“女人,最近有什麽打算沒有?”
我沒理他,繼續眯著我的眼睛。女人是一孩子該叫的嗎?
“喂,問你話呢!別給我裝睡!”
很好,進化成喂了。看看接下來是什麽。
“本皇子問你話你竟然敢不答?!”
這下連喂都省了。
我慢慢睜開眼睛,裝作睡眼朦朧地看著琪隱。
“怎麽了,看你一臉菜色。”
“你好能耐啊!你不是打算告訴我你才上車就入眠了吧!”琪隱看著我冷笑。
“對啊,我是睡著了,有什麽事嗎?”我頂著一張無辜的臉。
“喔,原來你和豬一個品種啊,難怪了!”
我相信現在我的臉色也很難看。
“好了,不鬧了。告訴我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琪隱收起了調笑的臉色。
“我想擴大我的生意。但是現在還沒有具體的頭緒,等真正落實計劃了,我再告訴你。”
“如此也好。如若你有求於我,態度好點,我會考慮幫你的。”這孩子兩句話打回原形,二郎腿蹺得挺得意。
切,果然不該對他抱有任何幻想。
“你幹嘛關心我的生意?這都不像你的作風了。”
“我的作風是怎樣的?”
“你就應該是沒心沒肺,沒事別找我,有事也別找我的作風才對。”
“呦,沒想到概括得挺正確的嘛!”
聽起來像是我在表揚他?!
“不過那是一般情況,特殊情況除外。”琪隱的眼睛雪亮。
“哦,什麽是特殊情況?”我很好奇。
“殤夜啊!他是我的弟弟,我想要他活得開心點。”琪隱理直氣壯。
“可是你有那麽多兄弟,為什麽偏偏是殤夜呢?”
“那麽多兄弟?”琪隱冷笑,“那些渣子能叫做兄弟嗎?在我眼中,兄弟就隻有殤夜一個。”
“可是殤夜又和我有什麽關係?”
“殤夜在宮中地位不穩,因為娘家的關係,朝廷中他是找不到支柱的,朝廷外曾經也沒有,但是自從你出現以來,我覺得殤夜算找到一個支柱了。但是你不能隻是他單純意義上的精神支柱,你必須越強越好,這樣才有可能幫到殤夜。比如你有很多錢,這樣就很好。”
此時的琪隱才像個真正的皇子,一個從吃人不吐骨頭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皇子。他的眼神淩厲如刀,但是嘴角還噙著一絲殘酷的微笑。他像個矛盾的修羅,左手持滴血的刀,右手卻撚著一支純白的蓮花。我忽然感覺膽戰心驚,這樣的琪隱,我是那麽陌生,如果殤夜也是這樣,我簡直難以想象。
“行了,別那種詫異的表情,我沒那麽可怕。”琪隱揮揮手,又恢複原先那種慵懶的姿態,眯起了他精光四射的眼睛,之前的一切就像是我的錯覺,好像一切都不曾出現過。原來再慵懶的貓也是擁有隨時捕殺老鼠的能力的,即使此刻它的眼睛裏隻有朦朧的睡意,下一刻,替代它的便是致命的殺機。
沒事絕對不要招惹皇室,我暗自告誡自己。卻忘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殤夜和琪隱已經進入我的生命,我又怎麽擺脫這樣的宿命?
“琪隱,想做皇帝嗎?”我緊緊盯著他。
他卻隻是淡然一笑,好像這樣誘人的話題對他而言根本沒有意義。
“做皇帝有什麽好的,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還要時刻提防有人篡位,做人那麽累簡直枉做人了。而且你看我父皇,連最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和後宮那一堆嬪妃貌合神離,晚上去哪兒還要權衡而動,多可憐。讓我選擇,還不如過田野清風為伴的日子,好歹你可以隨心所欲嘛!如果讓我活得不痛快,還不如讓我去死。”
“那你為什麽還相幫殤夜找支柱?”
“誰叫我們生來就在皇家,根本沒法選擇。在那裏,不用說你想好好活了,就算你隻是想要活著,你都得付出巨大的代價,因為有人天天算計著你的性命,不然指不定哪一天什麽理由你的腦袋就和脖子分家了。也許你是沒有什麽野心,但是人家不這麽想啊!皇宮裏,誰都是假象的敵人。所謂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就是這個道理。這個話題無趣得緊,不聊了。”琪隱頭靠在椅子上,閉著雙眼,感覺很疲憊。
然後一路無話。
晚上的時候,我躺在床上,回想著琪隱的話,輾轉反側。或許我真的該為殤夜做些什麽。但是目前最緊要的就是怎麽把我的劇院給開辦起來。演員問題怎麽辦呢?我的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張笑臉,深深的梨渦承載著許多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東西。那是---楓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