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皇帝為爹
皇帝轉身坐下，帶起衣袂飛舞，一句話－－果然有王者氣勢。
我不敢抬頭，隻用眼角偷偷瞟了幾眼那個掌握著生殺大權的男人，很不幸的，這個頗像小偷的詭異動作被皇帝抓了個正著。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我的臉一下子升騰起了火氣，眼睛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把視線移邊上吧，感覺不是心虛就是藐視皇帝，我還沒有生得雄心豹子膽敢這麽做；可是繼續盯著吧，人家還以為我別有居心，蒼天為證，日月可鑒，我的心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啊！於是我現在隻能這麽尷尬地維持沒有焦點的樣子，我在心裏暗罵，我真是活不耐煩了，竟然做出那麽大逆不道之事，這裏可不是什麽法製社會，要死要活全憑人家皇帝老子一句話。
我緊攥的手心裏全是汗水，心裏忐忑不安。誰知道，我那遊離的眼神掃過皇帝臉上的時候，我竟然看見皇帝臉上帶著微笑。
等等，微笑？我不會眼花了吧！等我定睛瞧瞧－－沒錯，真是微笑。
“朕有那麽可怕嗎？”帶著微笑的皇帝看起來比往常和善多了。
“沒，您九五之尊怎麽會可怕呢？您知道，和一個國家最高統治者在一起緊張是難免的嘛！”我賠上一個絕對純真的笑臉。
“九五之尊也是一介講理的凡人，不會說殺人就殺人的。來，你搬把椅子過來，我們像平常人一樣好好聊聊，從現在開始這裏沒有君臣。”
我受寵若驚，呆愣了一會兒以後乖乖跑去搬了椅子過來，正對皇帝坐下，真正的正襟危坐，連手該放哪裏都糾結了半天。好吧，我承認我比較丟現代人的臉，連麵對一皇帝的勇氣都沒有，但是，請大家理解我，這生活年代是一個人說了算的年代啊，我招惹誰也不去招惹這個皇帝啊！人家還想好好活幾年呢！
“據說醫神是你爹？”皇帝端起茶杯，用杯蓋撇著浮沫。
“是，幹爹而已。”主要是某人自己臉皮厚硬要做人家爹。
“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身為女子，不好好呆在閨房裏，卻願意拋頭露麵開茶館；開的茶館還別具一格，非同凡響，如今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氣。最讓朕奇怪的是，”皇帝頓了頓，抬起眼睛掃了我一眼，眼中的精明震得我心驚膽戰，“明明知道殤夜是皇子，你還要靠近他，要說你不是別有居心，朕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呢！你倒是給朕解釋解釋。”說到這，皇帝竟然開始奇怪地微笑。
我轉念一想，皇帝如今會把問題和我麵對麵談，說明他對我並不反感，或許隻是對我比較好奇，換言之，我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隻要回答對了，這影響分便噌噌往上漲啊！況且我行得正，對這個習慣性疑心病患者，隻需實話實說便是。
於是我也開始微笑：“陛下，請原諒我的不敬。冒昧問一句，殤夜真是您的孩子嗎？”
皇帝皺起了眉，顯然不高興了：“當然，夜兒是朕和晨兒的孩子。”
“對，其實大家都知道殤夜是您的孩子，但是您是怎樣對外宣稱的呢？您說殤夜其實隻是您的一個養子，所以他甚至連皇家的姓都不配擁有。這個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是非黑白，該怎樣就怎樣嗎？不是的，這個世界是有心人打造的，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可以把黑說成白的。所以，隻要您不說，那麽殤夜在人家眼中永遠直不起腰，永遠隻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子。他活該挨人家白眼，活該忍受自己親兄弟的打罵，活該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過日子，活該從小到大都沒有過過自己生日。誰叫他沒有一個身份高貴的娘呢？其實陛下，您想過沒有，如果殤夜沒有進宮，而是被一戶普通人家收養了，他現在的日子會不會過得幸福些，至少他不用忍受宮裏的爾虞我詐，明爭暗鬥。但是您卻把他帶進了宮，卻沒有給他一個高貴的身份。”我越說越激動，其實我也知道，皇帝也有皇帝的無奈，他不能任性，他這樣做或許是為了保護殤夜，但是想起初遇殤夜的那一幕，想起殤夜渾身的傷痕，想起殤夜孤寂卻堅定的眼神，我就不能冷靜下來。
皇帝眼神飄忽，似在回顧自己所做的一切，好一會兒，他才幽幽歎了口氣：“或許……朕做不了一個好父親。朕不想找什麽借口，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說什麽都是朕的無能。”
“陛下，您知道嗎，殤夜他一直很崇拜您，雖然他一直不說，但是我想他還是在意自己的身份的吧！原諒我的自作主張，能不能恢複殤夜的身份呢，或者隻是把皇家的姓賜給他？”我試探著問道，卻見皇帝的眉頭又皺緊了。
“其實朕不是沒有對夜兒說過這個問題，但是他每次都會拒絕，說是要紀念自己的母親。”
“殤夜，他或許是怕吧！怕您總有一天會忘記了自己的母親，一個孩子總是不會希望自己的父親忘記了自己的母親。一個亡故的人總比不過那活生生的三千粉黛吧！”
“不是的，晨兒對於朕來說，沒有任何人可以頂替。一個人隻要曾經進入過心中，那麽要完全抹去存在過的痕跡，恐怕也是不可能的。”皇帝轉過身，望著那幅畫，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是，可是殤夜還隻是一個孩子，他也許不能理解，所以他隻能用自己的固執來維護他母親在您心中的地位。或許有些事，您應該主動些。”
“你說得很對，等殤夜成年那年，我會送給他一份大禮－－瞾國皇族的身份。”皇帝的誓言和他的眼神一樣堅定。
不過等等，殤夜成年？那還要多少年啊，殤夜現在才十一歲吧！
“那個陛下，等殤夜成年是不是久遠了些？”我神色糾結。
“怎麽會，明年夜兒就成年了，今年他已經十一歲了。”這下輪到皇帝詫異了。
我完全無語，都說以前的孩子早熟，原來十二歲就當成年了啊！是我孤陋寡聞，是我的錯啊！
“那個時候，我可要給殤夜準備一份大禮啊！”
“嗯，朕想你準備的禮物夜兒一定會喜歡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如朕這般覺得你身上有著晨兒的感覺，不然他怎麽會願意讓你住進這君竹苑呢？”皇帝眯著眼睛打量著我，像在觀察一隻獵物，我心中的寒氣又冒出來了。
於是我傻笑：“怎麽會，殤夜隻是看我當時可憐，無家可歸才帶我回來的。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可以搬走的，嘿嘿。”
皇帝瀟灑地一揮手：“無妨，朕覺得你住在君竹苑很合適，有你陪著殤夜朕也很放心。朕知道，你很與眾不同。”最後這句話，抑揚頓挫得讓人害怕，似乎意有所指！但是看向皇帝，他正悠閑地喝著茶，希望隻是我多慮了。
“天色不早了，朕也該回宮去了。你就好好經營你的茶館吧，有機會朕還希望能再喝一次那裏的茶，叫緋魂是嗎，真是好名啊，哈哈！”笑聲還未斷絕，皇帝卻已經離開了。
我呆呆地站在院子裏，任憑陽光灑了我一身。要不是屋裏的茶猶自熱著，我真懷疑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