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現在進行時

大概一個時辰後,一個人影投在我的門上,輕微的敲門聲繼而傳來。我開門,看見一個蒙麵黑衣人站在門口,手中拿了一本書。

“看見你房間燈還亮著,就知道你還沒睡。”落月拿下麵紗。

“恩,先進來吧!”我讓開門讓落月進來,“有什麽發現?”

“夏於惟的家真如外界傳言一般,就算說不上一貧如洗,家徒四壁,但也絕對是清貧簡陋,沒有一點多餘裝飾。我查過他的書房,沒有發現什麽可以的事。這是他的詩集。”落月遞給我他手中的那本書。

我翻看了一下,這些詩有些反應了詩人忠君愛國的情懷,有些詩表達了他渴望歸隱田園的心願,有些詩則是描寫了友情親情。言由心生,文字更是一個人的內心獨白,既然詩歌裏沒有表現出壯誌未酬,埋怨憤懣的情感,那麽本人應該也沒有理由投敵叛國。他做的一切完全處於對國家的忠誠,從這方麵聯想的話,或許夏於惟本身也已經被人利用了,那隻黑手或許也考慮過一舉兩得,除掉獨孤將軍以後,順道也把這位三朝元老給除掉。

“落月,你說這位左相大人很窮,那麽是不是還沒機會喝我的緋魂茶啊?”我掩嘴微笑,岔開話題,“趕明兒,我應該帶上些好茶看望這位好官,世界總不能老是這麽不公平不是?”

落月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一會兒也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第二天,我來到茶館,招來我的一群小二們。可憐他們全部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大家在茶館過得還好嗎?”我坐在太師椅上,拿起茶幾上的茶,感覺自己頗像一位有點架勢的姑奶奶。

沒有人回答,他們還是互相張望,不知道我這麽問的用意。

我歎了口氣,人多就是難辦事。“你們推選一位代表出來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

一會兒,小六子被眾人推搡著站了出來--就是那個我在柴房交流過的十六歲少年,說是年少時還念過幾年書,寫字讀書都沒問題,口齒也頗為伶俐。

“回小姐的話,我們在茶館過的很好。”小六子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別那麽拘束,這樣說話太累。今天找你們,其實是我有事相求。”我站起身來,走到他們麵前,溫情一笑。

“小姐你快別那麽說,您是我們的再生父母,要我們做什麽,我們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小六子示意眾人,大家都向我點頭。

我笑意更深:“沒那麽嚴重,我不會要你們再繼續過那樣血腥的日子。我隻是想要你們幫我注意茶館客人的言論,收集有用的信息。這事沒人比你們更適合辦了對吧?”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原來提著的身型都垮了下來,有些人甚至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撫自己。其實都是些可憐人,誰不希望過安穩日子,太多的事情都是被生活所迫而已,過慣了太平日子,再要他們揣著刀子,心裏難免會害怕吧!人的堅強和勇敢不是生而有之,大都是被逼上絕路所致。

“小姐,放心,這點小事包在我們身上。”小六子拍拍胸脯保證。

“很好,你們也不用麻煩飆豹和承滄了,小六子你負責統計每日的信息,再把信息送到我的手裏。如果我不在茶館,就把信息交給飆豹要他帶給我。”我交代道,“現在你們就各司其職,分散開來吧!”

“是,小姐。”眾人異口同聲。

“齊姑娘,這麽做是為何?”落月悠閑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茶館人多口雜,消息流通周轉最是快捷,我們幹嘛不好好利用這資源呢?”我走到落月麵前解釋道,“我們現在應該回去君竹苑,等殤夜消息了。”

君竹苑大廳裏,眾人正襟危坐。

“殤夜,情況怎麽樣?”我迫不及待問道。

“今早上朝的時候獨孤將軍已經把虎豹騎印信交給父皇。”殤夜回答。

“皇上態度如何?”我又問,這才是重點。

“我看到父皇有一瞬間的動容,對待獨孤將軍的態度也溫和了許多。”

“很好,這是一個好的跡象,我們的賭注算是下對了。對了,秋葉今兒個怎麽沒過來?”我想到那個哭得讓人心碎的女娃子,想到她曾經的笑靨,不免哀歎世事無常。

“秋葉留在家陪自己的母親。這些肮髒的事情,我不想要她再接觸了。女孩子就應該無憂無慮享受生活,永遠像個瓷娃娃一樣幹淨就好。”殤夜垂下雙眼。

“沒發現,原來你是一個好哥哥呢!”我打趣道。

“好了,不要脫離整題。”我看見殤夜臉上浮起一抹粉紅,不耐煩地揮揮手。

“好好,不脫離正題。對了,要你調查夏於惟的背景呢?”我問道。

“他出生於貧寒之家,父母隻有他一個兒子。他的父母死於水災造成的瘟疫,後來以科舉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朝廷,與同朝為官的張芝初之女結為伉儷,誕有一子,現為駐京官員,與另一位官員甄煙之女結合,幾年前有了一個小孫子。夏於惟便是教自己的這個小孫子射箭時,射下了那隻傳信的鴿子。”殤夜說。

“這麽看來,他確實沒有道理與祁陽國有任何牽涉,畢竟全家人都在京城,沒有機會和祁陽國的人接觸。這和落月那裏得出的結論相符。那麽到底是誰策劃了這一切?”我提出疑惑,所有人都搖搖頭。

“當務之急應該是幫獨孤拓霆洗清冤屈。”落月難得說話。

“是。我想就憑這一紙誰都可以偽造的書信皇帝應該不會輕易判罪,隻要獨孤拓霆不會傻到自己承認這是他寫的。而且獨孤將軍才剛把印信交出去,為公為私,皇帝都還要顧及一下自己的形象,暫時不會動獨孤拓霆。所以我們還有時間,當然對手也清楚知道這一點,如果他真的想置人於死地,那麽應該馬上會有動作,我們隻能靜待對手露出狐狸尾巴。對了,現在獨孤府的情況怎麽樣?”我分析目前的情況,得出這樣的結論。

“官兵還是包圍著,任何人不能隨意進出。”殤夜說。

“我想既然對方選擇的對手不是獨孤將軍,而是他的弟弟,恐怕還是忌憚皇帝與獨孤將軍的關係。那麽接下去,他要動手腳的話,應該還是會針對獨孤拓霆。我們應該派幾個人過去監視獨孤府。”

“可是現在獨孤府守衛森嚴,要怎麽派人進去呢?”殤夜問。

“首先,到府裏埋伏的人不用多,重點是獨孤拓霆以前經常活動的方位,比如他的書房。這個人要見機而動,隨機而變,有什麽情況都要能夠及時反應。”

我說完這話,落月馬上挺身而出。

“我去吧!”

確實,這個任務落月是不二人選,他的功夫底子是他的保證。

“我們還要找幾個人注意獨孤府周圍的情況,這些人我想從棲心驛裏調。”

“可靠嗎?”殤夜問。

“不知道,但是這時候除了信任我們別無選擇。”我無奈地攤攤手。

殤夜垂下了頭,沒有說話。

“殤夜,最近你出宮有些頻繁,還是早些回去吧!”我勸殤夜。

“也好,我去看看秋葉。你萬事小心。”殤夜漆黑的眼睛盯著我,仔細叮囑。

“恩,我送你出去吧!”

剛送走殤夜,我便急急出去找了一輛馬車,向灼華堂行去。因為有一個人的存在是隻有我和林步微知曉的,而這個人可能是整件事的症結所在。

我走到那間熟悉的屋子,才和林步微眼神一交匯,他便停下了課走了出來。

“大哥,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的存在。”我開門見山。

“誰?”

“碩雷。”

林步微微微笑了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兒。

“阿舒,為什麽你會認為我知道碩雷的下落呢?”

“因為他來到這裏,你是其中一個原因,雖然也許不是最重要的一個。一個異國王子敢來敵國,那麽他的存在肯定是一個秘密,不會有太多人明了他的存在。就我知道的而言,便隻有大哥你了。大哥,請你好好想想他有沒有給你留下一絲信息。”我焦急地看著他。

“不要忘了,你也曾經接觸過他。”林步微還是微笑地提醒我。

“是的,我甚至也想找到原來囚禁我的那個地方。無奈啊……”我閉上了眼睛,有點不好意思,“我是路癡。”

林步微聽到我的話,笑意擴大。他用手中的折扇輕輕敲敲我的頭頂,寵愛地搖了搖頭:“沒想到我諸事精通的義妹竟然會被這事給難倒。”

“我知道那個去處,但是你覺得他還會在那個可以讓人知道的存在裏嗎?狡兔尚有三窟,何況碩雷王子呢?”

“我知道這可能性幾乎沒有,但是我還是想到那裏去找找有沒有一絲蛛絲馬跡。”

“好,我帶你去。”林步微回到屋內,叫孩子們回家,然後喚來湛月準備馬車。

“齊姑娘可是很久不見了。”湛月衝我露出招牌式微笑。

“你個大忙人,每次來都能見到我大哥,反倒是你,總是見不到。怎麽樣,想我了吧?”我開始耍弄這個孩子。

“哪有,倒是我家公子啊……幾天不見,便開始念叨姑娘。”湛月故作曖昧,眼神在我和林步微之間遊蕩。

“湛月,不得無禮。”林步微佯怒。

湛月衝我吐吐舌頭便專心駕車去了,倒是我聽到這句話,臉紅了大半,估計拿個雞蛋放上麵都會被煮熟,可是我還得找個理由解釋不是。

“那個……這天還真熱啊!”我拿手在臉旁揮,盡量想要擋掉我可憐的紅色臉蛋。

“是。”林步微展開折扇,不緊不徐地搖著,不著痕跡地幫我扇風。我偷望了他一眼,還是那副千年不變的微笑表情,望向我的眼神溫柔得可以擠出水來。關於定力,我自認不如林步微。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泰山崩於前而巋然不動啊!相比較而言,我就太小家子氣了,看人家,多麽正經,我卻這樣胡思亂想,真是太丟臉了!鎮定鎮定再鎮定,深呼吸一次了兩次三次,臉上的溫度才終於退了下去,我籲了口氣。

“公子,到了。”湛月停下了馬車,揭開了車前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