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戚竹晨

這些天我在這座比現代竹園還竹園的園子裏過著舒暢的小日子。殤夜交代下人好好招待我這位貴客,然後我過的小日子啊……實在是讓我受寵若驚。

我的貼身丫鬟就是那個第一次見麵幫我換衣服的可愛小女生,名喚作妖兒。在我看來,此妖非彼妖。曹植有詩雲:“美女妖且閑,采桑歧路間。柔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C髦榻揮裉濉I漢骷淠灸選B摶潞紋u。輕裾隨風還。顧盻遺光彩。長嘯氣若蘭。行徒用息駕。休者以忘餐。借問女安居。乃在城南端。青樓臨大路。高門結重關。容華耀朝日。誰不希令顏。媒氏何所營。玉帛不時安。佳人慕高義。求賢良獨難。眾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觀。盛年處房室。中夜起長歎。”

於是,我的親親小丫鬟在我眼中就成為了這個采桑美女的化身。且不說她的明眸皓齒,就憑她的婀娜身姿在現代也足以征服一堆男人。我不明白將這樣一個大美女放在這裏做丫鬟算不算資源浪費,不過這古人也實在太不懂得欣賞了,這樣一個尤物啊!看她在花叢中微微對著開得無比嬌豔的花兒笑,我的小心髒啊——就這樣抽風了。不過請各位相信,我的性取向完全沒有問題,這麽說,隻是為了證明這小美女——哦不——是大美女,有多麽妖嬈。一個美得連女人都嫉妒的美女啊!有這麽一個大美女給我裝飾住房,還真是蓬蓽生輝啊!(奸笑ing)

“妖兒,你為什麽長這麽美呢?”我一邊吃著葡萄,一邊呆呆望著幫我收拾房間的妖兒,口水啊,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毫無形象地淌了下來。

“小姐,不要這麽說嘛!”果不其然,大美女的臉“唰——”地紅了,形成一個誘人的蘋果。Herfacesuddenlyturnedred.突然想起了我在現代的老師震撼人心的一句。

在和妖兒的接觸中,我漸漸對這座院子有了了解。

這座園子名叫君竹苑,是男主人(殤夜的爹地)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殤夜的媽咪)修築的。可是遺憾的是,殤夜的媽咪並沒有住進這座園子,換句話說,殤夜的爹地是為了紀念這個對自己而言有非同尋常意義的女人而修建君竹苑的。竹曾經是殤夜母親的最愛,而她的名字中也帶了一個竹字。她姓戚,名叫竹晨。(這麽說來,殤夜好像也姓戚呢!)妖兒對這個女人也是了解不多,隻知道她死後,殤夜的爹地很是悲傷,將她埋在了一片竹林中,然後又在她的墓塚之前修建了君竹苑,每到她的忌日,他總回來到園中小住,借此懷念自己的愛人。隻是近幾年,他來的漸漸少了。

我聽到這個比較感人的愛情故事後,曾經特意到後院去找尋過殤夜母親的紅塚。那是一片怎樣的湘妃竹林啊!一望無際的綠色中夾雜著斑斑駁駁的黃色,這是絕對完美中的一點缺陷,然而正是這一點瑕疵給了人揉心抽肺的痛,因而有了讓人難以忘懷的力量。淡淡的風吹過,似乎可以看到竹子綠色的精魂隨之飄蕩。無論外界是怎樣的紛擾,心中是怎樣的動蕩,隻要一接近這片竹林,一切都不複存在,剩下的隻有滿心的溫柔和惆悵。

虞集

高竹臨水上,幽花在崖陰。以彼貞女姿,當此君子心。

春陽不自媚,久露忽已深。湘妃昔鼓瑟,悵望蒼悟岑。

還能憶起娥皇女英的故事,那樣兩個忠貞的女子,為了一個深愛的男子,將自己的淚深深刻在了蒼綠色的竹子上,成就了一段情深義重。如今在這裏,長眠的又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沒有一塊像樣的墓碑,隻有一個隆起的小土包,一周都是湘妃竹,隻留了一個小小的入口。風吹過,竹葉“沙沙”得響,像一曲哀歌,唱響了人間對愛情的惆悵。我可以想象這是一個怎麽樣的女子:嗬氣如蘭,白衣勝雪,眼神中卻總是流露出一種無法言明的哀傷,盡管如此,她的美還是如此遺世獨立,不惹一絲塵埃,就像西子捧心,雨落荷花,這是一種別樣的哀傷的美。然而這樣一個純白的人兒,終於不堪世間凡塵的擁擾,回歸了真正的安寧。我靜靜地立在她的麵前,閉上了眼睛,感受她給予的寧靜天地。心卻不可自拔地沉淪下去,淚開始浸濕眼眶,她的悲傷似乎穿越了時空,印證在我的身上,產生了共鳴。為什麽會這樣?不知道,這似乎無法用科學解釋。

於是多少個夕陽西下的傍晚,我呆呆站在她的麵前,除去了所有思想,隻剩下單一的肉體,唯一的想法便是陪陪這個寂寞的女子,不要她在淒風苦雨之中獨自搖曳顫抖,不要她像一朵殷紅嬌媚的彼岸花,卻綻放在不能被救贖的不歸路上。心還是一如既往地抽搐,疼痛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向我襲來。

我有時會想到殤夜,那個隱忍得不像孩子的孩子。他臉上時不時露出的寂寞哀傷,也許就是他母親在他身上的體現。殤夜離開後一直沒有再來過,而我開始由他的母親聯想到他,畢竟殤夜是她在這個人世上唯一存在的證明。這是一種奇妙的情愫,無關親情,更沒有愛情。

很久以後我回想起這段日子,突然發現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而我也忘了,愛情在成為愛情之前也不是愛情。其他莫名的情感完全可以進化成愛情,甚至於,愛情就誕生於這些莫名的情愫中。

而下個月,正是殤夜母親去世十周年的忌日。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這個女子鍾愛的男子呢?心中有一絲期待。

日子像小溪一般嘩嘩向前流去,平靜地覺得自己快要發黴腐朽。而就在我幾乎忘記自己為什麽而生存的一天,在我悠閑地在園中曬太陽的時候,那個久未露麵的小子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你想出去看看嗎?”孩子還是一樣沒有禮貌。

不過我大人不計小人過,直接忽略掉次要部分,抓主要部分。這是科學精神的真諦,解決問題就要分清主次。

“出去,好啊,我還沒見過這裏的市場呢!”話一出口,忽覺失語,還好孩子並沒有追究,不然解釋起來就麻煩了。

孩子聽到我說的話,忽然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就像春風吹融了一江春水,孩子的笑,驅走了一切戚戚怨怨的悲傷。我不得不無恥地說一句,孩子的笑容竟然比大美女妖兒的笑容還要誘惑人心,雖然把一個男孩子和一個女孩子放一起相當沒有可比性,可是我是真的被他的妖媚的笑容給吸引了。

很快,我就和他一道走在了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古代鬧市之中。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新奇的。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我像是一個懵懂的嬰兒。倒是殤夜像個成熟小大人——一邊安靜地看著我,一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些看似珍貴的小玩意兒。說是漫不經心,那是因為我總感覺到他的焦灼的目光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身,然而當我看向他時,卻老是發現他正貌似專心地研究什麽。小樣兒,敢玩姐姐!?不管他,反正被人盯著看也造不成什麽傷害,看在他好心帶我出來的份上,我就暫時大發慈悲原諒他了。

突然人群中有了一陣**。大街上的人群自動分成兩部分,站在街道兩邊。我莫名其妙地被擠到一邊,還因為人群和殤夜走散了。雖然有所惱怒,不過好奇的成分也不在少數。這是什麽排場?以前倒是看到過有什麽大官出來之前官兵清場像是這個樣子,可是現在也沒有見到什麽官兵啊,怎麽會這個樣子呢?

我正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楚發生的事,於是很不幸地看到衝擊性的一幕。

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伴隨著這不甚明晰的馬蹄聲的,是來自人群中越來越惡毒的咒罵聲,還有人們投向某個方向的臭雞蛋破碎後的聲音。這兩樣聲音像可惡的蒼蠅似的圍著我的腦子打轉,我的頭“嗡——”地就大了。討厭有人說髒話,更討厭有人動手。我不是一個喜歡維護正義的大俠,可是我也不喜歡有人擾了我的清淨。

終於那匹漸行漸近的馬出現在了我的視線範圍之內。隻見一個女子坐在馬上,周圍的人不斷地用言語和臭雞蛋爛菜葉攻擊她。她的頭發衣服早已淩亂不堪,有蛋液從她的頭發上順著臉頰流下。這些卻隻是一些小case,真正刺激人眼球的是她的下體——她沒有穿褲子——在這樣民風保守的古代,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女人不穿褲子,想也知道是一種怎樣的侮辱!現在更讓我難以置信的是,這個女人的下體正在不斷出血!馬鞍早已被鮮血浸透,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可是那麽多的血還不夠,鮮血還是不斷從女子身上流出又從馬背上流下,無窮無盡,可是我知道,一旦到了盡頭,也就以為著這女子生命的終結!隨著馬小跑時的顛簸,女子的眉一下下緊皺,握著馬韁的手早已沒有顏色,是接近透明的白,可以看出生命正在流失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