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壞事好事?
我呆在茶館裏,沒有一點睡意。自己泡了一壺清茶,坐在窗前,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今晚的月色並不皎潔,巨大的月盤被血色的霧環繞糾纏,滲透出不祥的氣息。北辰星倒是極為明亮,成為了天空中的主導。
飆豹正在茶館大門上貼上歇業一天的告示,承滄還沒有回來。處理完了一切,飆豹回到我的身邊,靜靜地站著,幾乎與沉寂的夜色融為一體。
“飆豹,坐下陪我說會兒話吧!”我又拿出一隻茶杯,給他倒上一杯茶,放在我對麵的座位上。
飆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在我麵前坐下了。
“飆豹,沒想到你和承滄的功夫那麽好!”我對他笑笑。
“這些人都是色厲內荏,其實功夫都不到家的。”飆豹憨憨地笑著,雙手不知道往哪兒放,一直不停地搓著手。
“可是落月都被他們傷那麽重,你就不要謙虛了。”這是我想知道的。
“傷了落月少爺的不會是這些人。”飆豹斬釘截鐵,以專業的口氣回答,“他們一群烏合之眾絕對不可能有那麽大能力,除非落月少爺被下了毒,暫時失去了功力,不然傷了他的,絕對另有其人。”
“為什麽你不認為是落月學藝不精呢?”我用手托著下巴,靠近了他些,然後看見飆豹古銅色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一抹緋紅。
“小姐不是練武之人,所以不知道一些事情。落月少爺雖然受了重傷,但是呼吸還是很綿長,這不是我能夠比得上的。一般來說,一個人功夫越好,他控製機體的能力就越強,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對呼吸的控製。還有落月少爺救你的那一劍,我幾乎看不清他是怎樣到你身邊,又是何時出劍的。”飆豹耐心地解釋,但是雙眼卻看著隻看著麵前的一碗茶。
我捂著嘴忍著笑,這個害羞的漢子。
“你們在宮裏是什麽職務,殤夜要你們跟著我沒關係嗎?”
“我們是禁軍衛,禁軍是隸屬於皇帝的一支軍隊,直接接受皇帝調用。平時負責護衛皇宮的安全,每個宮都會配有禁軍衛。以前我和承滄就是負責六皇子安全的。”
“這樣殤夜不是沒人保護了嗎?”
“不會的,皇上已經重新派人保護六皇子了。我們到這裏來保護小姐是經過皇上同意的。”
“皇上?”
“對啊,不然我們不可能脫離皇宮的。”
這個回答又給我添了疑惑,難道皇上因為對我所做的事有所感動,但是不好意思直接表達,於是借殤夜之手回報?看來這個皇帝是個不錯的人。
“誒,飆豹,你娶妻了嗎?”雖然我的內心告訴我他肯定沒有。
果不其然,飆豹的臉更加紅了,不過看起來很可愛。
“還未有福,不過家裏已經給我定了一門親事,今年就會完婚。”
“到時候我可要討杯喜酒喝啊!”我站起身來拍拍他的肩。
“當然當然。”飆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你會是個好丈夫的,以後也會是一個好父親。”
飆豹隻是在那裏嘿嘿地笑。
說話間,承滄回來了,我倒了一杯茶給他。
“沒人懷疑什麽吧?”我問。
“沒有,所有人都好開心的樣子,說小姐您是一個大好人。”承滄把水一飲而盡,然後又說了句,“小姐,您真的是個好人。”
“承滄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阿諛奉承了?”我假裝生氣。
“哪兒能啊!還沒見過說自己好還要生氣的。”承滄好脾氣。
“好了,今晚你們兩個也累了,將就著去客房睡會兒吧!”我對他們兩個說。
“好,那小姐您也休息會兒吧!”承滄邊回答邊拉著飆豹走上樓去。
我點點頭,卻知道今夜注定無眠。
天剛破曉的時候,伴隨著第一聲雞鳴,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敲門聲把我從座位上激了起來,讓我以為金瀾疏那麽快就派人報仇來了。不過下一秒,我的擔驚受怕就被那聲讓人無奈的問候給驅盡了。
“我的好女兒啊,你爹我回來了,快給我開門啊!”
我抖抖索索地打開門,一個衣服已經髒到看不出原色,頭發雜亂像鳥巢,背了一個裝滿了草藥的藥簍的人一點不客氣地衝了進來。
“爹,你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了啊?”我試圖避開接觸那件沾滿了泥土的衣裳。
“這是在深山老林裏找藥啊,你當那麽簡單哪!”老頭子把藥簍放下,取出腰間的酒葫蘆便仰頭要喝。
我眼疾手快,奪下了那個酒葫蘆,順勢塞給他一杯茶。
“這茶現在可是要五兩銀子一壺,您老就喝吧!”我忽視他的不滿。
“我離開這段時間女兒你怎麽樣?有什麽新鮮事發生嗎?”老頭子問。
“我怎麽樣您不是看到了嗎?新鮮事嘛,之前倒是沒有,就昨晚有一件事比較驚心動魄--落月回來了。”
“落月回來算什麽驚心動魄的事啊!”老頭子明顯不解。
“他回來的時候順便帶來了一批殺手,於是在我這棲心驛裏演繹了一幕血雨腥風。而且昨晚這個城市的某處應該還有一場激烈的對抗。”
“落月幹嘛了?”老頭子一改之前的戲謔,神色凝重。
“我估計他昨晚進行了一場刺殺,刺殺的對象應該是金瀾疏無疑。”我繼續解釋。
“天哪,這孩子膽子太大了點吧!年輕人,還是太沉不住氣。”老頭子搖搖頭。
“恩,他受傷不輕,現在在樓上歇著,倒是湊巧,今兒個你回來了,那就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為什麽我發現我這個堂堂醫神變成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的專職大夫呢?”老頭子苦了一張臉。
“醫神不應該以救死扶傷為己任嘛,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女兒啊,你還真不知道你爹以前的行事準則。你以為一般人那麽容易見到我啊,不然一大堆人纏著我,你爹我不是要累死了?”老頭子似乎陶醉在自己美好的往事中。
“您是不是想說您行事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
“對,就是這個意思,我女兒真是聰明!以前我一向是非疑難雜症不動手的,一般的小病小災要醫神動手不是太小題大做了嗎?而且想要請我出診的話,診金可是相當高啊!”老頭子很自得地仰天大笑起來。
“你就該被萬人痛罵,還醫神呢,我覺得連你一般大夫都比不上,估計見死不救的事您老沒少幹吧?”我拋給他一個白眼。
“見死不救?這事我還真幹過,因為我看不出來救了他們有什麽意義,這世上,有時候活著還不如死去。”老頭子語重心長。
“想那麽多幹嘛,後話怎麽樣在人死後說起來沒有一點意義,你總得先救人吧!就算一個要死的乞丐,搞不好你救了他的第二天,他就能找到一處寶藏。”我還是不放棄自己的觀點。
“好吧好吧,大不了以後女兒要我救人我救就是了。現在是不是能夠讓你爹我吃頓飽飯,出門在外,我就沒怎麽好好吃過飯,女兒你忍心嗎?”老頭子又恢複了嬉皮笑臉的常態。
“您確實應該好好洗個澡,吃頓飯。您先到客房裏等會兒,我把熱水給您送上去。”
“還是女兒好。”老頭子滿意地走上樓去。
此時飆豹和承滄已經醒來。不過明顯不是自然醒,老頭子的敲門聲估計能把所有人驚醒。於是我要飆豹上街買些早點,順便幫老頭子買套衣服。
老頭子洗完澡,換上一套新衣服,馬上改頭換麵。人靠衣裝這話還真不是吹的。然後我,老頭子,飆豹和承滄圍在一起吃了頓豐盛的早餐,留了一些,打算等下給落月送去。
“行了,丫頭,帶我去看那個衝動的小子吧!”老頭子難得有了作為醫生的自覺。
推開落月的門,落月還在沉睡,臉色依然蒼白,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這時候的他沒有一絲殺氣,安靜得像個孩子,額上卻有細密的汗水滲出。
老頭子抽出落月的手幫他把脈,不一會兒得出結論:中毒。
“中了兩種毒,一種叫做軟筋香,中毒者會暫時喪失一部分功力,還有一種叫做血魁,應該是塗抹在武器上的,毒性不大,卻會使傷口流血不止。”老頭子解釋。
“難治嗎?”我焦急地問,聽起來很可怕。
“這兩種毒毒性都不強,等下我煎藥給他喝,很快能夠解毒。現在失血過多,所以睡得那麽沉。所以要注意多吃些補血的食物。好在外傷都沒什麽大礙。”老頭子頗具專業精神地回答,然後走出屋煎藥去。
我擰幹毛巾,幫落月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昏睡中的落月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大叫:“香兒,快跑!香兒,快跑!”不知道落月夢到了什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夢中一定有踏香。我歎了一口氣,把落月的手重新放下去,然後走了出去。
一走到後院,便聞到一股子的藥味。然而我的腳步卻停在了柴房門口,那裏麵還關著十五個昨晚的參與者。怎麽處理這些人,也是一件麻煩事。放了吧,怕他們嘴風不緊,泄露消息,那時候事情就棘手了;不放吧,總不能一直關著人家,我也沒那麽心狠手辣,一揮手說全給殺了。隻能先耗一段時間再說了。
我忽然記起那些人裏有好些人都受了傷,這樣放任不管也不行。於是我又求了半天老頭子,他才鬆口幫我。好在都是些皮外傷,治療起來也不麻煩。老頭子塞給我一瓶藥,要我敷在他們傷口上,然後拿繃帶包紮起來。交代完這些,老頭子自己轉身走人。沒好意思打擾飆豹和承滄,畢竟他們昨晚才和這些人交過手,於是隻能自己給他們慢慢包紮了。等所有人都包紮完,我已經滿頭大汗了。柴房本來就悶熱,再加上那麽多人擠在一起,就更加熱了。
“你們等下,我給你們煮些酸梅湯解暑。”
結果是現在我在廚房裏一邊遭受老頭子的鄙視一邊煮著酸梅湯。照他的話來說,沒見過這樣對待俘虜的。
酸梅湯煮好了,我先盛出一些,留給老頭子,飆豹和承滄,剩下的全部被我帶去了柴房。拿了一些大碗盛好湯發給他們,可是所有人都麵麵相覷,沒人碰一下。
怕有毒嗎?我微微一笑。
我拿起其中一碗,一飲而盡,然後把碗倒置,示意他們沒毒。於是一大批人迫不及待地拿起碗一口氣灌了下去。我耐心地又重新盛了一遍,直到見了鍋底。
“你幹嘛對我們那麽好,有什麽企圖?”其中一個人戰戰兢兢問道。
“沒什麽,隻是這大熱天的把大家關在一起覺得過意不去,但是你們也知道我不敢放你們出去。”我善意地笑笑。
“那你打算怎麽處置我們?”換了一個人提問。
“我也想知道我該怎麽辦啊!但是事實上我不知道。”我無奈地聳聳肩。
“會殺了我們嗎?”一個看起來才十六七歲的孩子問道,眼中透著恐懼。
“當然不會,要殺我早殺了,等到現在幹嘛?你看起來年紀不大,幹嘛要做這亡命之徒?”我坐到孩子麵前。
“因為做這事可以拿到很多錢。”孩子的聲音聽起來底氣不足。
“那麽你們可以拿到多少錢呢?”我有些好奇。
“一個月有三兩銀子。”孩子回答。
這不是還不到一碗茶錢嘛!看來討生活確實不容易啊!
“你們介意到我這裏幹活嗎?我這裏缺夥計和護院,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以後不僅不用過刀頭舔血的日子,而且月俸還是三兩銀子,怎麽樣?”我感覺自己像在誘拐小孩。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沒有回答。
“有什麽顧慮嗎?難道金瀾疏手裏有威脅你們的人質?”我心想萬一真這樣這事就難辦了。
“小姐,您高估我們了。像我們這樣的人,金少爺哪裏會這樣大費周章。不瞞您說,我們這些人都是光棍一條,一個人吃飽全家無憂,不然哪兒敢這麽賣命啊!”一個看起來憨憨的大漢對我笑笑。在場所有人都開始笑,氣氛倒是緩和不少。
“那麽我的建議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
“小姐真的不會介意嗎?”那個孩子真誠地問道。
“不會不會,隻是有一點,如果你們答應了的話,這一個月的時間內不能走出茶館。”為了安全,小心為上。
“這是應該的,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肯收留我們,我們已經很開心了,哪兒敢再提過分的要求呢?”孩子向周圍示意,於是所有人都向我點頭。
“太好了,一個問題終於解決了。”我歡欣鼓舞。
當我帶著這麽浩蕩一支隊伍出現在飆豹和承滄麵前時,他們吃驚地瞪著眼睛,好像親眼見到太陽從南邊升起了。
“飆豹,承滄,以後他們就是你們的手下了,隨便你們指揮啊!”
我抬手一揮,身後的人齊呼:“見過老大。”
飆豹和承滄完全沒了動作。我留下兩個木頭人一邊偷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