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坦誠相對

我托著下巴微笑著回憶剛才的每一個笑臉,心裏覺得滿滿當當:“殤夜,我慶幸自己能夠遇到這麽多不離不棄的親人呢!”

“要是在你困難纏身的時候離開你,這樣的人還能叫做親人嗎?”殤夜溫柔地回答著。

我眼睛發亮,深以為然,正想誇獎殤夜兩句,一抬頭卻看到不遠處掛著的一幅畫:漫地紅花,花中一人,身姿曼妙,卻沒有五官。我以為自己眼花,於是站起來向畫走去,想看得仔細些。走到畫的麵前,才知道不是自己眼睛的問題,畫中人確實隻有一張空白麵孔。

不知何時,殤夜已經來到我的身後,暖暖的鼻息噴在我**的皮膚上,一隻手從我胳膊下方穿過,食指指著畫麵左下方。

我這才看到被大片紅色掩蓋的黑色小字,那是一首小詩:綠傍落霞處,暗香浮滿路。望盡萬物舒,心神總無主。

“知道什麽意思嗎?”殤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搖搖頭。雖然看起來像是一般的寫景詩,但是要真是一般的寫景詩,殤夜斷不會這般指點出來。

“那你知道畫裏的人是誰嗎?”

我依然搖頭,但心裏已經打定主意,要是殤夜說這女人是我以外的人,我絕對和殤夜急。

殤夜把下顎擱在我的頭頂,手指輕輕刮過我的鼻尖:“小傻瓜,這人自然是你。‘望盡萬物舒,心神總無主。’說的是我看到你的時候就六神無主啊!”

一句話聽得我心裏暖洋洋,骨頭都要酥爛,靈魂啥的早已輕飄飄。可是人總喜歡在幸福的時候找點茬,以期待對方幫你解決掉以後自己可以更加幸福。我也不例外。

我指著畫中人的臉,不滿地問:“為什麽不畫我的臉呢?”

我聽到殤夜在我頭頂輕輕歎了一聲,那潮濕溫暖的氣息像是有生命力般纏繞住我的心神,弄得我忐忑不已:“畫這幅畫的時候,我不敢畫上你的臉。等到可以隨心所欲畫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再憶不起你的臉。如此提筆擱筆整整四年,我日日對著這幅畫想念我和你在一起的時時刻刻,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甚至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唯獨記不起你的臉。舒兒,你說我為什麽會這樣呢?”

我想告訴他有實驗表明人們往往記不起身邊最親近的人的容貌,殤夜這種情況估計也能夠套用這個理論,可是我又想不起是誰告訴我這個道理的。而且現在的氣氛實在太好,我舍不得不合時宜地打斷。

殤夜說他等我四年,那麽我又是為什麽要離開他整整四年呢?我想知道答案,可是我不敢問,我怕自己承受不了真相的重量,所以我寧可自欺欺人做個聰明的啞巴。

“不想這些事了,說些高興的。三日後是三哥的生日,我想和幾個親近的人一起聚聚,為他慶祝生日,舒兒也一起來吧!以前你可是最愛熱鬧的。”

我微笑著點點頭,我覺得我根本不可能拒絕殤夜的任何要求。直覺告訴我,曾經的我傷殤夜很深,我要設法彌補一切遺憾。

三日後。

紅紅的篝火映照在每一個人臉上,反射出一片喜洋洋的氣息;架在火上轉動燒烤的羊羔不斷流下肥油,落在火上便發出嘶嘶的聲響,火光瞬間躥得老高。地上已經橫七豎八躺了好些酒壇子,酒香醉人。酒酣膽開之時,所有人都開始放浪形骸,暢所欲言,仔細聽著,卻發現其中大多言之無物,無非一些淩亂夢囈。我神智已經有些模糊,要不是殤夜幫我擋著敬酒,我估計早已經趴下。殤夜卻是喝多了,醉倒了臉上也帶著笑,夢裏不斷呼喚著我的名字,這點讓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對著殤夜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聚會散去的時候,我架著殤夜往回走,腳步踉蹌。回到營帳,把殤夜在床上安置好,想去打水幫殤夜洗洗臉,誰知道才一起身,就被一股大力牽扯著摔下地去,身子卻沒有落到硬邦邦的地上,殤夜懷抱的熟悉味道已經席卷了我的渾身。

“舒兒,不要離開我……”殤夜的聲音那麽無助,甚至隱隱地帶上了哭腔。

我重新把殤夜壓在床上,親親他的臉蛋,柔聲說道:“殤夜,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不相信,隻要我一放開手你就會再次離開我的……”殤夜睜開的雙眼裏霧氣朦朧,無盡的苦楚化作眼角的一滴淚。

從沒有見過這樣失態的殤夜,心裏的苦澀泛濫到嘴中,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我是不是該把自己拖出去千刀萬剮了?我憐惜地擦掉殤夜的淚,然後把頭枕在他的胸口。

我隻想給殤夜多一些的安全感。

“舒兒,今晚的你好美,就像待嫁的新婦。”殤夜的語氣轉得這樣快,之前的疼痛被現在的甜蜜所代替,我有些跟不上節奏。

“舒兒,找個時間嫁給我吧!”

我知道這些都是殤夜一時的酒後失態,可我還是和所有被表白的女子一樣心中甜蜜,臉上帶笑,鄭重回答:“好,我會嫁給你。”

“舒兒……我多想現在就擁有你……”殤夜的手在我臉頰上摩挲。

我呆愣片刻,抬起頭來剛好對上殤夜的雙眼,清亮如最皎潔的月,卻被壓抑的折磨摧殘得那般憔悴易碎。心忽然很疼很疼,不知不覺我已經吻上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

“舒兒……舒兒……”殤夜的呢喃漸漸消失在兩人的唇齒相依間。

兩個人的氣息漸漸紊亂,空氣裏被越來越濃烈的情意所侵占。整個世界忽然變得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到隻剩下我和殤夜急喘的呼吸聲和擂鼓般的心跳聲。殤夜的手在我背上遊走,一路煽風點火。殤夜的身子也變得滾燙,表情有些痛苦,卻苦無出處。我慢慢坐起來,殤夜的雙手隨之向我跟來,我俯下身輕輕吻了吻殤夜的臉頰,然後解開他的腰帶,慢慢把他的衣服脫掉,然後再三兩下把自己的衣服脫掉,直到最後一層阻隔被我丟到地上,兩人坦誠相對。我看著殤夜身上數不清的傷口疤痕,心痛得一陣陣空虛,細細密密的吻印在每一個傷痕上,再用手指輕輕拂過,我希望自己低微的魔法能夠帶走刻印在這些傷痕上的所有疼痛。

“舒兒……舒兒……”殤夜一直不停地呼喚著我的名字,我不厭其煩地應著他。

一個翻身,殤夜壓在了我的身體上,我順從地親吻他凜冽的鎖骨,卻被他反客為主。殤夜小心翼翼地親吻著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我攬著他的脖子,呼吸急促。殤夜的身子一下子被點燃,細碎的親吻變得更為霸道,代之以癡迷的吮吸噬咬。我渾身滾燙難耐,雙腿蛇般纏上殤夜結識的身子。殤夜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他在尋求著一個發泄的出口,他在渴望著我的回應。

殤夜進入的那一刻,我身子猛得發顫,可是心裏卻從來沒有這樣充實過。我想這一刻,我和殤夜才是真正的沒有距離了,沒有人能夠再分開我們,我們都會變得勇敢。

殤夜,我要成為你的妻子,永永遠遠陪伴在你身邊。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習慣性地往身邊一探,發現身邊空蕩蕩的,殤夜已經不在了,心中難免有些失落。側過身去,懶懶睜開眼睛想要看看陽光已經曬到哪兒了,視線所及處,卻看到有一個人跪在床前,身子筆直得像是一棵蒼鬆。我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抓被子裹住身子,然後才敢重新看向那個人。

沒想到,跪在地上的那個人竟然是殤夜!?

長長的發披在肩上,順著殤夜下垂的腦袋遮住他的眉眼;衣服也隻有一件薄薄的裏衣,鬆鬆垮垮地搭在身上。看起來倒像是剛起床還來不及梳洗的模樣,可是殤夜背後背著的那些足有拇指粗細的荊條和他嚴肅的表情卻顯示出事態的非同尋常。

“殤夜,怎麽了?”我裹著被子跳下床走到殤夜身邊,想要攙他起來,殤夜卻隻是固執地保持跪倒的姿勢,真像是一塊頑石。

“舒兒,昨晚我喝醉了酒,做了錯事,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輕易奢望你的原諒,隻能前來負荊請罪。”殤夜從背後抽出一支荊條送到我的麵前,一眼都不敢正視我,“把你的恨都發泄到我身上吧!”

我徹底傻眼,捂著嘴悶笑,看著眼前固執得可愛的愣頭青,接過殤夜手中的荊條,裝模作樣地在自己手心中敲敲。殤夜的服務相當周到,在我接過荊條的那一刻,他已經把衣服褪到腰間,拱起了後背,充分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我把荊條從殤夜眼前揮過,高舉到半空中,作勢要下重手,私底下卻在觀察殤夜的反應,可是殤夜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除了愧疚就是自責。

荊條終於從高空中落到殤夜背上,輕飄飄的像是羽毛落地。殤夜詫異地回頭望我,我佯作生氣:“怎麽做了這樣的事你還想逃避責任嗎?負荊請罪就想讓我原諒你嗎?這是不是太敷衍塞責了?”

殤夜的表情更加痛苦,兩條眉緊緊糾結在一起,小山似的拱起眉心:“舒兒,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你想要我怎樣負責隻管說,我無一不從。”

我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走到殤夜麵前,挑了塊正對著他的地坐下,斜眼看著殤夜,清了清嗓子,調整出潑皮無賴的樣子:“小子,打算什麽時候娶我啊?”

殤夜好看的眼睛驀然瞪大,難以置信地將我望著,聲音在哪兒抖個不停:“舒……舒兒,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對著殤夜的額頭肆無忌憚地親了下去,在他麵前像螞蟥一樣扭著撒嬌:“做了這樣的事,人家要你娶我嘛!”

看殤夜沒有反應,我一咬牙,索性豁出去麵子不要了,又調整出心如死灰泫然欲泣的模樣:“怎麽,難道殤夜你嫌棄我?如果真是這樣,我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呢?還不如早早了結了這無望的生命也好過留在這世上受苦受難啊!”

這劑藥終於有效果了,殤夜從僵死狀態中呈現出回光返照的狀態,一把將我摟在懷中,勒得我差點斷氣:“舒兒,我怎麽會嫌棄你?我厭惡自己竟然這樣玷汙了你,厭惡到我都想抹殺掉自己的存在。”頓了頓,他扶起我的身子,一雙黑亮的眸子緊盯著我,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舒兒,告訴我,你剛剛說的話,真的是認真的嗎?”

我哭笑不得,這小子比我還缺少安全感啊!一句話要這樣翻來覆去地說,不過隻要殤夜想聽,我想我會一直說下去:“當然是真的,我要嫁給你,生生世世做你的新娘!”

殤夜的雙眼隨著這句話翻騰起濃重的水霧,雙唇因為壓抑而劇烈顫抖著,下一刻,我重新被他擁入懷中,脖子上承受了幾滴滾燙的熱淚,耳邊卻傳來他深情的呢喃:“舒兒……舒兒……等打完仗之後,我一定馬上娶你,等我……”

我多麽希望時光停留在這一刻,這一刻,我和殤夜的心融在了一處,幸福將我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