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人間地獄

“嘩啦--”隨著一聲巨響,我覺得肺葉似乎粘連在了一塊兒,難以呼吸,這壓迫胸肺的感覺把我遊離的精神從遙遠的黑暗中慢慢拉了回來。人還沒徹底清醒,後腦的疼痛卻徹底蘇醒過來,我不自覺地想用手去揉揉腦袋,動彈了下,卻發現雙手沒法自由運動。我迷惑地睜開眼,頓時昏天黑地一陣暈眩。

“呦,齊老板可算醒了,我等候您多時了。”陰沉粘濕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像是沼澤中蜿蜒爬行的水蛇,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金瀾疏。

記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我也記起了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金瀾疏的鬼臉。

我稍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發現自己的雙手正被捆在一根橫木上,雙腳也和一根木樁捆在一起,整個人就和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一個樣。周圍黑暗,潮濕,壓抑,像是一個牢房,哦不,應該說是一個審訊室。明明外邊炎熱難耐,這裏卻不時有一陣陣陰風刺骨吹來。我看到了唯一的光亮,那是地上一盆燒紅的炭火,裏麵橫七豎八丟了一些鐵烙,已經被燒得通紅;感覺應該布滿青苔的牆上掛了各種刑具,最多的是鞭子,根根足有大拇指粗細,還有夾棍,長鐵釘,木棍,甚至還有長相奇特的鋸子。我倒吸一口冷氣,實在不明白金瀾疏是從哪兒弄來這麽一個地方的。

“嗬嗬,怎麽樣,這裏的氣氛是不是很好,頗有點地獄的感覺啊?”

我抬起頭,金瀾疏正在我麵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咧著嘴獰笑,幹燥的嘴唇被扯開,有絲絲鮮血從傷口中緩緩滲出,距離那麽近,我幾乎都能聞到那股子淡淡的卻讓人不住反胃的血腥味道,金瀾疏不耐地用嘴吮幹淨唇上的鮮血,然後繼續用獸類冰冷嗜血的眼光看著我。

我不回避他的眼神,就那樣無畏地望著他,不帶任何感情。不是不害怕,也不是逞英雄,我隻是不想把自己軟弱的一麵表現給金瀾疏看,因為不想讓他感受到任何愉悅和歡欣,我知道,對手最大的痛苦往往就會成為自己快樂的源泉。

“滴答--滴答--”肮髒的水沿著我的發緩緩下落,在發梢停滯片刻,然後毫不遲疑地砸向地麵。時間好像停止了流逝,整個世界就剩下我和金瀾疏的目光交接處迸發的驚濤駭浪,周圍一切都黯淡下去,隻有這一點非血腥的交鋒呈現出嬌豔的顏色。

“啪--”沉寂終於被打破。

我的頭被金瀾疏大力的耳光帶到一邊,口中馬上彌漫開一股子甜腥的味道。

“女人,你有什麽資格拿這種眼神看我,你要知道你現在在我的手中,是生是死,全憑我的興致!”金瀾疏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頭硬生生轉過來,正對上他陰梟的眼神。

他的手捏得那樣緊,我感覺自己的下巴都要被他捏碎,我輕皺了下眉,毅然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啪--”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我的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唇邊已經有什麽溫熱的**溢出。

“誰準你不看我的,啊?”金瀾疏在我耳邊咆哮。

“喂,打女人很有意思嗎?虧你還是個站著撒尿的!”我冷笑道,因為很長時間不說話,嗓子都是沙啞的。

“嗬,我還以為你啞巴了,原來會說話啊!”金瀾疏向前扯著我的頭發,我被他牽連著,不得不把自己湊到他的麵前。

他呼出去的悶熱氣體直愣愣噴到我的臉上,我不得不屏住呼吸,避免自己吸進這些惡心的東西。時間久了,自然氣悶,我試圖將自己的腦袋向邊上轉轉,想換點新鮮空氣。可是我的頭發還抓在金瀾疏的手裏,一舉一動都得受他牽製,這一意圖,自然被他發現。

“我操,你奶奶的裝什麽純潔啊!”金瀾疏拉著我的頭發重重往前一扯,然後又重重往後砸去。

“咯噔--”我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腦袋和木樁撞擊時發出的聲音,黑暗再次順利地奪去了的意識。

“啪--啪--啪--”

痛,好痛。

媽媽,我好痛,快來救我啊!為什麽做夢的時候,身上也會有那麽真實的痛感呢?

一陣淩厲的破空之聲劃過我耳邊,我的臉頰燃起火燒火燎的疼痛。淚水不自覺地早已充盈了我的眼眶,我終於掙紮著讓自己醒過來。然而,睜開眼的瞬間,我隻看到一道蛇影在空中飛速遊過。啪的一聲,我的輕薄夏衣輕易被抽破,皮開肉綻,鮮血浸濕了我的純白紗裙,肌肉撕裂般的疼痛無邊無盡地蔓延開來。

我悶哼一聲,然後咬緊了嘴唇,握緊了拳,逼退了淚水,無畏地看著眼前剛剛停住了鞭子的金瀾疏。

“哼,沒想到你那麽扛打,十鞭子才讓你醒過來啊!”鞭梢在金瀾疏手中起起落落,像是一隻泛著死亡光澤的蝶。

“金瀾疏,你到底想要怎樣?”我忍住全身的疼痛,吸了一口冷氣,止住自己不自主的顫抖,試圖把每一個字都吐清楚。我不斷告訴自己,我不能示弱,絕不!

“我想要怎樣?你問我想要怎樣?金碧堡都被抄了,全城貼滿了通緝我的告示,你說我還能怎樣?我能做的無非就是找個人出出氣,最後為我陪葬!哼,皇家的人我得罪不起,那就隻能找你了,反正你也不冤枉!”金瀾疏重新揚起鞭子,往我身上狠狠抽來。

我咬緊牙,閉上眼,側過頭,做完這一切的時候,鞭子剛好落到我的身上。伴隨著清脆的一聲,好不容易被我逼退的淚水又洶湧而至。

金瀾疏又開始他的施暴,無止無休,無窮無盡。

鞭子像是一條毒蛇狠狠纏住了我的身,每一次鞭打,毒蛇都把他的毒牙埋進我的骨頭之中,然後在我的骨髓中注射使人痛不欲生的毒液。身上,臉上,胳膊上,腿上,幾乎每個地方都布滿了血淋淋的血道子,慘不忍睹,像是盛開在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猙獰淒烈。

從來沒有這麽希望自己能夠昏死過去,好逃避過這無處不在看不到盡頭的折磨,可是金瀾疏的鞭子卻同樣抽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上,剝奪了我支配自己的最後權力。身上的力氣早已被疼痛抽幹,如果沒有被捆在架子上,此時的我早已如爛泥一般癱倒在地。

我沉默地受著,不求饒,不哀號,這反而激起了金瀾疏的怒氣,他用在鞭子上的力氣愈發大了,鞭鞭下去,皮肉都被抽爛。

一分一秒,一秒一瞬,時間變得頗為難熬。

好在金瀾疏也有累的時候。看到他放下了鞭子,我稍稍鬆了口氣,想著終於可以享受會兒自由了。

我看到他走到唯一的一張桌子邊,拿了桌上的一個罐子,然後把罐子裏的白色粉末倒進了一桶水中,晃了晃,拎了水桶重新走到我的麵前。

金瀾疏輕輕地撫摸著我臉上的傷痕,一寸一寸,撩起我全身的雞皮疙瘩。我想避開他的手,可是全身沒有一絲力氣。

金瀾疏歎息了一聲,憐惜地說道:“嘖嘖,女人的皮膚最嬌貴了,要是就這樣毀了,我可要心疼的。再說這天那麽熱,要是不注意好好消毒,傷口腐爛就不好了。”

他伸出舌頭舔舔上唇,臉上重新凝起那個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像是夜半被人血的甜膩吸引出來尋食的吸血鬼。

然後他拎起那個桶,在我麵前撩起裏麵的水,濺起的水花偶然落到我的傷口上,立馬激起不可言喻的疼痛。

我想我知道那罐子裏的白色粉末是什麽了--鹽!第一次,我因為恐懼瞪大了眼睛,我都能感受到瞳孔收縮時微微的痛。

金瀾疏同情地搖搖頭,目光中閃爍著幸災樂禍。

“嘩啦--”一大桶溶解了鹽的水兜頭兜臉澆灌下來,一觸及到傷口,便如千百隻螞蟻在噬咬,億萬根尖針在刺骨,肌肉因為劇烈收縮而持續顫抖,我聽到惡鬼在我耳邊咆哮,看到閻羅在我眼前獰笑。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我竟然理解了什麽叫做疼痛無極限,金瀾疏,真是拜你所賜了。

終於,期待已久的黑暗溫柔地包圍了我,我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原來之前不昏迷不是因為我的自我保護體製實效了,而是因為疼痛還沒有達到無法忍耐的極致。

夢中呈現的依然是一片徹頭徹尾的黑暗。我看到前麵有些許紅光。摸索著前行,才發現那點紅光其實是一個池塘。池塘裏冒著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泡泡,泡泡一破裂,便泛出一股股難聞的腥臭味。沒有人告訴我這是什麽,可是我竟然就是知道這是一個巨大的血池。

忽然我腳下一滑,身子失去著力點,摔進了血池。血水很粘稠,我的身子沒有立即沉下去。我在血池中撲騰著四肢,掙紮著想要靠近岸邊。當手觸到岸邊的時候,我的心裏踏實不少。可是下一刻我卻驚恐地發現,之前我的手明明白白已經觸到的岸邊正在以肉眼可見的極快速度消失。

我急了,更加用力向前掙紮,身子卻不聽使喚地漸漸沉了下去,血水漸漸漫過我的腰,我的胸,我的肩,然後是我的下顎,我的鼻子……腥臭的血水從我的鼻孔,我的嘴巴,我的耳朵裏往四肢百骸灌進去,我感到窒息,我感到恐懼。我看到巨大的紅色骷髏在我眼前咧開白森森的下顎骨,要把我吞噬,我用力揮動我的胳膊甩著我的腿,可是我的身體還是不可抑止地被骷髏造成的漩渦吸進去……

寫這些的時候其實真的很順利啊!而且現在才發現暈倒這東西真好用,一開始轉換場景就用這個,不知道大家發現了沒有,阿舒每暈一次金瀾疏就換一種刑罰,其實本來還想再寫一種的,看看字數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