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拔出毒瘤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殤夜在樓下似笑非笑地看著爆滿的人群。

我提一口氣,飛快地衝下樓,劈開人群,抓了殤夜就往房間跑,然後重重關上了門。

“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抓了麵紗丟在桌上,我痛苦地指指樓下的人群。

殤夜竟然笑得沒心沒肺,前俯後仰:“從來沒有見過你如此局促的表情嘛!”

“別給我顧左右而言其他,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我試圖以惡狠狠的眼神製服眼前這個可惡的小孩,可惜從來沒有奏過效,這一次也不例外。

殤夜玩弄著我的麵紗,唇邊的笑意沒有隱去:“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不過也從來沒有想要瞞過你。想必你心裏已經猜到幾分了吧!”

“前因後果大致都能猜到,我隻要你的證實。”

殤夜抬起頭,一雙漆黑如夜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微微歪著頭,右手支著下顎:“你倒是說說看你的想法,不對的我給你糾正。”

“哼,這肯定又是你父皇出的餿主意。”我忿忿。

殤夜斜著嘴笑笑,打斷我的話:“這確實是父皇的意思,可是並不是什麽餿主意。”

我不理他,隻是有些無奈:“要全民知曉我的存在和銀紅榭的勝利,那麽大架勢,難道不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嗎?你父皇到底想要我幹什麽啊?”

“你這樹早招了風了,你當你這次贏了試劍大賽以後還有可能繼續平淡下去嗎?那鍛劍堂、聚寒閣、淩耀莊難道都是吃白飯的?父皇做的,不過是把這風再扇猛些,讓你以後接手金碧堡的鑄劍事業顯得更加理所當然,名正言順些。畢竟人言可畏,當你成為眾望所歸時,所有的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殤夜說得淡然,我卻心潮澎湃。

“什麽叫做……接手金碧堡的鑄劍事業?”

“就是字麵意思。”殤夜笑得雲淡風輕。

“就一場試劍大賽就想扳倒金碧堡?你父皇開玩笑吧?不對啊,你父皇要是真有這個打算的話,當時就該直接在告示中寫明,可是那告示中的意思明明隻有交流鑄劍技藝而已。”我有些覺得莫名其妙。

“試劍大賽是為你準備的一場露臉的比賽,也算是接下來行動的一個引子。”殤夜放下自己支撐下顎的右手,懶懶地換了左手,嘲諷一笑,“接下來不要說是鑄劍的權力了,整個金碧堡,都有可能不複存在。”

聽了殤夜這話,我已經不想再問什麽了,金碧堡早該連著鍋底一塊兒端掉,不管是誰端,怎樣端。我現在需要做的,無非等著皇帝給我下聖旨,我照做就行了。

“對了,你知道這次傳遞消息的事情是誰幹的嗎?”殤夜忽然笑得粲然。

“你?”我隨便猜猜。

殤夜無奈地撇撇嘴:“和你玩猜謎遊戲果然沒有意思,一點懸念也沒有。其實昨天你離宮之後我就開始著手辦理這事了,京城裏大大小小的酒肆客棧茶館妓院,所有消息流通快的地方我都派了人去,可惜效果不佳。”

我顫抖地指指下麵黑壓壓的人群,難以置信地問:“這叫做效果不佳,那什麽才叫做效果甚佳呢?”

“倒不是人數問題,而是時間問題。本來照我的打算,昨天晚上你這棲心驛就應該人滿為患。”殤夜曲著手指敲著桌麵,一臉不甘。

“對不起,其實昨晚本來是有可能達到你的目的的,可惜我沒有開門而是和其他人出去喝酒了。”我重重撫額,笑容哀怨。

殤夜皺了眉,一副風雨欲來的表情:“喝酒,為什麽?你喝了多少?”

“為了慶祝你就要升級當表哥了還不行嘛!”

“啊?”

“踏香懷孕了!”

“噢……”殤夜的聲音像蚊子哼哼,小臉紅彤彤,甚是誘人。

“為了感謝你幫我宣傳我的豐功偉績,我請你吃飯怎麽樣?”我撞了撞殤夜的胳膊,朝他擠擠眼睛。

“吃什麽?”殤夜側眼望著我微笑。

“醬爆螺螄!”

殤夜的小臉再次變成熟透的大蝦。

時光荏苒,正如眼前瞬殺的流水,明明在人們的注視之下流淌,卻怎麽也抓不住。不知不覺間,這日子竟然已經到了夏季最炎熱的時候。烈日如鍋,照得地麵像極了大塊大塊的白切肉。

我每天呆在自己的屋子裏,一步也不願意動彈,閑來無事,最多鋪張紙寫點劇本故事,寫完白蛇寫孟薑女,寫完孟薑女我就躺床上懶得再動彈。別說我這個做老板的不夠稱職,實在是我找的幫手太能幹,銀紅榭有羅老,寂殆苑有楓雪和小六子,至於這棲心驛,有我沒我實在也差不了多少,這事在我當年去南疆的時候已經成功驗證過了,所以有時候真是倍感空虛。想找點其他事情幹,又被這炎炎烈日嚇退了腳步,再加上發生了上次的圍觀事件,我現在是連做知心姐姐聽人家講故事消遣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遵從皇帝的意思,現在銀紅榭在羅老的指導下,正在大規模打造戰爭用劍,雖然這事得偷偷摸摸地幹,畢竟現在金碧堡還沒有被推翻,鑄劍權利還沒有易主。無聊極了,有時候我也會操起我的舊業,研究研究物理方麵有關力學的內容,改良改良已有的武器,再發明發明這個時代還沒有的武器。當然這些圖紙除了我估計也沒人能夠看得懂,我也懶得拿出去丟人現眼,統統壓在了書桌上。

這天中午,正當我吃完午飯打算小憩片刻的時候,有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棲心驛--竟然是在皇宮之中和我有過一麵之緣的金瀾疏的跟班,那位妙人!好吧,就算這事本身不奇怪,人家興致昂揚想來我這棲心驛喝喝茶也無可厚非,可是他的架勢加上他的來曆徹底讓我懵大發了。

妙人穿著一身紅黑相間的禁衛軍裝,身後跟著一堆明顯階級不如他的小跟班,手上拿了一卷黃色的卷軸,根據我次數不多的經驗判斷,此黃色卷軸應該是聖旨才對!

妙人?聖旨?這是哪兒和哪兒啊?

“齊望舒接旨!”妙人的聲音神聖不容玷汙。

“民女齊望舒接旨!”我在百般困惑千般不解之下跪下身。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即日起,銀紅榭代金碧堡承接皇家兵器鑄造之權利,欽此!”妙人的聲音鏗鏘有力,字字都吐得清楚。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聖旨擊得頭腦發昏,還好沒忘記接旨的基本禮儀:“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爬起身,我不忘記研究眼前之人的身份,妙人不反感我毫不掩飾的眼神,反而笑得心思透明。

“齊老板,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我不能久留,我隻能告訴你一句,我是皇上的人。說起來,這一次幸好有齊老板提供的情報,我才能那麽容易找到他金碧堡的罪證從而扯出後麵隱藏的一大串大魚!至於金碧堡現在到底怎麽樣了,你去城門那邊看看就知道了。在下先行告辭!”匆匆說完幾句話,妙人就轉身離開。

但是這幾句話絕對是揭開所有謎團的關鍵。他是皇帝的人--這話我可以這麽理解,他是皇帝密派去金瀾疏身邊的臥底,負責調查金碧堡的違法犯罪事實,現在功成身退,而金碧堡,應該是完蛋了吧!至於我提供的情報,除了關於兵器偷工減料的消息,應該沒有其他什麽有價值的了。

妙人要我去城門口確認消息,我當然立即撐了把傘頂著炎炎烈日去了。這可是我近一個月來第一次出門,金瀾疏,我給你的麵子足夠大了!

其實不用等我走到城門口,路上的行人口口相傳的話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你聽說了嗎,那個不可一世的金碧堡被皇上給抄了誒!”

“真的嗎?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被抄應該是昨晚的事,消息確實今天才發,城門口的皇榜那邊,現在可圍滿了人啊!說是所有人都被抓進大牢關起來了,就逃出去一個大少爺。”

“大少爺,是那個叫金瀾疏的人嗎?嘖嘖,這個人平時為非作歹,怎麽偏生要他逃出去了,真不知道以後還要怎麽為禍人間。”

“誰知道呢,你看看,連金碧堡這麽大的產業一夕之間都蕩了個幹幹淨淨,這世上還有什麽是可靠的啊!”

“要我說啊,這金碧堡被抄了也好,看他們平時那不可一世的樣子我就受不了。”

“……”

好不容易來到城門口,我在潮濕粘熱的人群中鑽了半天,才終於看到了那張傳說中的皇榜。

“據查,金碧堡犯有以下幾大罪狀:其一,強取豪奪,利用不法手段吞並店鋪,逼人絕路;其二,逼良為娼,玷汙良家婦女;其三,私吞皇家礦產,經由不法方式對外銷售;其四,販賣私鹽,囤積居奇;其五,私通外敵,身有血案。現判決,抄金碧堡,所有相關人等打入大牢聽後發落。”

可惜美中不足,這罪魁禍首金瀾疏竟然還沒有落網,讓整件事看起來像極了一鍋忘了放糖的綠豆湯。

皇榜邊上,還有一張通緝令,邊上附上了一張畫像,粗粗一看,真有幾分金瀾疏的味道。

大快人心之外,我還有幾分唏噓,想想金瀾疏原來那個鼻孔朝天的天王老子的模樣,現在竟然淪落到躲躲藏藏像老鼠一般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我不免感歎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涼。可是一想到我把這個消息告訴馨兒和踏香時她們會有的表情,心中那麽點悲天憫人的情懷立馬煙消雲散了。這世上可憐人多了,他金瀾疏連山寨的可憐都不算,根本的自作自受,作繭自縛,能怪誰啊!

走在白切肉鋪就的大道上,我的腳步都輕飄飄起來。可是我出門的時候忘了看黃曆,竟然在不易出門的當口光明正大地出來了。當我哼著小調轉過一條小巷的時候,我的腦後遭受了一下幹脆利落的重擊,眼前立馬一陣陣發黑,昏過去之前,我竟然看到了金瀾疏青白色獰笑著的死人臉,腦中悲慘地閃過兩個字:完了!

歡樂久了,開小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