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多事之夏
一大早我就起床去敲羅老的門,因為想早些去鑄劍場。誰知敲了半天也沒有回應。正感奇怪時,楓雪恰好從邊上的房間出來。
“我姨夫出門去了。”看到我還掛在門上的手,楓雪告訴我。
“到哪兒去了?”聽到一向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的羅老竟然已經出門去了,我立馬有打開窗看看今天太陽是從哪兒出來的衝動。
“你那個鑄劍地兒啊!”楓雪一臉理所當然。
“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行了,別那副吃驚的樣子,我姨夫那麽自覺你就偷著樂吧!”楓雪過來拉著我的手,“走,吃飯去!等會兒還要開店門呢!”
“對了,到時候要是客人問你為什麽關門那麽多天怎麽辦?”
“全體帶薪休假,到西池看荷花去了。”我撇撇嘴,聳聳肩。
“喲,這老板可是真好!可惜啊,我是連一朵荷花都沒有見到。”楓雪撞撞我的肩膀,眯起自己的眼睛,一臉壞笑。
“行行,等這次事情搞定之後,你要看什麽花就去看什麽花還不行嗎,我的姑奶奶!”
“那還差不多!”
吃完早飯,我吩咐小六子開門,自己乘著馬車去新產業處視察。說是視察,其實我就是好奇羅老到底幹嘛去了。
跨進大門,迎麵而來數陣熱浪,幾乎逼退我繼續前行的步伐。丫的,外麵已經是那麽熱的天了,裏麵竟然比外麵還要熱,還要人過嗎?再往前,乒乒乓乓的捶打聲,嘶嘶嘶嘶的水汽蒸騰聲就不絕於耳了。鑄劍師們都光著上身,跳躍的火光照映在他們身上臉上,襯得他們的臉部曲線極其剛毅,猶如天地初始時的火神。古銅色的肌膚,暴突如小丘的肌肉,在汗水的浸潤下顯示出生命的張力;隨著鑄劍師動作的起伏,汗水像小溪一樣順著身體曲線往下流淌,我不禁唏噓,原來這揮汗如雨真不是胡謅的,造這成語的人想必是個唯物主義,擅長觀察現象本質,文學果真源於生活呐!一瞬間,我福至心靈,忽然覺得自己真是這社會該捏死的蛀蟲,當然這最該捏死的絕對不是我。
拉了一個人問羅老在哪兒,他告訴我在裏麵那個隔間,末尾,再酸溜溜來那麽一句,和那根小麥在一起。
我頂著無數熱浪前行,終於來到那個密室--這個密室是羅老親自張口向我要的,說是要用來保持劍聖的神秘感。
懶得敲門,直接推門進去,反正就算敲了裏麵的人也聽不到,因為隔著門,我都聽到裏麵熱火朝天的敲擊聲。
室內是根據羅老的要求布置的,火爐的背麵正對著門,徹底擋住門口人的視線。照羅老的話說,這可以防止有人偷師盜藝。所以我隻能走啊走,一直走到火爐前頭去,才能看到裏麵的情形。
而裏麵的情形,顯然出乎我的意料,想象中羅老應該一改往常邋遢形象展現他劍聖風采揮舞大錘子把一塊燒紅的巨大金屬砸得火星四濺的雄壯景象,可是生活顯然比想象本身要善變精彩得多:眼前,雖然確實有那麽一小塊燒紅的正在被一把大錘子砸,可是持錘子的人白白淨淨,身上的肌肉沒有外麵那些一看就曆經風霜的大叔們那樣誇張,是青少年剛長開時那樣微微的凸起,皮沒有皺,肉沒有耷拉,臉上的絨毛被火光照得金燦燦的,一雙眼睛比烈火還要明亮,這不是那株小麥嘛!小麥揮錘子揮得很認真,就連我進門都沒有發現。
我四處搜羅羅老的身影,終於在犄角旮旯裏的躺椅上看到一堆癱軟的皮肉,二郎腿蹺得天高,草編的拖鞋被大拇腳指挑著,搖搖欲墜,不過先沿著椅子滑下來的還是老頭子的腦袋,火光中閃爍的那是什麽,口水!羅老竟然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睡得昏天暗地?!我走到他身邊,竟然還讓我在他邊上的凳子上發現了一盤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瓜子?
“嗬嗬,東家您來了啊!師父他太累了,剛睡著。”小麥終於發現了我的蹤跡,抹一把額上的汗,對我淳樸一笑。
“哦,你師父他太累了啊!等等,好像有什麽不一樣,師父?羅前輩收你做徒弟了?”不知為何,我喜出望外。
“不就是收個徒弟嘛,有必要那麽大驚小怪亂叫喚嗎?還得我的美夢都被打斷了。”羅老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不爽地嘟噥,“麥子,誰讓你停下來了,繼續!要是影響了劍的品質,我可饒不了你!”
“好的,師父!”小麥樂嗬嗬地回去繼續揮錘子。
我把裝瓜子的盤子放在自己腿上,騰出凳子坐下,邊看小麥鑄劍,邊問羅老:“羅前輩,您打算什麽時候開始鑄比賽用的劍呢?”
“這不是已經在鑄了嗎?”羅老衝小麥揚揚下顎。
“啊?小麥行嗎?”我壓低嗓門。
“廢話,我親自挑選的徒弟,按照我指點的秘技鑄劍,再加上我親自監工,有什麽不行的?”羅老翻翻白眼。
“沒……沒問題,您老在,怎麽會有問題呢?”如果您老能夠多醒會兒的話,我苦笑。
“行了,這地方不適合你這樣水靈靈的丫頭,快些回去吧!鑄劍的事就交給我了。”羅老下了逐客令。
“好吧,那我先走了。對了,外麵那些人也是衝您的名聲來的,您也稍微指點下他們嘛!”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快走!”羅老不耐地揮揮手。
我隻能灰溜溜離開。我這個東家,怎麽看起來那麽名存實亡啊!
鑒於羅老不喜歡我老打擾他的鑄劍進程,每天就和自己親愛的徒弟在密室裏瞎搗騰,我隻能乖乖呆在茶館,無聊地聽聽院子樹上的蟬鳴,再動筆寫點賣錢的劇本。當自己動筆寫的第一部人家能夠看得懂的劇本誕生的時候,我就像剛分娩完看到自己寶寶時那樣,那叫一個激動萬分啊!拿起來看了又看,不住滿意點頭,我實在不得不讚歎我的聰明才智啊!
這晚,我正興致勃勃地想把劇本拿去給楓雪看的時候,門口忽然衝進一個身影。我還沒有看清來人是誰,來人已經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袖,就像拉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這才看清,原來是小麥。此時的他表情有些扭曲,一張嘴癟啊癟的,眼裏的水光滾啊滾的,頗有小姑娘風雨欲來的氣勢。
我一看他這十分喜感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正打算問他怎麽了的時候,他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這一句話就把我打擊得神智不清,頭重腳輕。
小麥帶著哭腔說:“師父……師父他被壞人劫走了!”
“啊?小麥你說什麽?”我不敢置信。
“剛剛在回來的路上,忽然有四個蒙麵的黑衣人冒出來攻擊我和師父,我被打暈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黑衣人和師父都不見了!”小麥眼中的淚水終於淌了下來,他用衣袖胡亂抹抹,繼續自責,“都是我沒有,才讓師父被抓了!”
我立在那裏,呆若木雞,有人過來拉我坐下,是剛從灼華堂回來的落月和踏香。
“小麥,你別急,想想那些黑衣人說了什麽。”落月冷靜地安慰小麥。
小麥還在繼續抹淚,想了一會兒,他搖搖頭:“他們什麽也沒說,就對我們動手了。”
落月皺起了眉:“他們的衣服上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標記?”
小麥還是搖頭:“沒有,就是黑衣服。”
“你身上有沒有少什麽值錢的東西?”落月繼續問道。
“沒有,而且我身上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啊!”小麥委屈道。
“小麥,你還能走得動嗎?”
小麥不明所以地看著落月,點點頭。
“帶我去你們遇到黑衣人的地方!”落月當機立斷。
“好。”小麥擤了下鼻涕,重重點頭。
落月和小麥離開後,我的神誌終於晃晃悠悠地回來了。可是,神誌回來的那一刻,我的心也沉到深淵之中:是誰劫走的羅老?他們會不會傷害羅老?我齊望舒在此發誓:不管是誰,要是敢傷害羅老絲毫,我上天入地也要把他們抓出來,血債血償!
踏香坐在我身旁,幫我倒了一杯茶,什麽也沒說。正在這時,楓雪和被我打發去寂殆苑看戲的老爹一起回來了。估計氣氛太寒冷,在場的人臉色又太難看,他們才一進門就知道有什麽事發生了。
“女兒,發生什麽事了?”老爹硬扯出來的笑臉很難看。
踏香幫我簡略答了:“劍聖前輩被歹人劫走了。”
“什麽?”
“什麽?”
一男一女兩聲驚詫聲同時響起。
“望舒,你不是開玩笑吧?”楓雪抓著我的胳膊,瞪大了眼睛正視著我。
我悲傷地垂下了眼,輕輕歎了一口氣,楓雪抓著我的手漸漸滑了下去。
“是誰?”楓雪怒斥。
“月已經和小麥一起去查看現場了,一定能夠救回羅前輩的,大家不要著急。”踏香小心翼翼地寬慰著眾人,雖然她的表情告訴我們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原定於今天的逛街活動延遲到明天了,按照規矩,提前發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