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中求才

“哦,是風濯卿的寶貝弟子啊!”老爺子眯起眼睛,把身子往前湊幾分,仔細打量著殤夜,“好長時間不見,想必最近日子過得夠心想事成吧!瞧這小臉,多滋潤呐!哪像以前跟著你師父時那樣死人臉。”

落月的嘴角在抽搐,抱著拳不知該繼續維持這個姿勢還是放下手。

“這次來找我有什麽事啊?還帶個小丫頭過來,這不會是你媳婦兒吧!”老爺子上上下下打量著我,從發梢看到鞋尖,再從鞋尖看到發梢,“恩,不錯,這女娃子是能夠生養的模樣。”

這下,我的眼角在抽搐。

“不是,這不是我的妻子。前輩,請容我來介紹一下,這是齊望舒,京城棲心驛和寂殆苑的東家。”落月連忙澄清事實。

老爺子縮回脖子,無趣地撇撇嘴,把手裏的烤魚塞進自己嘴巴,口齒不清地說道:“我說你小子什麽時候變心了,不要南宮家那丫頭了。”

“多謝前輩掛念,香兒與晚輩已經在前些日子成親。”說起這個,落月滿臉的幸福神色。

聽到這個,老爺子終於把眼睛睜開了,繞著落月走了三圈,得出一個結論:“小子,真出息了,從金碧堡搶人不算,竟然還被你小子搶成功了。你師父在天有靈該欣慰了。”

“這個……這個還要多謝齊姑娘的幫忙。”落月靦腆一笑。

老爺子的眼光立馬射向我,想X光似的,簡直要把我射穿:“呦,想不到你這小丫頭還有幾手啊!師從何處啊?”

“前輩,齊姑娘她不是江湖中人。”落月幫我回答。

老爺子不耐地瞥了落月一眼,臉上的皺紋縮成一朵老菊花:“我問小丫頭話呢,你老插什麽嘴?”

落月表情訕訕。

“小女見過老前輩。”我低身請了個安。

“齊……齊什麽來著?”

“齊望舒,老前輩。”我繼續帶著溫良謙恭的微笑。

“哦,齊望舒啊!剛說你是那什麽的東家?”老爺子繼續往嘴裏塞著烤魚。

“棲心驛是小女開的茶館,寂殆苑是小女開的戲院,老前輩如果有空可以前去看看。”我一邊說著,一邊思索著我有多久沒那麽端端正正說過話了。

“老爺子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我就愛呆在這山疙瘩裏過自己的小日子,不喜歡有人前來打擾。”老爺子的眼光若有若無地飄向我,已經開始下逐客令了。

要擱往常,我早已經識相地閃身走人,順便招呼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可是今天我有求於人,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架子繼續賠笑:“老爺子,這烤魚好吃嗎?”

老爺子吃完了魚,正梳著自己淩亂的胡須,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響亮的嗝:“還不錯,就是有些腥。”

“既然老爺子喜歡,那我們自然也高興了。”我朝前一攤手,無辜地看著老爺子。

“幹嘛?”

“一共五十錢,請老爺子付賬吧!”我笑若春花,落月已經在一旁捂著嘴巴笑了。

“什麽?這還要付錢?”老爺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點點頭:“都說親兄弟明算賬,因為您是前輩,我已經幫你打了折了。”

老爺子開始耍潑皮,大手一揮:“老子沒錢!”

我抹了一把被噴到臉上的口水,繼續憨態可掬:“沒錢怎麽辦呢?實在不行,就請老前輩幫個忙,以勞務來清算這筆債吧!”

老爺子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翹起二郎腿,不屑地看著我:“在這兒等著我呢!竟然給我下套,小丫頭,膽子不小啊!”

“晚輩實在不敢。可是有件急事,急需老前輩的幫忙。怕您老不答應,小女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說吧,什麽事兒!”老爺子優哉遊哉地翹著二郎腿。

我立馬從落月手中接過兩把劍,遞給老爺子:“前輩,請您看看這兩把劍。”

老爺子一手接過一把劍,都沒見他怎麽掂量,立刻把左手那把劍丟到地上:“這種垃圾能做武器嗎?隨便搞塊凍豆腐都比它硬吧!”

我一看,果然是金碧堡出產的劍。

“老前輩眼力高超,可否告知小女這劍問題出在哪兒?”

“這劍銅含量不足,用其他劣等材質以次充好了。”老爺子輕描淡寫道。

“那另外一把是否比一般的劍質量更好些?”

老爺子掂了掂,又看了看,說道:“大致上差不多,說不上好到哪裏去,是中規中矩的戰場用劍。但是說一點也沒有改進也不對,這劍的銅錫比例有所改良了。”

“是嗎?”我隨口問了句。

誰知道老爺子不爽了:“你敢質疑我?我出道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老前輩莫生氣,晚輩怎敢質疑您的判斷。隻是震驚於這劍背後的黑幕,有些感歎罷了。”我這麽說,其實留了話眼,就等老爺子發問,我好繼續深入。

誰知老爺子站了起來,撣了撣自己的衣服,像沒聽到我說的話一樣,就要走人:“有什麽黑幕就不是我個糟老頭子該操心的事兒了。我已經幫你解決一個問題,這債也算還清了,你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恕不相送。”

我被弄得措手不及,急忙伸出手攔住老爺子的去路:“前輩,請留步!再聽晚輩一言。”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眨眨眼睛,我攔住的老爺子已經消失不見。我莫名其妙地回頭看看落月,落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我就知道沒戲了。

灰頭土臉下山回家。

“齊姑娘,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路上,落月問我。

“我就不信這老頭子的心是石頭做的,我天天到他家等著,等到他答應我的要求為止。人家劉備不過三顧茅廬就請到臥龍諸葛亮了,我大不了等到頭破血流滄海桑田!”我信誓旦旦。

“對了,齊姑娘,你到底想讓羅叔叔幫你幹什麽呢?”落月問。

“要他出山幫我對抗金碧堡。”這是我的終極目標,“為了這個目標,就算讓我下血本也在所不辭。”

落月一笑:“齊姑娘,這才像是你。”

我微微怔了怔,然後笑了。

這天晚上,楓雪依照約定搬進了棲心驛,眾人和她聊得很歡暢,我倒是早早回房睡覺,為明天的任務養精蓄銳。

第二天,我讓廚房幫我備好一天的幹糧,又裝了好大一水囊涼白開,拿包裹裝好,又取了一把油紙傘和一把折扇,一道塞進包裹。沒好意思再打擾落月和踏香小兩口,隻叫車夫把我怕送去昨天的目的地。當然,路過飯館的時候,我沒有忘記買上能夠孝敬羅侯笑羅老前輩的美食美酒。

交代車夫傍晚的時候來山下接我之後,我孤身一人開始登山,經過昨天的教訓,我一手撐著一把油紙傘,一手揮著小折扇,無奈古代的傘遮陽效果實在不咋滴,隻好安慰自己聊勝於無。因為不知道羅老頭子的確切位置,我隻好在昨天那個小泉處安身。

用泉水擦了把臉,喝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我把手圈成喇叭形狀,開始用最大的嗓門向四麵八方喊道:“小女齊望舒拜見羅老前輩!前輩若不出來相見,小女就在這泉水邊上一直等下去!”

一分鍾,沒有反應;兩分鍾,還是沒有反應……一直沒有回應,也不知道是糟老頭子真沒聽到呢還是裝沒聽到。於是我隻能每隔一個小時重複一次相同的內容,弄得我嗓子嘶啞,一直灌水。好在這日頭火辣得很,再多的水都隻在身子裏轉個圈就變成汗水蒸發出去了,不用擔心上廁所難的問題。直到日上中天,糟老頭子就像從人間蒸發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我無奈了,隻得如法炮製昨天的做法,點了柴火,將一整隻燒鵝放火上烤。其實心裏是不抱任何希望的,畢竟不大有人會在同一棵樹上吊死兩次,除非傻子。可是我實在被逼得走投無路,無計可施,隻能祈禱這羅老狐狸今天燒壞了腦子變成了傻子。我一邊無聊地轉著火上的燒鵝,一邊從包裹裏挖出冷饅頭開始啃,誰知道不多會兒,昨兒個那灌木叢中又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響,攪得我心潮那個澎湃啊!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終於,最後一叢灌木被分開了,我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空歡喜一場。

事實證明,老天爺有時候待人是極好的,我感激涕零地看著羅老頭子從灌木叢中出現。

“丫頭,你回去吧!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答應的,何苦折騰自己呢?”羅老頭子看似痛心地搖著頭,實則他的眼光沒有一刻離開過我手中的燒鵝。

於是,我得出一個結論,沒事千萬不要高估對手的實力,到最後,打敗你的不是對手本身,而是你心中虛擬對手的強大。看看我眼前這最好的證明,說什麽神龍見首不見尾,隻要一隻燒鵝就能夠釣出來了。早知這麽簡單,我幹嘛要把自己折磨得口幹舌燥嗓子冒煙啊!

“前輩,小女真心請求你出山!”我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這事不用多說,我是不會答應你的。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早已經退隱了。我羅侯笑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怎可輕易食言?”羅老頭子大義凜然地一揮手,眼光還是沒有脫離燒鵝,我甚至已經看到他上下滾動的喉結,也不知道他已經暗暗咽下了多少口水。

“羅前輩,您出山那是眾望所歸。想必昨天我給您看劍的時候您已經看出了那兩把劍的用途,那兩把劍出自偏遠的戰場。那裏,祁陽國的士兵正將他們引以為傲的武器刺進我國士兵的胸膛,我國的士兵甚至沒有可以還擊的武器,隻能用血肉之軀阻攔敵人前進的步伐,這樣的悲劇,怎能不讓人痛心疾首?”我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番話說下來,我自己都感動了。

誰知羅老頭子一臉不屑:“他們怎麽樣關我什麽事?國家養他們可不是要他們吃白飯的。”

於是我的下巴合不上了,正在這時,鼻翼收集到某種奇怪的味道,像是……什麽東西燒焦了?

“啊……”羅老頭子一連串驚叫蹦到我的身旁,從架子上取下一麵已經烤糊的燒鵝,一臉割他肉的痛苦相,“暴殄天物啊,要遭天譴的!”

我的氣不打一處來,看著羅老頭子一臉惋惜痛心連連跳腳的模樣,我衝到他的麵前,一把奪下他手中的燒鵝,噗通一聲丟進小泉中,馬上沉下水去,隻見油光慢慢擴散開來。羅老爺子呆呆地看著落水燒鵝,然後沉默地邁步離開,原來他的背脊已經彎曲,腳步也不再穩健,可是之前看到他,從來沒有覺得他像現在這般蒼老。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無比的寂寞,無比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買。

這幾章比較偏向武俠,個人很喜歡的體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