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雙癡劍聖
三人正欲離開，我出聲叫住落月：“落月，我有要事請你幫忙！”
踏香向落月示意先行離開，便拉著阿花走了；楓雪也告辭回去。於是房裏隻剩下我和落月兩人。
“齊姑娘，有何要事？”落月問道。
我從書桌上取來那兩把劍，遞給落月：“落月，你幫我看看這兩把劍哪把比較好。”
落月接過劍，仔細打量片刻，抬起右手的劍：“此劍更優。”
我一看，果然是祁陽國的劍：“為何？”
“從重量上看，這把劍更重些，至少說明這把劍用了更多的銅。雖然這並不能說明這把劍就是好的。劍的好壞取決於材質的好壞，更重要的，在於各種材質的混合。兩種不同的材質以不同的量融合，即使隻是微弱的差別，打造出來的劍也會完全不同。最完美的點隻有一個，在這個點上，劍的韌性和硬度能夠達到雙贏，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得。真正的頂級鑄劍師，就是能夠找到這個點，所以才能打造出流芳百世的寶劍。”專業的果然非同尋常，落月談起寶劍的時候，眼中閃爍著無比自信的神采。
“落月，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的劍是怎麽來的？為什麽和這些劍完全不同。”
落月的表情有些錯愕，他看著我，神色有些矛盾。
“若有難言之隱，也不必告訴我的。”我擺擺手，表示理解地笑笑。
“齊姑娘，這劍的事不是像你想的這樣簡單，而且和這次的事件沒有什麽關係，所以還請你體諒。”落月道。
“嗯，倒是我冒昧了。落月，你既然知道這鑄劍方麵的事，那麽你是否能夠造出類似這樣的劍？”我舞了舞祁陽國的劍。
落月無奈一笑：“齊姑娘，關於劍的好壞，隻要是用劍之人都有所了解，但那並不表示我能夠鑄劍啊！剛剛也說了，能把握這個完美點的人隻能是萬中選一的鑄劍師。一般人即使了解，也無法找到這個點啊！若是了解這個道理的人都能夠打造出好劍，那這世上的好劍不是泛濫了嗎？哪裏還有那麽多人會為了一把好劍一擲千金啊！”
我有些氣餒：“那我怎麽應付即將到來的賭局啊？”
“什麽賭局？”落月好奇地問。
於是我把和皇帝之間的約定原原本本對落月說了一遍，末尾我總結道：“現在我連最基本的人才都沒有著落，實在頭疼得很啊！而且想要搞清楚金碧堡的劍到底哪裏出問題，必須得找個這方麵的能說真話的專家，我今天跑了兩家兵器鋪，結果怎一個慘字了得。現在我也沒有辦法了。”
我拿手托著下巴，索性破罐子破摔：“這一次，如果我不參加賭局，皇帝會辦我；要是參加賭局，金碧堡要辦我。反正怎樣都逃不出被辦的命運，我還不如早早逃了算了。”
落月哂笑：“齊姑娘，逃避可不像你的風格。”
我認真地搖搖頭：“其實我很喜歡逃的，要是能夠逃的話，我幹嘛吃力不討好？可是有時候由不得我逃，畢竟那麽大一家子要我養呢！”
落月有一瞬怔忡，他呆呆看著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手握著劍，一手撫摩著劍身，若有所思。
正當我打算讓他回去休息的時候，落月忽然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像是清風吹散了烏雲，素手拂開了柳枝。
“齊姑娘，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助你。但是他已經退隱江湖很多年了，能不能說動他，可要看你的本事了。”
“誰？”我立馬掃蕩完自己身邊的死氣，神情振奮。
“雙癡劍聖羅侯笑。”
“雙吃？吃飯吃菜嗎？”和武俠小說裏其他人的名號想必，這名號真不響亮。
落月神秘一笑：“隻猜對一半。羅侯笑確實癡愛美食，但另一個癡指的是他對自己妻子的癡心。”
“噢？”我示意落月繼續往下說。
“十年之前，羅侯笑的大名在江湖之中可謂如雷貫耳，沒有一個闖江湖的人會不知道這個人。”
“因為他鑄造的寶劍很好用？”我猜測道。
落月點點頭：“江湖中人，把隨身寶劍看得比命還重要的比比皆是。一把好的劍，代表的是主人的身份和力量，很多人都相信，人和劍能夠達到共鳴的境界，人劍合一，是達到武學巔峰的必要條件之一。有些人，終其一生，慣用的就隻有一把劍。劍的價值，不能用金錢衡量。而羅侯笑鑄造的劍，江湖人稱劍中至尊。無數的江湖人為追尋他鑄造的劍而掀起腥風血浪，可是羅侯笑隻是一笑而過，絕不插手。”
我嗤之以鼻：“這人真不會做生意，多打造幾把劍不是還可以多賺錢嘛！”
“羅侯笑此人鑄劍不為錢財，隻論心情。他一旦答應一個人鑄劍，鑄劍的耗時絕對不是三兩天，最短的也要半年。傳說寶劍出爐之時，天地也會為之變色。”
“天地為之變色？這隻是人虛構的吧！”
“也許是吧，可是他鑄造的劍二十年之內絕對無人可以媲美。即使他已經退隱江湖十年，目前江湖上的兵器也沒有能夠望其項背的。”
“說了這麽多，你還沒說他對他妻子的癡心呢！”
“你知道十年前他為什麽會退隱江湖嗎？”
我搖搖頭。十年前，我還在現世蹦彈得歡暢呢！哪裏會想到有朝一日會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來。
“因為有人用他鑄造的劍傷了他的妻子，氣憤異常的他立即毀掉了那把劍，並發誓從此以後金盆洗手再也不鑄劍了。”
“真有骨氣。”我讚歎。
“所以如果你可以求得他的幫助，那絕對是水到渠成的事。”
“這麽偉大的人，我到哪兒去找啊？一定又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那種高人吧！”
“他確實已經歸隱，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所在。好在家師與他恰好有一些交情，以前常常帶我過去，所以我能夠找到他的所在。可是能不能說動他幫忙，我不能保證。”落月忽然笑了笑，“說起神龍見首不見尾，其實江湖中最出名的還要算我們的老爺子－－醫神。”
“他？”我忍俊不禁，“說起來落月當時是怎麽找到他的？”
落月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去醫館找大夫時，看到老爺子站在一家醫館前麵破口大罵人家大夫是庸醫，說要為病人家屬討個公道。當時情況緊急，我一看他背著一個藥箱就抓他上馬了。要說在那個時候告訴我說他是醫神，我也不敢相信。”
“果然像他的風格。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跟我們還玩神龍見首不見尾，每次回來都和乞丐有得拚。”我撇撇嘴，“不過這老爺子還是蠻有意思的。”
“是啊，他的醫術確實臻至完美，妙手回春。”落月讚賞道，“對了，齊姑娘，我們什麽時候去找羅侯笑？”
“事不宜遲，我們明天便去吧！”
“好，那麽香兒的安全還請齊姑娘勞心了。”
“放心，我會讓承滄保護好踏香的。”
第二天一早，我吃完早飯，便拿著劍和落月一道出門了。好在羅侯笑還住在這京城，不然就算知道他的所在地也無能為力了。落月在前麵駕著車，我在車廂裏無聊得緊，便撩開車簾看外麵來來往往的人，忽然聞到一陣菜香，抬頭一看，原來到了京城最有名的飯館。想到落月之前所說的羅侯笑的嗜好，我便讓落月停下車，進去買了店裏的金牌烤魚和一小壇子佳釀，一並帶去賄賂羅侯笑。
“落月，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從羅侯笑的妻子下手，畢竟他那麽愛他妻子，應該會聽她的話才對。”我提議。
落月揚起馬鞭，輕輕落在馬背上：“沒機會了，他的妻子早已經離開人世。”
“為什麽？被人殺死的嗎？”
“不是，她得了絕症藥石無效。”落月歎息道，“現在羅侯笑的所在便是他妻子埋葬之地。他曾經發誓，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就會為妻子一直守墳下去。”
“是個專情的人啊！”我也感歎，在這三妻四妾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的年代，這樣一份矢誌不渝的感情當真難得。
馬車悠悠地不知道行了多久，日上三竿的時候，車已行至荒無人煙的鄉間小路上。處處茅草叢生，碧樹招搖，遠處是一座不高的山，朝著我們方向的山坡，我看到有人開辟出來的一塊塊梯田，想必我們的目的地就快到了。車行至山下，已然不能繼續往前。我拿了烤魚和酒走下車，落月把馬在樹上拴好，然後帶著我往山上走。
山裏環境清幽，野芳幽香，鳥鳴深遠，倒是陶冶情操的好地方。可惜現在正值初夏，這太陽已經有了毒辣的勢頭，有些灼人。我一向不大喜歡陽光太過璀璨的時候，因為那會讓我睜不開眼睛。走了不多久，我已經汗流浹背，口渴難耐。所以當我隱隱聽到泉水流淌的聲音時，我十分感激上蒼。落月相當善於聽音尋路，很快就找到了一汪清可鑒人的可愛小泉。我洗了臉，又灌了幾口水，才感覺灼傷的皮膚終於又重新恢複了。我和落月打算坐在樹蔭下乘涼休息片刻，等會兒再上路。剛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我便嗅到了一股子誘人的香氣，像是燒雞的香氣。
“落月，你聞到了嗎？”我問。
落月點頭一笑：“看來羅叔叔又在烹調美食了。”
“你說這便是羅侯笑？”
“據我所知，這山裏應該沒有其他人居住，所以必是羅叔叔無疑。”落月語氣很肯定。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找他？”我都打算起身了，落月卻一把拉住我。
“或許我們可以讓他自己來找我們。”落月笑得胸有成竹。
“嗯？”我疑惑地看著落月，不知他的話何解。
“可不要忘記我們手中也有美味啊！”
我看看手中的烤魚，恍然大悟，於是和落月對望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
找好樹枝，點上火，我把烤魚用樹枝串上，又澆了些許酒，在火上一烤，整個山穀很快都彌漫著讓人難以抵製口水的香味，原來烤雞的味道早已經被完全蓋掉，簡直不堪一提。我和落月虔心關注著周圍環境的變化，不敢有一絲懈怠。終於，不遠處的灌木叢中響起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音，灌木叢被人撥開又迅速合上。我和落月對視一眼，相互點點頭。
“誒，我剛剛看到不遠處好像有野果，我們去采些野果來配這個烤魚應該不錯吧！”我刻意提高嗓門，好讓灌木叢中的人聽清楚。
“好主意，我們這便去吧！”落月應和我。
於是我們二人起身，留下烤魚在一旁，向著邊上的小樹林走去。走了不多遠，我們便迅速在樹後邊藏好，偷看小泉旁的情形。
果然不一會兒，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灌木叢中冒出來，躡手躡腳地向著我們的烤魚走去，還不忘留心周邊的情況。靠近烤魚時，他神速地出手一抓，火光都連帶著抖了一抖，眨眼再看時，烤魚已經到了他的手中。我看到他像孩子般心滿意足地重重一嗅，然後重複剛才鬼祟的動作走向灌木林。就當我們打算出麵擒獲這個“小偷”時，他前行的步伐忽然停住了。於是我們也硬生生止步，靜觀其變。隻見他重新轉過身去，又向小泉方向行去，這一次，速度快很多，大概怕我們會回去吧！到了火堆邊上，他彎腰，用空出來的手拾起什麽，然後點著腳尖飛速閃身。當他走到我視線開闊處時，我才看到他手中拿的東西，竟然是那壇子酒！一瞬間，我哭笑不得，這羅侯笑還真是什麽美食都舍不下嘛！
是時候我們出場了。
落月在地上一點，騰空而起，眨眼的功夫便已經攔住了小偷的去路。可憐我還要哼哧哼哧從樹林跑到小泉，動作之不雅在落月飄逸動作的襯托下已然呈現登峰造極之勢。
“晚輩落月拜見前輩！”落月已經畢恭畢敬地抱拳行禮。
我眼看著眼前這個身形矮小，發須髒亂的老人由小偷失手被抓時驚慌失措的樣子慢慢變回腰杆筆直，一臉傲氣十足的模樣，心裏疑惑頓生，我壓根無法把這樣一個糟老頭子和一代傳奇鑄劍師聯係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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