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塞翁失馬
因為殤夜狩獵去了，後宮中的各位主子對我又失去了興致，偉大尊貴的殿下似乎也完全把我忘記了，就連秋葉也不見人影，估計天天膩在琪隱那兒樂不思蜀了，可憐我一個人呆在這該死的洗梧宮中都快要發黴了！這兩天每天做的事就是練字，吃飯，睡覺……然後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來。這日子過得真不是無趣二字能夠形容的。
棲心驛的各位，我想你們了啊！偉大的陛下，您什麽時候能夠記起這裏還有一個可憐的人在等待著回家啊！
殤夜也真是的，離開的時候都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弄得我一點盼頭都沒有，不能像電影裏演的那些苦兮兮的女主那樣每天在日曆上化掉一天，直到某一個用紅筆圈畫出來的特別日子的到來。不過這裏也沒有什麽日曆，難道我該嚐試用炭條每天在白花花的牆上畫上一條，以此來計算我和殤夜分開的日子？
OMG，你看看，當一個人無聊到極致的時候，就會想做那些沒有營養的事情啊！我的一世英名啊！心情煩躁，寫出來的字也亂七八糟沒有氣勢，索性丟下筆，拿起那本字帖翻看起來。第一頁還是那兩句話：長恨離別暗傷神，回首已是過來人。好奇寫出這兩句詩的人是誰，又有過怎樣的過往。於是合上書，特意看了一下書上的署名：嬴溯蓮，竟然是個辨不清男女的名字。肆意狂放，倒像是出自男子之手，能寫出這樣細膩婉轉的詩句，至少也說明他是個性情中人。其他的，我便無從考究了。
結束想象，我再次墮入無聊的深淵。看著外麵陽光燦爛，浪費了這樣美好的陽光實在是罪孽一件，於是捧了一杯茶，搬了一把椅子打算到院子裏曬會兒太陽，賞會兒花兒。也不知道小月上哪兒去了，自從早上吃過早飯之後，我就再沒有見到她了。
才坐下沒多久，便聽見門外有人壓低聲音在說些什麽事兒，想必是宮裏小丫頭們閑來無事，嚼嚼舌頭，消遣日子。我自是喝我自己的茶，不去管她們。
話音落下的不久，我便看到小月從門外走了進來。
“小月，在外麵聊什麽呢？”我隨口問了一句。
小月大概沒料到我會在外麵曬太陽，乍然聽我這麽一問，嚇得跳了起來。等她看清我之後，才拍拍胸口帶著抱怨的口氣對我說：“小姐，您怎麽在外麵啊！真嚇我好大一跳。剛剛碰到竹清苑的茗香了，她告訴我說六皇子快要回宮來了。”
我一聽喜上眉梢，終於有那麽點盼頭了：“那麽快就回來了啊！”
小月點點頭：“本來狩獵不可能那麽快結束的，可是六皇子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據說摔斷了胳膊，所以才匆匆結束了狩獵，趕快回宮修養了。”
“砰－－－”我聽到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可是腦子裏一片空白，一瞬間失去了思維的能力，隻有小月的話在我腦海裏徘徊。
“呦，小姐，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啊！茶杯摔了倒是沒什麽，您沒有受傷吧！”小月走到我身邊查看我的手，卻被我反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小姐，你看你的手都紅了，快放開我，我回去拿點藥給您塗上。”
“小月，你剛剛說的是六皇子嗎？”
小月迷茫地點點頭，我的心卻越沉越深。
“他從馬上摔下來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努力想要壓製，可是力不從心。
小月遲疑了一會兒，又點點頭。
“小月，你知道六皇子什麽時候能回來嗎？”我已然打定主意，我要見殤夜，不見到他，我怎能放心？
“也……也就這會兒吧！小姐……您怎麽了？”
“小月，借我一套衣裳！”我拖著小月往裏走。
“您……您要幹嗎？”小月大概被我的樣子嚇到，說話都不幹脆了。
“幫我梳你的發髻。”我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因為著實沒有意義。
換好衣服，梳好頭發，在小月戰戰兢兢的眼神中，我奪門而出。
沒想到出了宮還有人對殤夜動手，這些個還是不是女人啊，恐怕是一天不嗜血就渾身不舒服的野獸吧！想著想著，我的腳步越來越快，路上遇到巡邏的衛兵，都拿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甚至有人想拿手中的長槍攔下我，可是被我飛快超越過去了。
好在竹清苑我去過幾次，而且離洗梧宮不遠，我能夠順利找到地點。可是快到門口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拿什麽身份進去啊！雖說我去過竹清苑幾次，那裏的人應該認識我，可是如果那裏有外人的話，我一個丫鬟打扮的人怎麽可能被允許進去呢？
雖然為這個頭疼著，可是我的速度沒有一點下降，直衝竹清苑，眼中沒有其他，隻有腳下的路。於是在竹清苑門口成功撞到人也就一點不奇怪了。被撞到的那個人相當結實，再加上我的速度又快，猛然停下的後座力自然大了，於是這一撞我就掉地上去了，屁股那叫一個痛啊！手撐著地，正打算堅強地爬起來，眼睛忽然瞟到前方撞我的物體。
黃色的衣裳？精致的龍紋？我立馬苦了一張臉，整個皇宮有誰敢穿龍紋黃衣啊！這一撞，竟然撞上皇帝老子了！
乖乖從地上爬起來，乖乖在地上端正姿勢跪好，乖乖地埋下頭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已經不是一聲對不起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大膽奴才，竟然敢衝撞皇上！來人，還不趕快把她抓起來！”不男不女的聲音在我上頭響起，我認命地歎了口氣。
事實證明，流年不利的時候幹什麽都不順。嗚嗚，殤夜，姐姐沒法子看你了，你自己保重！
“等等，你抬起頭來。”這聲音穩健優雅得多了，貴族就是貴族啊！
於是我抬起我這張欲哭無淚的臉。
皇帝的神色瞬間一凝，然後就恢複如常：“蓮晚，你怎麽在這兒？還不快隨朕進去！”
身後的太監也是極有眼色，一看自己的主子有意包庇，樂得順水推舟：“你個不懂事的丫頭，陛下都找你半天了，怎麽跑這兒來了？快起來吧！”
我心裏那叫一個激動啊，立馬磕頭謝恩，從地上蹦躂起來，跟在皇帝身後順順當當進去了。
皇帝沒有叫人通報，自己徑直進了殤夜的臥房，我的心抽得極緊，就怕看到殤夜渾身繃帶的樣子。
“父皇，你怎麽來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殤夜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卻被皇上按住了。
“夜兒，你躺著休息，用不著多禮。”
“謝父皇。”
看到殤夜的時候，我的心稍微落了地，好在沒有渾身繃帶那麽誇張，隻是右臂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吊在胸前；臉色蒼白自是不用說了；嘴唇上還有幾個牙印，想必是忍痛時自己咬的。我就看不得殤夜這副受了委屈也什麽都不說，隻自己默默忍受著的模樣。忍辱負重，打落牙齒活血吞這些詞聽起來確實傲氣得緊，可是殤夜他，還隻是一個需要人疼愛的孩子啊！裝什麽腔什麽勢嘛！
我真想捏捏殤夜的臉，讓他向我討饒，讓他向我撒嬌，讓他做孩子會做的一切事，可是皇帝在場，我自然什麽也做不來，甚至不能讓殤夜知道我就在這裏，在他身邊。
“夜兒，你要好好休養，想吃什麽盡管告訴廚房去做，其他事不用多想。”皇帝慈愛地看著殤夜。
“謝父皇，兒臣沒事的，您不用擔心。”殤夜的臉上浮起一個微笑，笑意直達眼底。
“好好，朕得空就來看你。你母妃最近身體不好，正在臥床休養，不能過來看你。”皇帝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殤夜愣了片刻，才接口道：“不敢勞母妃操心。”
皇帝看著殤夜，幽幽歎了口氣：“夜兒，不要怪父皇，父皇也是為你好。”
“父皇，兒臣怎會怪您？隻是有時候午夜夢回，難免會憶及母親，然後……感到寂寞。”殤夜垂下眼，神情平淡。
“夜兒……”皇帝輕歎一聲。
“沒什麽的，那麽多年過去了，早該習慣。以後的日子，兒臣也會慢慢習慣的。”殤夜清淺一笑，那笑容卻讓人心裏疙疙瘩瘩的。
“好兒子，父皇相信有朝一日你會成大器的。”皇帝拍拍殤夜的肩膀。
“父皇，您回去吧！您為國事勞心勞力，不用再分神為兒子擔心了。”殤夜朝皇帝一笑，偶然流露出來的軟弱神色早已消失無蹤。
“好，朕得空了再來看你。張太醫，六皇子交給你了，要是有什麽閃失，朕為你是問。”皇帝對邊上站了良久的太醫交代。
太醫自然唯唯諾諾，不敢不遵。
然後皇帝忽然把頭轉向了我：“蓮晚，你留下來照顧六皇子，等六皇子傷痊愈之後，你再回來。”
我呆了片刻，才想起這名字好像是皇帝陛下剛給我起的。
“父皇，不用了。兒臣宮裏的人手已經夠了。”殤夜在推讓。
“蓮晚？”皇帝的音調上揚，喚回了我的神誌。
“是。”我恭恭敬敬地垂首回答。
殤夜聽到我的聲音，詫異地看向我，我抬抬眉，衝他擠擠眼睛。
“好，夜兒，朕先離開了。蓮晚，你要好好照顧六皇子啊！其他事不用你操心。”皇帝言畢起身，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
“謹遵聖命！”我嘴裏回答著，心裏琢磨著皇帝的意思。其他事不用我操心，是說洗梧宮那邊不用管了嗎？
送走了皇帝，這竹清苑也安靜了下來。殤夜這不得勢的皇子，自然沒有那麽多人來獻殷勤。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有人打攪我和殤夜。
我重新回到殤夜的房間，太醫正在向茗香交代事項，然後收拾行李準備走人，殤夜下令讓其他人也都退了下去，於是一個房間就剩下我和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
終於，還是殤夜先忍不住笑了出來：“怎麽會這副樣子和父皇在一起？”
我坐在床邊，一手拿一個梨子，一手拿一把刀，幹脆利落地削著：“先別問我，先說說你這墜馬的事。”
等了片刻，沒聽到殤夜回話，於是抬頭望一眼，殤夜的臉色不好：“有人對我的馬動了手腳，馬鞍下被放了棘，上馬的時候，驚了馬，折了臂。”
果然還是有人動手腳，當然在經過落水事宜之後，我已經不奢望皇帝陛下能查出什麽實質性的真相了。
“真是不折手段，幹嘛她們不斷手啊！”我輕聲咒罵。
“什麽？”殤夜問。
“沒什麽。我說你就好好在這兒等著姐來伺候你吧！”說完，我把削好的梨塞進殤夜的嘴巴。
“姐？”殤夜的眉頭又皺起來。
“好好，不是姐，不是姐。是蓮晚，蓮晚還不行嗎？”不和他糾結這個沒有營養的問題。
殤夜又笑了：“蓮晚，這名字比你原來的名字好聽嘛！你取的還是父皇取的？”
我白他一眼：“隨意篡改人家的名字。我就喜歡望舒，希望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多有寓意的名字！”
殤夜憋笑著咬了一口梨，嚼得那叫一個格拉嘣脆。
“殤夜，說實在的，這樣接二連三被人算計總不行吧！有沒有什麽辦法？”我托著下巴看殤夜優雅地啃完了一個梨。
“後宮的事，我怎麽插手？”殤夜輕描淡寫地把梨的心子遞給我，然後就著我拿過去的帕子擦擦手。
“你就不能讓你那個新認的母妃動動手腳嗎？她可是皇後的親妹子。”
“可是人家不是我的娘親，憑什麽對我那麽好。”殤夜自嘲地笑笑。
“話也不是這麽說，人心總是肉長的，你對人家好人家自然也會對你好。像你這樣對她冷冷淡淡的，她自然也不會平白無故對你好啊！殤夜，試試改變對她的態度吧！”我覺得這法子十分管用。
“不要。她有不是我的娘親！”殤夜頭一扭，索性不看我。
這時候任性什麽啊！
我把殤夜的頭掰過來，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殤夜，聽我說，你應該清楚這個皇宮的殘酷，等價交換是件公平的事，各取所需，你並沒有吃虧。其實反過來想想珍貴妃也是個可憐的女人，皇宮中子嗣意味著什麽你不會不知道吧！就算她隻是一個一般女人，也會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的。你和她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也總算是有緣分。她既期待著一個孩子給予母親的愛，也在等待著把母性的愛給予自己的孩子。所以殤夜，試著去改變你們之間的關係吧！不要用功利心去看待這件事，純粹憑感覺去關愛她，你會體會到不一樣的東西的。”
殤夜垂下頭去，沒有再回我話。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懶得再說，隻能等待殤夜自己想明白。
晚上的時候，我自然不能再回洗梧宮了，殤夜以照顧方便為由，要我睡在他房間的套間裏。忙了一天，很久沒有自己親自動手幹這些瑣碎的事，所以累得夠嗆，倒頭便睡著了。迷迷蒙蒙中，好像有什麽濕濕軟軟的東西落在我額頭上，這種感覺，我雖然不熟悉，可絕對不是第一次經曆。可是這是什麽呢？想睜眼看看，可是眼皮實在沉重，隻好放棄。
第二天一早，等我起來，我發現殤夜已經離開房間。問了打掃房間的宮女才知道，殤夜竟然去探望珍貴妃了！看來昨兒個一席話還是讓殤夜開竅了嘛！我自豪一笑。
中午的時候，殤夜沒有回來，隻是托人帶話說在珍貴妃那兒進膳了。我倒是巴不得殤夜在那兒多留一刻是一刻，畢竟那裏比這裏不知道安全多少。
晚上的時候，殤夜終於回來了。我根據吃啥補啥原理，覺得骨折就應該喝骨頭湯，外加啃骨吸髓，所以交代廚房頓頓不可缺少骨頭湯。這樣一日日過去，殤夜已然看到骨頭湯就臉色發白，有事沒事就喜歡在珍貴妃那兒蹭飯，以此逃避自己喝骨頭湯的義務。
今天字數足夠,某香爭取一章講完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