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所謂真相
殤夜之前已經叫人去通知秋葉和琪隱的母親，等我們這邊處理得差不多的時候，秋葉的母親文昌公主和琪隱的母親珍貴妃急急忙忙過來了。我因為身份不便，便提早一步離開房間，在客房等待殤夜的消息。
一個人的時候，腦子也開始變得清明，我開始回憶秋葉落水的事。如果我的眼睛可靠的話，我應該看到秋葉隻是靠在欄杆上休息，然後欄杆便無緣無故斷裂了，秋葉自然落水。皇宮中的欄杆有這麽不可靠嗎？連一個孩子的重量都承受不了？這個自然是不可能的。那麽這出意外要怎麽解釋呢？
現在的關鍵就在於那個欄杆是怎麽斷的。等會兒有必要去查看一下欄杆的斷裂原因。可是如果是人為的話，他們為什麽要對秋葉下手呢？畢竟秋葉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極重要的籌碼，後宮眾人搶著要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想殺人滅口呢？而且皇宮中來往的人如此之多，有任何一個人看到，這個計劃都會失敗。等等，我好像記起什麽重要的事：今天在園子裏巡邏的人貌似比過去少了很多，一直等到琪隱救起秋葉，殤夜疾奔過來以後才出現了人。而這點時間，淹死一個人已經足夠了。想到這裏，我不寒而栗，這真是蓄謀已久的殺人滅口嗎？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了，殤夜走了進來，臉色難看，雙眉緊鎖。他徑直走到我的身邊坐下，一言不發。
“殤夜，他們離開了嗎？”我探究著問。
“嗯。”殤夜輕輕應了聲，沒有下文。
“殤夜，這次秋葉落水的事件你有什麽看法？”我才問完，便看到殤夜的臉色愈發差勁了，蒼白得和琪隱有一拚。
“殤夜，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怎麽臉色這麽差？”
殤夜轉過身看我一眼，那眼神，破碎透明像是漣漪起伏的湖泊，然後他又垂下眼去，下嘴唇被牙齒緊緊咬住。
“殤夜，怎麽了？”我將手放在殤夜的肩膀，要他正視著我。
殤夜自嘲一笑，那笑容，看了讓人心碎：“今天掉在那湖裏的本該是我。”
我的心猛然一驚，連帶著手上的動作都種了些，直到看到殤夜緊皺的眉，我才注意到自己的雙手已經緊緊鉗住殤夜瘦削的肩膀。
“我一直有在那亭子裏看書的習慣，而秋葉今天落水的位置，恰好是我慣坐的位子。今天秋葉之所以會在那兒，是因為我恰好和她約在那兒見麵。今日的我，已然有人容不下了。”殤夜的笑容支離破碎，眼光星星點點。
“這事有告訴皇上嗎？”
殤夜搖搖頭：“父皇一定會知道，可是結局也一定會不了了之，我不想讓父皇再擔心了，就這樣吧！”
“什麽叫不了了之？這事可是差點鬧出兩條人命啊！一個皇子一個郡主的，怎麽會輕易了結？”我不敢置信。
“如果真的查出了事實真相，那麽後宮又將陷入混亂，連帶著朝廷各股勢力也將蠢蠢欲動，到時候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無辜受害的人可能會更多；找個代罪羔羊敷衍了事就能安撫各方情緒，可以免去父皇許多煩惱，即使得到的隻是表麵上的皆大歡喜。而且，或許當事人本身也不願意查出事情真相，因為這完全是一場意外。如果落水的是我，很多事情可能就更好辦了。”殤夜嗤笑一聲，眼睛漸漸黯淡，“這個皇宮，它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各方的利益。要是謊言能夠帶給他們足夠的利益，那麽編織無數的謊言來掩藏一個真相又怎樣呢？”
“珍貴妃和文昌公主怎麽會不追究？受傷害的可是她們的獨子啊！”
殤夜微微搖搖頭，緩緩閉上眼睛：“這個皇宮，沒有經曆過的人是無法看透的。如果我能夠被賦予看不懂的權利的話，我會義無反顧地選擇永遠不要去理解皇宮中的是是非非。我不知道我哪裏招惹到了別人的利益，但是動了殺心的隻可能是維和派的人。至於是維和派的誰，我根本不想猜。我甚至想象皇宮中發生的事並不是為了刻意針對我。”
“那就讓凶手逍遙法外嗎？”我心有不甘。
“有能力策劃這一起事故的人，絕對不是沒權沒勢的人。有這樣強大後盾的人，你說有可能輕易被撼動嗎？無所謂了，既然最後沒人有事，那就這樣吧！”殤夜的笑容苦澀。
“殤夜……殤夜……”我輕喚他的名，卻不知道說些什麽。這個皇宮，我太陌生，我根本不了解這裏的遊戲規則，我更加沒有能力保護殤夜。我覺得自己那麽無能，我恨上天不公！
“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殤夜對我微微一笑，伸手輕輕覆在我的手上。
我一愣，沒想到，最後還要殤夜來安慰我。
“父皇之後應該會找我了解情況的，所以今天也就不留你了。”殤夜說完站起身來，衝我點點頭，“我送你出去吧！”
我隨著殤夜出門，走出竹清苑大門的時候，殤夜忽然拉住了我。
我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殤夜，殤夜輕歎一口氣對我說：“如果有機會見到父皇的話，一定記得對他說你要離開皇宮。這殺人陷阱，越早離開越好啊！現在的我還沒有辦法好好保護你。”
我一呆，可是殤夜已經轉身離開，那小小的長長的背影，讓人心生孤寂。殤夜……
從竹清苑回洗梧宮的路上還要再經過那個出事的花園。雖然之前殤夜這麽說了，可是我還是對事實真相抱有懷疑。也許真是意外也說不定呢！於是我再次走進那個涼亭，去查看那斷裂的欄杆。這一看，最後的一點僥幸心理也被摧毀殆盡了－－－明顯的割裂痕跡，除了人為沒有第二個可能。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殤夜對維和派到底有什麽威脅。就算形式上說現在子嗣問題上已經三比三打成平手，可是殤夜並不代表朝廷上的任何勢力，說到底，他孤家寡人一個，根本不可能礙著誰的利益啊！
走出亭子，我心情壓抑。記起另一座亭子裏發生的事，想起那個嬌豔如花的如妃，她可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維和派的代表，自然隻能由她承受我對維和派所有的詛咒，更何況，到底她是不是主使還沒有蓋棺定論呢！如果如妃是主使的話， 如果如妃是主使的話……我的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如果如妃是主使的話，其實動機也便可以解釋了。動機自然還是逃不出利益二字，可是這利益不是係在殤夜的身上，而是係在秋葉的身上。當時皇帝那一席不知道算不算戲言的話，聽在如妃的耳朵裏，絕對使她產生了危機感。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秋葉的父親，獨孤將軍現在可是獨善其身，哪一方都不靠，而獨孤家的勢力在朝中又是絕對不可小覷的。這樣想來，秋葉最後的歸屬搞不好就是決定勝負的籌碼，因為這意味著皇帝導引的政治導向，朝中大小官員自然不會無視。如果秋葉許了殤夜，那對維和派來說自然是巨大的打擊，如妃會這樣輕易放過嗎？就算如妃背後還有出謀劃策的人，如妃也絕對逃不出添油加醋打小報告的罪名。琪隱這次雖然是受害人，卻是預料不到的意外。所以珍貴妃就算心中有怒，也不會輕易和維和派的人翻臉。
這麽想著，我對如妃的厭惡感不止增長了一點點，蛇蠍美人，這話真是說對了。不知道連我都能夠看明白的問題，皇帝能不能看明白，或者說他看明白以後會怎麽處置，是不是正如殤夜所說找一個代罪羔羊不了了之。好在皇帝沒有讓我等很久，第二天，結論就定下來了，雖然很是讓人哭笑不得：禦花園涼亭年久失修，導致欄杆腐朽斷裂。隻是重罰了負責禦花園修繕工作的一幹人等，後宮的那些凶手沒有一丁點兒傷筋動骨。殤夜果然猜對了。可是如果一直這麽縱容著凶手，以後變本加厲怎麽辦？這次殤夜的命因為意外保住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我簡直不敢想象。殤夜這成年禮，真不知是有幸呢還是不幸。
晚上的時候，我在樹林裏乘涼觀花，殤夜再次從牆而降。
我拍拍身邊鋪滿花瓣的地麵，示意殤夜坐下。
“有什麽事嗎？”我問。
“沒什麽事，我明天要和幾位皇兄皇弟一起去狩獵，可能要離開幾天，來和你道個別。”殤夜看了看地麵，皺了皺眉，最後才坐了下來。
“好啊，記得一定要小心啊！”現在這皇宮被我視為刀山火海，總覺得隻要能夠離開就是安全的，即使隻是一小會兒。殤夜能夠離開，我總感覺心安些。
“要是在皇宮裏遇到事了可以去找三哥，雖然他最近身體也不好。或者要秋葉幫你帶話，反正她最近一直膩在三哥那兒說要好好照顧他來報恩。”
“秋葉照顧琪隱？”我想到這個組合不禁莞爾，可憐的琪隱不知道會被折磨成什麽樣子。不過也好，誰讓他以前老是一副張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模樣，有人治治他也好。
我忽然想起皇帝的戲言，於是撞撞殤夜的胳膊，衝他挑挑眉毛：“怎麽，醋了嗎？”
殤夜一愣，待反應過來，他嘴角抽搐，一臉鄙視地看著我，然後輕哼一聲轉過頭去。
“你看你這小樣兒……”我指著殤夜的臉捧腹大笑。
殤夜拿眼斜望著我，一臉你再笑我就掐死你的表情。於是我隻能收斂笑聲，把滿腔笑意憋在胸口直到內傷。
很長時間，殤夜和我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地上。晚風攜著香甜的花香從我們身邊穿梭而過，有善歌的小蟲在草叢中高鳴。我閉上眼睛享受皇宮中難得的安寧，嘴角漸漸帶上笑意。
“你很喜歡花嗎？”殤夜忽然問道。
我點點頭：“很喜歡，打心底裏喜歡。要是以後有機會的話，我要找一座山，在山上全部種滿各種各樣的花，然後蓋上一所小房子，朝著花田的方向開一扇窗。這樣的話，每天早晨我一推開窗就能看到不同的花，一天的心情想必都會變得很好。”
“這是你的夢想嗎？”殤夜看著我，一臉正經。
“是啊，算是我的夢想吧！”既然諾貝爾獎的夢想注定落空的話。
殤夜沒有再說話，卻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小姐……小姐……”我聽到小月在樹林外叫我。
“殤夜，我要走了哦！”我站起身來，拍拍自己的衣服。
“好，再見了。”殤夜向我告別，卻沒有起身。
我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對殤夜交代：“等下翻牆的時候要小心點哦！”
殤夜無奈地笑笑，向我揮揮手，要我繼續向前。待我回屋推開窗，似乎還能看到殤夜的影子立在花叢中。是我的錯覺吧，我笑笑，熄燈睡覺。
下午看死神,直接導致寫文的時候心神不寧,熱血在沸騰的時候,真是不適合寫你儂我儂啊,雖然這文似乎好像一點也不情濃.若有錯誤請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