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流湧動
老太監帶著我們走，兩邊是高高的宮牆，擠出一條狹長扭曲的小道，擁擠的環境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走在路上，你除了看到前方無窮無盡的道路宮牆和身邊牢籠般的宮牆之外，什麽也看不到，甚至回過身去，你看到的也不再是來時的路，而是讓人心顫的絕望和對前途的擔憂。我很想努力呼吸，借此抒發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可是我怕我的呼吸聲也會驚擾到這過分安寧的環境。身邊不時有人走過，一律麵無表情，一律滿麵死氣，這些人，與其稱呼他們為人，我倒覺得他們更像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屍體。
終於老太監推開了一扇朱紅色的斑駁大門，領我們進了一個院子，草木瘋長，亂石橫陳，毫無規則美感可言，怎麽看怎麽覺得這是一個被棄擲很久的院子。我抬頭看看門口匾上的字，依稀是昶卿院的字樣。
“你們以後就住這兒吧！”老太監蘭花指往院子裏一掃，相當優雅地收回手，繼續教育我們，“你們要好好表現，說不定皇上一高興，你們的下半輩子就有指望了；要是惹這後宮中的哪位主子不舒服了，”老太監故作高深地笑笑，“嘿嘿，估計你們就沒命走出這重重宮門了。”
“多謝公公指點。”我微微屈身，從袖子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銀票塞進老太監的手中，“以後還要勞煩公公了。”
“嗬嗬，好說好說。這屋子不大幹淨，等下我找人來幫齊老板打掃打掃。”老太監立馬眉開眼笑，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我忽然記起老爺子常說的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真經典。可惜老爺子現在不在我身邊，在主持了踏香和落月的婚禮後，他立馬閑不住，留下一份書信說什麽要拯救天下所有受到傷害的女孩子的心，沒和一個人打招呼就離開了。我尋思著他這意思是說以後要向心理谘詢師靠近了－－－自從他接觸了奈妍之後，整個人都不再正常。可是現在，我卻極度希望他能在我身邊。老爺子是絕對的大智若愚型人才，因為他把所有東西都看得太過透徹，所以一切對他來說也便不再那麽重要。
老太監離開的時候，把身邊的一個小太監留下說是方便照應我們。我沒有推辭，畢竟身邊有一個了解情況的人也是不錯的。小太監其實真的是個小太監，看樣子不會超過二十歲，想是入宮不久，來不及被肮髒的宮廷侵蝕，一雙眼睛還閃爍著靈動的光芒。
“我叫郭明，大家叫我小明子就行了。”老太監離開以後，小太監笑眯眯地自我介紹，讓人覺得十分容易親近，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他了。
“小明子，既然你如此爽快，我也不和你整那些虛的，我姓齊，要是不嫌棄，你可以叫我齊姐姐。”我走到他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
“齊姐姐，真好。不瞞大家，其實我一直想要個姐姐呢！”小明子搔搔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
“有你這麽乖巧的弟弟，我也覺得很幸運。”我又指指身邊的大夥兒說道，“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不要見外啊！”
“好。”小明子高興地拊掌，“這裏太髒了，我來幫大家收拾一下吧！”
“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怎麽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動手呢？要動手當然是大家一起動手啊！”
眾人皆微笑頷首。果然人多力量大，不一會兒，原本灰塵積了三尺厚的院子就被清理幹淨了。這院子雖然看起來破爛狹窄，但是裏麵的房間其實蠻多，足夠我們一大夥人住下了。結束打掃任務之後，我們無事可做，於是從屋裏把桌子和凳子搬出來，泡上一壺茶，嗑著小明子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一大碟瓜子，圍坐在一起聊天曬太陽。
春末的陽光最舒服了，不像夏天那麽毒辣，直暖到人心裏去，驅盡之前積累的黴氣。我躺在一張從角落裏找出來的破爛的躺椅上，愜意地眯起眼睛，和身邊的小明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慵懶得像一隻貓咪。
小明子很健談，特別喜歡說宮裏的一些是是非非，其實這個也很好解釋，在這個巨大的牢籠裏，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隻能裝作不知道，心裏積壓的太多，總會想要找個無害的出口來發泄，很明顯，我們正是這樣的一個完美的選擇。
“齊姐姐，你知道嗎，這次皇上要把六皇子列入皇家祖籍呢！”
“哦，六皇子之前沒有列入嗎？”我接著小明子的話頭，雖然我知道答案。
小明子神秘地搖搖頭：“六皇子因為生母身份的問題，先太後一直阻攔著不讓皇上把他列入祖籍。可是前兩年太後駕崩了，現在皇上再沒有阻攔，隻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就可以把六皇子列入祖籍了。”
“什麽叫合適的理由呢？”我眯著眼笑。
小明子向周圍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關注我們之後，才俯身用我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對我說：“我聽宮裏人說，皇上想把六皇子過繼給瑾妃娘娘呢！”
“瑾妃娘娘？”我好奇地重複，“她是誰？”
小六子的眼睛瞪大了，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齊姐姐，你竟然不知道瑾妃娘娘是誰？”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落伍了，同樣的表情我已經在很多人臉上看到過，比如琪隱，比如楓雪，現在又是小明子。
“姐姐知道當今皇後娘娘是誰嗎？”
我勇敢地搖了搖頭，忽略小明子越瞪越大的眼睛，我聽著他給我仔細解釋：“當今皇後娘娘是容大將軍的女兒，而瑾妃娘娘是皇後娘娘同父同母的親妹子。”
“哦，這樣啊！”我作恍然大悟狀，雖然我很想再問問這容大將軍是何方神聖，可是一想到小明子可能有的表情，我覺得我還是閉嘴吧！反正能做到皇後這種位置的人背後的勢力絕對不可小覷就是了。
好在小明子是個愛聊八卦的人，沒等我發問，他就繼續講開去，我樂得聆聽。
“可是瑾妃娘娘身體不好，一直沒有子嗣，於是這次皇上就動了把六皇子過繼給瑾妃娘娘的念頭，這樣便能夠一箭雙雕，既解決了瑾妃娘娘的子嗣問題，也解決了六皇子的身世問題。而且……”小明子又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有人說，皇上這麽做，其實還大有深意呢！”
“有什麽深意？”我好奇地問。
小明子見我發問，得意地清了清嗓子，好像滿足於自己的見多識廣：“皇上這麽做，是想要平衡朝廷的關係！”
“什麽關係？”直覺將要聽到什麽重要的消息，我坐直了身子。
“齊姐姐，我可隻和你一個人說，你可千萬保密！”小明子強調。
我點點頭。
於是小明子才繼續講述：“其實朝廷分成兩派是路人皆知的事，雖然陛下一直反對拉幫結派，但是在朝廷之中想要獨善其身恐怕比登天還難，陛下知道這個道理，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分成怎樣的兩派？”
“因為對待祁陽國的態度不同，大臣們自動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當今文官之首左相夏於惟為代表的保守派，他們主張善待祁陽；另一派，是以大將軍容天止為代表的主戰派。這兩派從對待祁陽國的事件上開始出現分歧，到後來對一切事情統統針鋒相對。其實朝廷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呢？對或者錯，都沒有意義，誰能掌握權力誰就說了算唄！”
我讚同地點點頭，古代的官吏真正為民執政的太少了，大多數的人隻是習慣了玩弄權術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罷了。說起來，夏於惟這名字我曾經聽過，當時涉及到獨孤將軍的案件時，他可是揭露者。雖然事後證明他是無辜的。
“這麽說來，獨孤將軍應該是主戰派的了？”我隨口問道。
“是也不是。”小明子搖頭晃腦，頗為得意。
“何解？”
“雖然在對待祁陽國的問題上，獨孤將軍是持主戰態度，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便是主戰派的，事實上，獨孤將軍是為數不多的中立派。”
我點點頭表示了解。
“讓我們回到陛下平衡兩派關係的話題。後宮的關係其實是朝廷關係的縮影，每一派人都會將自己的人安排進去，以此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陛下，也需要通過婚姻來平衡朝廷的關係。這後宮之中，手中真正掌握權力的也不過那麽六位主子：皇後，瑾貴妃，顏貴妃，珍貴妃，如妃和嵐妃。就像剛剛所說的，皇後和瑾妃是容大將軍的女兒，也就算是主戰派的代表了，和她們一路的，就是皇宮禁軍羽林天軍首領七海寂的親妹子嵐妃。剩下的三位主子便是以顏貴妃為首的維和派了。”
“顏貴妃的背景是？”
“她是左相的嫡女，如妃是禮部尚書的女兒，而珍貴妃是前丞相的女兒。”
“前丞相的女兒和這兩派有什麽關係嗎？”
“姐姐有所不知，這維和派的多數都曾經是前丞相的學生。而且這派別的組成，多多少少和這有關係。不過其實珍貴妃不喜歡參與這些事，平時她潛心向佛，獨善其身。可是有些事情也是逼不得已。”
“哦，這樣啊，也就是說現在後宮還是很平衡的，三個對三個嘍？”
“非也非也，後宮裏的爭鬥最主要的角色其實並不是女人，而是子嗣。其實朝中的大臣都是在賭博，隻是他們押注的對象是人不是物，他們賭的，是誰將成為下一任的皇帝。隻有把自己這一派的後代扶植上地位，他們才有可能仕途恒昌，否則便是萬劫不複。”
聽著小明子的話，我渾身一激靈，皇宮裏的事情，果然太過駭人。忽然想到殤夜，又是一陣心疼。
“那麽後宮之中有多少皇子？”我問道。
“陛下一共有六位皇子，五位公主。”
“不會又是三三平分吧？”我打趣道。
“當然不是，不過也快了。”
“什麽意思？”
“姐姐你先聽我說這些皇子的生母，你就明白怎麽回事了。先說皇後這邊，皇後自己誕有二皇子和長公主，瑾妃娘娘剛剛說了沒有子嗣，嵐妃娘娘育有四皇子和四五公主，所以主戰派這邊握有兩位皇子；而顏妃娘娘生了大皇子和二公主，如妃娘娘誕有五皇子和三公主，再加上珍妃娘娘生的三皇子這邊就有了三位皇子了。所以說，子嗣的分配還不平均。”
這一堆關係聽得我雲裏霧裏的，不過我記住了一件事，那就是琪隱有個愛念佛經背景甚硬的娘。照理說一個喜愛安靜的娘應該教育出一個翩翩君子才是，這琪隱算是怎麽回事啊？
“齊姐姐，現在你懂我之前說的話了嗎？”分神時，我聽到小明子說了這麽一句話。
之前的話？什麽話？
“我剛剛說的子嗣平衡問題啊！你想想，現在主戰派可隻有兩位皇子，而維和派有三位皇子呢！”
在小明子的啟發下，我如醍醐灌頂般一下子開竅了：皇帝要把殤夜過繼給為生育後嗣的瑾妃，而瑾妃是主戰派的代表，這麽一來，主戰派和維和派可不就又平衡了嗎？！
“所以這就是陛下的英明之處啊！”小明子由衷讚歎，而我不寒而栗。
殤夜，這算是被當做砝碼了嗎？
這是下午對著一張白紙構思良久的成果,對於要不要寫類似宮鬥的章節,某香糾結了良久,最後決定,這文既然已經百搭了,再多搭一些又何妨!
大大們是不是頭疼這些人物關係啊,待某香研究看看能不能搞個人物表格出來,下午給這堆皇子公主取名可是花了不少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