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絲嫁衣
和殤夜阿花一起回到棲心驛,殤夜說有事要離開一下,連馬車都沒有下就直接走了。我拉著阿花的手來到我的房間,想要問問她關於楓雪的事。
“阿花,你楓雪姐姐是什麽時候到你們那裏的?”
阿花歪著一顆小腦袋,小手托著下巴做沉思狀:“大概三年前,楓雪姐姐才過來的。”
“你知道楓雪姐姐以前是住哪裏的嗎?”
阿花無辜地搖搖頭:“不知道,楓雪姐姐很少說起自己的事。”頓了頓,阿花忽然笑了起來:“不過楓雪姐姐剛出現在我們那裏時,可是惹起過風波的。”
我起了興趣,一直覺得楓雪並不像是天生就處於社會底層的人物,她的言談舉止,她的眼界見識,至少表明她得到過不錯的教育。不是我鄙視城西那些貧民,但是楓雪在那兒,就像一朵綻開在湖邊的鳶尾花,不說高潔,但絕對耀眼,即使她穿戴的是粗布荊釵,也掩飾不住她骨子裏流露出的一種桀驁不羈。
“楓雪她,怎麽惹起風波了?”
阿花笑了笑,眼光中包含著些許羨慕:“楓雪姐姐來到我們那兒時,身上穿的可是好漂亮的衣裳!不要說我們那裏的人不曾穿過,就連大街上走的那些達官貴人,我覺得也不如楓雪姐姐穿得高貴。”
我好奇愈盛:“她那時候到底穿的是什麽樣的衣服?”
“一件紅得像火的嫁衣,上麵繡了好多金光閃閃的圖案,娘親告訴我,那些花樣全部是用金線繡的呢!姐姐,你想想,把金子做成線,再繡成那麽精致複雜的花樣,那得是多有錢的人家才能做到的啊!”阿花興奮地拿手比劃著給我看,我點點頭。
穿著極端奢侈金貴的嫁衣出現在貧民區的楓雪?這個對比讓我震撼。果然,楓雪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她的家庭,非富即貴。
可是,為什麽她會穿著嫁衣走在外麵呢?難道是為了逃婚?難道這又是一個類似於踏香落月的故事?
阿花繼續說道:“原本我們都以為楓雪姐姐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次出逃是耍大小姐脾氣,總有一天會回到屬於她的世界的。所以很多人都爭相把楓雪姐姐接到自己家中,想這大小姐回去以後必定會報恩。可是楓雪姐姐全都婉言謝絕了,自己找了一座空出來的破房子,拿了身上的一隻翡翠手鐲,向我娘買一套衣裳。我娘沒收那鐲子,擇了一套最好的衣裳給了楓雪姐姐,楓雪姐姐立馬脫下了那件金光閃閃的嫁衣,換上了我娘的衣裳,然後把那件嫁衣隨手丟在門外,再也沒有看一眼。”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楓雪姐姐。從那以後楓雪姐姐就在我們那裏住下了,一個人生活,自己做飯洗衣,自己砍柴挑水,空閑時候也會過來幫大家做事。楓雪姐姐待人很好,每個人都喜歡她,漸漸的,我們那裏的人也忘記了楓雪姐姐原來那件嫁衣的事。這一過就過了三年。”
這一來,我反而迷惑了:要是說楓雪真是普通大戶人家的小姐,又怎麽會習慣做家務幹粗活呢?不說別人,我認識的這些人裏,踏香算是絕對的大小姐。她十指纖纖,肌膚柔滑得像是牛奶果凍。我從來沒有見過她親自做過什麽家務,那雙素手,好像就是為了撫琴作畫而生的。
“有人來找過楓雪姐姐嗎?”我繼續問。
阿花搖搖頭。
“楓雪姐姐有去找過別人嗎?”
阿花繼續搖搖頭:“我不知道。”
看來阿花是不知道更多的情況了,但是我這個好奇的性子又被撩撥起來,心裏好像有千百隻螞蟻在爬,癢癢得難以忍受。不知道答案,我會睡不著覺的。
於是,我當即決定,今晚找楓雪吃飯敘舊。
時近傍晚,我派人去邀請楓雪。不多久, 楓雪便不負我望地姍姍而來。
我看著楓雪笑,估計笑得有些像大尾巴狼,一臉不懷好意。
楓雪無奈地看著我,輕歎一聲:“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放過我。人家的故事你收集不夠,還要來挖掘身邊人的,你真是貪得無厭。”
“嘿嘿,還是楓雪了解我。”我走上前去攙著楓雪的胳膊,把她拉進了屋子。
“可說好了,到時候不準把我的故事搬上舞台,我可不想在台上表演自己,那樣未免太悲慘了些。”楓雪停下腳步,嚴肅地看著我。
我忙不迭點頭,繼續拉著她往裏走。
豐盛的晚餐已經做好,滿滿當當擺了一桌,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好不快樂。
“楓雪,以後你晚飯也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吧!每次你離開寂殆苑以後自己再回去做飯,想必不方便;而且一個人吃飯也太冷清,還不如和我們一起圖個熱鬧。”我夾了一隻鴨腿放到楓雪碗裏,雖然我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個道理。
楓雪微微一笑:“好,恭敬不如從命。”頓了一頓,她又湊到我耳邊,詭異一笑,“其實我等你這個老板說這句話不知道等多久了,我可不在乎麵子問題。我這人可是一向很善於接受別人幫助的。”
這一回輪到我不知如何反應了。眨眨眼,再眨眨眼,我看向楓雪,正好看到她夾起碗中的鴨腿,咬得歡暢。
飯後,我和楓雪一道來到後院,坐在石凳上,看著滿院盈盈的月光,我心中酸溜溜的詩情畫意又開始泛濫。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脫口而出,然後立馬開始後悔,這算是什麽啊???偷眼望楓雪,發現她並沒有什麽反應,於是大了膽子偷偷把後麵兩句也補充了上去: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聲音小得和蚊子哼哼似的。
“嗬嗬,詩是好詩,隻是冰霜這種東西不適合我們這些窮人,天凍了,很多窮人就要受苦了。”楓雪不屑地撇撇嘴,然後咧嘴一笑,“要我說,這更像是一鍋巨大的粥湯,讓所有窮人都能分一杯羹。”
“呦,看這一口一個窮人的,好一個穿著金絲繡製嫁衣逃婚的窮人啊!”我掩嘴一笑。
楓雪沒好氣地看我一眼:“果然你這家夥就是耐不住性子。不過估計你也就能打聽到這個了吧!”
“是,誰讓你楓雪丫頭嘴緊得要死呢?”
“我可沒有刻意嘴緊,而是沒有必要說。要把自己悲慘的經曆分享給別人,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我沒那麽偉大。”楓雪無所謂地攤攤手。
“那你願意告訴我?”我把臉湊到楓雪眼前,她衝我揮揮手。
“首先,告訴你不會成為談資;再次,也是最重要的,我得拿自己的故事來討好老板,讓你好放過我。”楓雪趴在桌上,看著我吃吃地笑。
“所以,開始吧!我洗耳恭聽哦!”
“去,急什麽,讓我想想從哪裏說起。誒,要不你問我個問題好讓我理理思路?”楓雪愁眉苦臉地看著我。
“要不先說說那件嫁衣的故事?說實在的,我還真想親眼見見那件天價的嫁衣。”
“去,那件嫁衣可沒那麽好見。那可是標準宮廷工藝,要是你能夠進宮,沒準能見到。對了,皇帝穿的那個黃袍上繡的龍和那件嫁衣是一個手法,你可以研究看看。”楓雪詭異一笑。
我一怔,沒想到我麵前做的原來是一個準皇親國戚?!而且這丫頭,膽子竟然已經大到逃皇家的婚?!
楓雪在我眼前揮揮手,召回我的注意力:“行行,別那麽詫異,還是聽我來講個屬於我的故事吧!”
我點點頭。
“嗯,先來猜猜我爹是誰吧! 先告訴你我的姓,我姓軒轅。這姓可不常見,有名的就更少了。猜吧,可是很簡單的哦!”楓雪的笑容有些飛揚跋扈的味道---或者說,諷刺會來得更準確些。
我無知地搖搖頭,誠實地表示我一無所知。
“你啊!”楓雪淺淺一笑,“有時候怎麽那麽犯傻呢?好吧好吧,不為難你了,我告訴你,我爹可是當今朝廷炙手可熱的權臣,瞾國吏部尚書---軒轅淩煌。”說這個話的時候,楓雪沒有一絲自豪,反而一臉鄙夷。
“可是你知道這個位子他是怎麽得來的嗎?哈哈哈,用自己親生女兒換來的!”楓雪大笑,笑著笑著,她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胳膊窩,我隻能聽到悶悶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卻無法分辨她的表情---是繼續嘲諷的笑還是憂傷的哭?
我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從下麵遞給楓雪。她沒接,我以為她沒有看到,便輕輕揮了揮,很快感到手上一扯,手帕已經不在我的手中。隱隱約約好像聽到楓雪道謝的聲音,夾雜著濃濃的鼻音。
聽到楓雪說起她的父親,我忽然想起另外一個父親---南宮煌。為了自己的野心一樣不折手段,寧願用自己女兒一生的幸福去交換。這世間的人,為何總有那麽多膨脹的欲望?!難道血緣代表的親情真的比不上物質上的利益嗎?我低歎一聲,心中鬱結。輕輕拍拍楓雪的背,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她。
某香覺得自己很適合寫傳記,小說裏每個人都被某香杜撰了莫名其妙的身世,囧啊囧!以後番外就可以把某香寫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