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歸茶館
我回房換了衣服，正好趕上銘煙過來叫我吃飯。飯席間，有人過來告知我說殤夜今晚要留在宮中，不能回來了。我點點頭表示知曉了，繼續大快朵頤。
“還有，六皇子讓我告訴姑娘一句。”來人彎著腰，垂著眉眼，十分恭敬的樣子，不愧是宮裏出來的人－－－雖然我不好這口。
“還有什麽？”
“明天請姑娘回棲心驛一趟。”
“有什麽事嗎？”殤夜這孩子做事一向有條理，這次特意交代讓我回去，想必有什麽重要的事。
“小人不知，六皇子並沒有交代。”
“這樣啊，那你先回去吧！告訴六皇子我明天會回去的。”
“是，小人告退。”來人弓著腰倒退著走出門去。
其實就算殤夜不叫我回去，我也是打算回去一趟的，畢竟落月和踏香的事兒還不算圓滿。我盤算著今晚踏香應該是不會回來的，要是真回來了，我還真要懷疑落月的情商了。還好直到我睡下，踏香都沒有回來。今天算成就了一項事業，於是晚上睡覺都覺得格外安心。
第二天一早，我梳洗準備好，便叫了馬車徑直去了棲心驛。一路上想到很多人，想到和他們在一起的歡樂，一張張笑臉依次浮現在我的腦海中，心中忽然變得很安靜－－－那是千帆過盡後的沉寂，因為見證過太多，反而更加恐懼隻倒映了自己身影的湖麵。明明想見他們，但是當載著我的馬車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的時候，我忽然心生恐懼，害怕離開了一段時間，再見時，很多東西都已經變味，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些人那些事。很小的時候媽媽便教我近鄉情怯，那時候的我一笑而過，覺得簡直莫名其妙，到如今，我才真的明白這四個字包含的重量。
馬車終於還是停了，車夫幫我打開門，我深吸一口氣，才終於鼓起勇氣走下馬車。轉身看著街對麵的那家熟悉的茶館，我才發覺剛剛那段傷春悲秋實在莫名其妙。看著茶館門庭若市的樣子，僅存的一絲惆悵也都煙消雲散了－－－惆悵這種偉大的情緒實在太自我化，沒有獨處的機會，便絕對沒有機會醞釀。我承認我絕對是個凡人，超凡脫俗不適合我，可是為什麽站在自家茶館麵前，我卻連自己是這家店的老板這種粗俗的情感都沒有呢？奇怪啊實在奇怪！慢慢踱步進去，我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看看這門口，有人笑臉相迎；再看看廳內，堂倌靈活穿梭在不同客人之間，一切全都有理有條，絲毫不亂－－－感覺……感覺失去了我這個老板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挫敗感從腳下油然而生，沿著脊梁骨嗖嗖往上爬，我感覺甚悲催，天地驟然無光。
唉，擁有如此能幹的一幫手下，這到底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不幸呢？哀怨的目光拋向門口，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目光足夠力量，我終於看到門口迎客的孩子往我這邊看了！
小心肝一打顫，我激動萬分地抬起手向他揮了揮－－－誰知道，那小子一臉桃花燦爛地向我跑了兩步，然後迎進一個穿著寶藍色外衣的員外，轉身走進茶館，我的手啊，就那麽可憐兮兮地僵在半空中。
OMG，該死的老天，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
我自己的茶館自己還沒有享受過呢，憑什麽就那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我今天就要做茶館的客人！風風火火地走進茶館，忽略數道或詫異或鄙夷的目光，往貴客席上一屁股坐下，垂下頭，翹起二郎腿，一拍桌子，終於成功吸引住了自家堂倌的注意。偷偷抬眼看，嘿嘿，他的表情還不錯，那眼睛瞪的……那嘴巴張的……
“東……東家？”他挪到我的身邊，不敢置信地問。
我抬頭白他一眼，不置可否，指指他手中的茶壺，然後回頭悠閑嗑瓜子。
“東家！”他的音調開始上揚，茶壺被隨手丟到桌上，濺出些許茶汁，在茶汁落到桌上之前，他已然消失了。
嘖嘖，我家的夥計效率就是高啊！既然沒有人幫我倒茶，我隻好自己動手了，這茶倒到一半，我便聽到樓梯上響起震耳欲聾的腳步聲。
其實這麽看來，這幫猴崽子對我還是不錯的嘛！我心滿意足地笑笑，拿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時，我看到一個人在我麵前立定，長長的影子幾乎吞沒了我整個人。
“女兒，你終於回來了。”老爺子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這是我的家，我當然會回來。 ”我朝老爺子粲然一笑，然後輕輕抱住他，在他耳邊悄悄說，“爹，謝謝你！”
老爺子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我時不時還能聽到他吸鼻子的聲音，感受到他重重拍著我背脊的感覺。
就那麽一會兒，整個茶館的人幾乎都圍到我的周圍，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就像沙漠中的人見到了綠洲，池塘中的人見到了稻草，天上的人見到了玉帝，總而言之，讓我覺得暴滿足就是了。
“走，回我房間去。”我意氣風發一揮手，大家夥兒統統隨著我的腳步向前進，讓我著實享受了一把眾星環月的殊榮，虛榮心那叫一個膨脹啊！
走到樓上，我依著欄杆衝大廳喊了一句：“今天慶祝東家回家，茶水全部免費，請大家盡情享用！”
人群沸騰了，我不知道是為這個茶水免費的消息，還是因為第一次親眼見到了東家本人我。
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我第一次那麽認真地打量著每一個人的臉，也因為這份認真，我發現很多之前沒有發現的東西，比如在場每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淳樸的喜悅，比如緊緊拴住在場每一個人的隱形紐帶，比如一種即將將我吞沒的極大幸福。
“東家！”不知道誰喊了這第一聲，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此起彼伏，聲線各異，每個人都在重複這兩個簡單的字－－－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如此簡單的名詞也可以激情婉轉包涵那麽多的感情，化成物質的力量直接衝擊我敏感的淚腺。
歡聚的時刻不歡迎眼淚。我轉過身去，偷偷抹掉即將墜落的淚水，再回首時，臉上笑容燦爛：“東家我回來了，以後大家要緊跟著我向著光明的未來好好前進啊！”
“是！”這一次的回答整齊劃一，如出一人。
忽然，人群中冒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姐姐！”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被撲了個滿懷。懷中的孩子揚起小臉，一雙眼睛明亮得無與倫比：“姐姐，我很想你。”
“阿花，姐姐也很想你啊！”我一把抱緊阿花，將自己的下巴抵在阿花頭上，左右蹭啊蹭，逗得孩子咯咯笑個不停。
“姐姐，你不在的時候，我有好好讀書哦！”阿花的語氣很認真。
“嗯，姐姐知道阿花一定行的。等等，讀書？”我忽然記起此次回茶館的一個目的。
“阿花，今天你還要上課嗎？”
“要啊，我本來想和女先生一起走的，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女先生。”
“阿花，姐姐想麻煩你一件事。”
“什麽事？”
“姐姐想讓你去一趟學堂，通知其他人今天女先生有要緊事，不能去上課了，行嗎？”
阿花點點頭，二話沒說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對我笑道：“姐姐我馬上回來，不要等我回來你又不見了啊！”也不等我回話，她便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大家也都去工作吧，可不能怠慢了客人。今天可有你們忙的。晚上把寂殆苑關了，大家一起吃頓團圓飯。對了，我要吃芹菜餃子！”
“好！”眾人異口同聲，然後各自散去。
人群散去後，我終於可以著手幹我的事了。
“爹，踏香和落月怎樣？”房間裏，隻剩下我和老爺子兩人。
“我正想問你怎麽回事呢！昨兒個踏香忽然跑進茶館，臉色真叫一個難看。然後她便四處尋找落月，找到落月了，什麽話也不說，就站在那兒流眼淚，弄得落月那傻小子手足無措的。吃過晚飯後，兩個人一起離開了，我不知道他們兩個聊了什麽，隻知道後來落月進房了，把踏香一個人留在門外，踏香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啊！然後一直到現在，也沒見到這兩人的身影。落月這小子，之前一直追求不得，苦兮兮得看得外人都傷心，現在人家親自送上門來，他倒好，把人家直接鎖門外了。”老爺子在那邊惋惜地直搖頭。
“嘻嘻，大概是因為發展速度太快了吧，我倒沒想到踏香放棄矜持以後，可以那麽開放！”我掩著嘴偷笑。
“什麽意思？女兒你又在搞什麽鬼？”
“沒什麽，爹，馬上你又可以做一回高堂了呢！”我笑得奸詐，老爺子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爹，你說婚禮如果就在今晚，我們來得及準備嗎？”
“來得及，怎麽會來不及？隻要花錢，什麽都是現成的，又是有過這樣經曆的兩人，就算簡陋點也不會介意的。”老爺子笑得像隻老狐狸。
“於是……”我轉頭正視老爺子，伸出一根指頭橫在我和老爺子之間。
“準備婚禮去嘍！”老爺子深得我心。
交換視線，兩人笑得歡暢。
“爹，這裝飾新房的事兒我隻能委托你了，那對別扭的小兩口還得我去疏通疏通呢！”
“沒問題，我這就找人準備去。正好晚上大家吃頓團圓飯，一舉兩得。”老爺子哼著小曲，大步走出我的房間。
而我，即將麵對攻克另一座碉堡的難題。
昨晚幫朋友做了點事,沒時間更小說了,於是今天早上先來更新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