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離回家
從來都知道宿醉傷身，可是不醉的話我又怎能安然入眠？然而天不遂人願，不管怎麽逃避，天還是會亮的，我還是會醒的。
頭痛欲裂，這是我醒來後的第一感覺。睜開眼的一瞬，不知道身處何方，隻覺得身心俱疲。於是重新閉上眼，刻意不去思考什麽東西，昨日的每一幕卻沒有一絲含糊地在我腦中重演，每出現一次微的臉，我的心都像用鈍刀割了一般痛，心中曾經被愛情滋養成的蒼天大樹早已枯萎凋零，心中荒蕪得隻剩下一片黃土埋沒下的溝壑，孤風一吹，怪唳聲夾雜著的也是淒楚的味道。我苦笑，想流淚，卻發現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傷心到極致，便是無淚。
臉上忽然有涼涼的感覺，伸手一摸，才發覺是一片被露水打落的桃花瓣，殷紅如血，悲傷如淚。這才知道昨晚實在醉得太厲害，直接在桃樹下沉睡了。
我陡然起身，身上滑下一件純白色的披風，熟悉的鬆香味道顫顫巍巍地包圍了我，心跳漏了一拍，卻不是因為欣喜。
昨夜……昨夜微來過？一瞬間，絕望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他終歸太過溫柔。
分手的時候，溫柔是刀，一不小心，傷的便不隻是一人。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隻鴕鳥，危險來的時候，隻知道把頭埋在沙子裏，權作不知道，雖然知道粉飾的太平終歸隻是肥皂泡泡，一不小心便破裂了，然而總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希望泡泡永遠不要破裂。然而這一次，既然微狠不下心來，那就讓我親手了斷！
前麵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過來。我抬起頭，便看到一雙通紅的眼睛。
“姐姐……”妖兒呼喚我的聲音都帶著怯懦。
我笑笑，走上去拍拍妖兒的肩膀，輕輕拂去妖兒臉上的淚水：“呦，這才出嫁的人怎麽能夠這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小心不吉利哦！”
“姐姐，我對不起你，我不知道……”妖兒抓住我的手，努力想解釋什麽，神色後悔而緊張。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揉了揉妖兒的發：“妹妹，你一定要記住，從今以後，你是微名副其實的妻子。隻要記得這個就好，其他的，不用多想，因為我們逃不出命運。”
妖兒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我，我相信我的笑容無懈可擊。朝陽升起的時候，總給人無限希望。我看到小屋門口投出的長長的身影，就那樣靜靜地立著不動，好像曆經了滄海桑田，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妖兒，以後微就托付給你了，你會是一個好妻子，我從來都相信。這個，是姐姐送給你的，可不要亂丟了。”我從懷中取出那支簪子，交到妖兒手中，然後握緊了她的手。
契若金蘭！這是我的誓言。
“今天我便要離開了，你和微剛成親，不適合奔波。”原以為這話說出來比登天還難，誰知道一開了口，一切也都水到渠成。
妖兒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你呀，也該好好學學怎麽做人家的妻子。以後可不能再像個小姑娘了。”我寵溺地點點妖兒的額頭，然後又從懷裏摸出一打銀票，數也不數全部塞進妖兒手中，“來不及給你準備嫁妝了，這些暫時先湊合著用，以後回來了我再幫補給你。”
妖兒的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拚命把手中的銀票塞還給我。我握緊了雙手，往後退了一步。林間穿過一陣夾雜著花香的風，嘩地一聲，銀票脫離了妖兒的控製，在空中紛飛如蝶。妖兒呆呆地看著，忘記了反應。
“再見了，祝你們幸福！”這句話，我是說給妖兒聽的，也是說給一直立在門口的人聽的。雖然自始自終，他從來沒有露過頭。為什麽我看到那個長長的影子在晃動？是陽光閃花了我的眼嗎？
不能夠再停留，我義無反顧地轉身，向著無邊桃林跑了出去，再無猶豫。淚卻還是不爭氣地打濕了我的眼眶。
好在，他看不見。
這樣便斷幹淨了，再也沒有任何藕斷絲連，對微，對妖兒，對我都好，齊望舒，你做得好！
飛跑下山，淚灑了一路，如此失態的樣子，本以為沒人會看到，卻不料山腳下，一輛馬車已經等候在那兒，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當中。
“女兒，快點，我們都等你半天了！”老爺子不耐煩地舞動著手中的酒葫蘆。
落月看著我，一向沉寂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齊姑娘，我們應該回家了。”
回家？對，我們應該回家了。那一刻，我的心中重新有暖流湧動－－－雖然失去了愛情，然而親情，卻是海枯石爛也永遠不會改變的。即使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你們，卻是我無可取代的親人！擦幹淨臉上的淚水，我向他們跑了過去。
“來了啊，別催我，想想以前是誰老是遲到的！”一把奪過老爺子手中的酒葫蘆，拔出塞子，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立馬在口中彌漫開來，我探出舌頭拚命拿手拚命扇扇，一邊吸氣一邊大笑，眼淚幸福地淌了下來。
記住永遠不要在愛你的人麵前哭，因為他們會為你傷心。
這一路風平浪靜，車速倒是極快。老爺子刻意帶我到沿途的名山大川晃晃，喋喋不休地向我介紹各處的景色。我知道他擔心我，於是我從來都是麵帶微笑地聽他向我嘮叨，雖然從來不曾上心他將的到底是什麽。隻是一到晚上，每當房間中隻剩下我一個人時，孤獨便想鬼魂一般纏上我的身，徹骨的想念折磨得我整夜整夜失眠，腦中閃過的隻有那一襲白色的衣衫，那張溫和的笑臉。
記憶是連接現在過去的橋，卻也是埋葬幸福的墳墓。
點起一盞燈，坐在書桌前，執起一支狼毫，毫無知覺地揮筆疾書，待回過神來時，紙上已經滿滿當當都是微的名字。呆呆地看著這個沒有意義的字，我咧開嘴笑了，何必自尋煩惱？這可不是我齊望舒的風格，於是狠狠地扯破紙，就著火燒得一幹二淨，強迫自己上床睡覺，可是一閉上眼，微帶笑的雙眼又開始在我腦中晃動，攪得我心煩意躁。摸出藏在床地下的烈酒，一仰頭，酒汩汩滑下喉嚨，微的臉開始迷迷糊糊，我終於可以安睡。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才開始知道酒的好處－－－一醉解千愁。當然這一切，我是不敢讓老爺子和落月知道的。我相信自己隱藏得很好，第二天一早，我依然會笑得足夠燦爛。
路上的時間似乎過得很快，落月告訴我明天就能到家的時候，我還恍然無知。
明天，就能到家了嗎？明天，就能到家了啊！心中輕輕歎了口氣，如今的心態，我要怎麽麵對那一張張笑臉，我又怎麽回答即將到來的問題？強顏歡笑，我終歸是倦極的。
看到那個熟悉的城門漸漸向我靠近的時候的時候，我竟然心生恐懼。我竟然也有近鄉情怯的一天？苦笑，隻有苦笑。
“咳，那個落月，爹，我想順道去趟茶園，你們先回去吧！”終於在進城門的那一刻，我還是選擇逃避。雖然逃不了多久，但是逃得一時是一時啊！怕兩人看出我的心事，我低下了頭，不敢正視兩人。
好像聽到老爺子的歎息聲，我心一驚，但是抬起頭的時候，卻隻看到老爺子寬容理解的笑：“生意要緊，可也不要累著自己啊！最近你可是瘦了不少。”
我聞言摸摸自己的臉，發現下巴確實尖了那麽些。也難怪，這些天，我根本吃不下東西，老爺子幫我點的點心，一旦送進我的房間，就被我從窗口倒掉。此舉倒是成功招來不少的麻雀，看它們在窗外的地上奔奔跳跳尋找食物的樣子，也算是無聊生活中一味難得的調劑。
“齊姑娘，我送你過去吧！”落月對我說道。
我擺擺手，趕緊拒絕了：“如今春色正好，我隨便走走看看，也是不錯。”
一隻手拍到我的肩上，老爺子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女兒，去吧，我們回家等著你！”
我的眼眶又濕潤了，不敢抬頭看老爺子，怕被看穿心事。然而聰明如他，又怎會不知道我心裏的小算盤呢？從來沒有見識過老爺子如此善解人意的樣子，所以對於他此時的包容，我更加心存感激。
“行了，我們就此別過吧！”我感到我肩上那隻手離開時殘留的淡淡餘溫，卻還是不敢抬頭。
馬車轆轆遠去，我終於有勇氣抬頭看它一眼，卻隻看到滿目的浮塵喧囂。終於自由了啊！我好像被抽幹了力氣，慢慢坐倒在地，將頭埋進雙膝之間，閉上了眼睛。身下的草剛剛冒出芽尖來，軟軟的讓人覺得十分安心。心裏有些微微的不忍，就這樣傷害了這些脆弱的生命呢！可是真的沒有力氣站起身來，這兩個月來，我幾乎沒有好好睡過一個好覺，僅剩的精神力也快要被透支了。然而如此脆弱的樣子，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這樣事，除了徒增一個人的擔心以外，著實於事無補。
開心是可以分享的，悲傷卻是獨屬於自己的。
先把屬於昨天的那章發上來,不好意思啦,昨兒個某香偷懶了,等會兒還有今天的一章.期待已久的殤夜就要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