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章 再見南疆

“阿舒,既然這裏的事都已經解決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畢竟這裏不是我的家鄉,我知道我們回不去灼華堂了,但是我還想再看一眼江南的柳絮紛飛,還想再看一眼江南的小橋流水。”他在我耳邊近乎催眠地柔聲說道,我情不自禁地點點頭。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晚了。我還在等奈妍的解藥呢,怎麽可以就這樣離開?

“那我們現在就收拾行李,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吧!”

“啊---”這也太雷厲風行了點吧!

“我怕留下來夜長夢多。誰叫阿舒你啊,老是讓我不放心。更何況我們時間不多,不能再浪費了。”微寵溺地撫了撫我的額頭。

“好,就這麽辦了。”我一咬牙,應了下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啦,微你怎麽那麽麻煩!我又不是君子!”我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好,那我去通知老爺子和落月收拾行李,晚上一起找奈妍辭行。”

“去吧去吧,我就和妖兒一起呆在房裏收拾行李,保證一定不搞意外事件。”我把微推出門去,關門之前,朝他粲然一笑,看到他安然離去的背影,我勉強維持的微笑終於支持不住了。

回過身來,我發現我的笑容還不能落幕:“妖兒,你也回去收拾行李吧!”

妖兒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幾次三番欲開口,最終卻隻是歎了一口氣走了出去。我僵硬的臉部肌肉終於得到解脫。我知道妖兒想說的是什麽,但是我不能給她答案,因為連我自己都處於一片混沌之中。支走了一眾人等,我也走出房門,徑直向著奈妍的花樓走去。

走到花樓門口的時候,我遇到了銘楠,知道我找奈妍有事,她便帶著我走向花樓的偏門。一進門,滿目的黑暗,我一時間不習慣,什麽也看不到。

“這裏是藥房,奈妍正在製鰈離鶼背的解藥。”銘楠對我解釋道。

我點點頭,也不管銘楠是否能夠看到。等我的眼睛稍微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時,我看到銘楠走到東麵的一堵牆前,拿手連續變換地敲擊了三塊不同的磚頭,雖然在我看來這滿牆的磚頭沒有什麽不同。有轟隆隆的壓抑聲音響起在牆內,一座牆竟然生生往旁邊挪了一米,露出一條盤旋而下的樓梯,有微弱的火光從下麵透出來。

“我送你到這兒吧,你自己下去找聖女,隻要沿著樓梯走就行了。”銘楠道。

“好。”我扶著牆壁摸索著往下走去,一陣寒氣迎麵襲來,雞皮疙瘩立了滿身。身後的牆重新關了起來,嚴絲合縫,看不出一絲移動過的痕跡。

通道很窄,隻能容得下一個人行走。我兩手抵在牆上,雙手觸及到一片濕潤滑潤---牆上竟然長滿了苔蘚。心中一陣惡心,可是為了自己的腳步穩些,我不敢鬆手。好在腳下的台階並不滑,雖然粗糲的岩石中也浸滿了水汽。火光越來越明顯,轉過一道彎,視野一下子開闊不少,再沒有台階,道路也開闊了稍許,兩邊牆上每隔一米都差了一支火把,照亮了前進的道路,牆上雕刻著不明含意的人物,有些神秘的味道。我放下了摸索的手,沿著火把照耀的方向徑直前行。又轉了一個彎,我進到一個大房間裏。這裏沒有火把,但是絲毫不黑暗,因為牆上鑲嵌著不知名的石頭,正在發出柔美如月光的熒光,襯得整個房間猶如浩瀚宇宙,徜徉其中的正是無數的星係。整個室內幾乎沒有什麽擺設,隻有一個類似祭台的木質建築占了不大的空間,這使得整個房間看起來比實際的空曠得多。奈妍正跪坐在祭台麵前,臉色肅穆,從未見識過的虔誠。她應該知道我的到來,但是她沒有看我一眼,隻是猶自在嘴裏念念有詞---是我不懂的語言,應該是南疆本族的語言。我被這種宗教自身帶有的力量所震撼,立在一旁,不敢打擾奈妍。過了一會兒,奈妍低身叩首,然後站起身來,拿起祭台上的一把銀質小刀,往自己手指上一劃,殷紅的鮮血一滴滴滴入一隻青銅杯內,滴答滴答的聲音在空曠曠的空間響起,我不寒而栗。片刻過後,奈妍用雙手拿起杯子,虔誠地放於前額,又是一鞠躬。然後她將杯子裏的血倒進一隻壇子裏,蓋上蓋子,貼上封條,頗為恭敬地將壇子至於一個架子上,結了一個手印,口中念了一句我不明白的話,算是完成了儀式。

奈妍這才轉過身來看我,雙手插在胸前,身子靠在台子邊緣:“你找我什麽事?”

“我們決定明天離開這裏。”我答道。

“你這是來和我踐行?不要鰈離鶼背的解藥了?”奈妍一抬眉,媚眼如絲。

我搖了搖頭,苦笑不已:“不是,我本不想要微知道這件事的,但是現在瞞不住了。為了讓他放心,我答應和他一起離開。”

“然後……”奈妍在等我自己說下去。

“我知道解藥還沒有製好,但是我明天又必須離開,所以能不能……能不能麻煩你到時候把藥給我送來?我知道這個有些強人所難了,但是……但是……”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開始婆婆媽媽了。”奈妍不耐煩地揮揮手,然後在腰側摸索片刻,遞給我一個東西,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個鏤空的銀鈴。

“你帶著這個,我就能找到你,解藥製好之後就找人給你送去。”

我一下子感動得熱淚盈眶,原本覺得難以解決的事,竟然連半分口舌都沒費便做成了。

“行行行,你別一臉淚汪汪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老人家呢!”奈妍貌似頭疼地捂住自己的腦袋,然後強調了句,“我這麽做不是為了你,隻是為了林哥哥。”

我笑了,這孩子,刀子嘴豆腐心。

出了藥房,我的心情大好---總算是解決了後顧之憂。回到房間,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很快便收拾完了。坐在房間裏,給自己泡了一壺茶,想到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心情不由大好。都說落葉歸根,雖然這裏本來就沒有我的根,但是死在中原總比死在南疆好吧!這裏的冤魂看起來已經足夠多了,沒必要再多我這一條。才喝完一盅茶,便有熟悉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我高興地跑去開門,果然看到一個純白的身影向著我走來,帶著一臉宛若春風秋雨的笑。

“阿舒,東西收拾好了嗎?”微問。

我頷首,拉著他的手走進屋內,給他倒了一杯剛沏的茶。他略微詫異地接過茶杯,見我笑吟吟地看著他,不明所以,便淺呷了一口茶。

“何解?”他問。

“無解啊,我隻是覺得以前你泡茶給我喝的次數比較多,這次換我泡給你喝了,味道怎樣?”

“很好。”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隻要我做的你都會說好是吧?”

他垂下頭偷偷地笑,長長的睫毛如蝶翅扇動。

“小心堂堂持鑰人變成一個不分是非黑白的人!”

“我便要這樣依著你,寵著你,怎樣?”他抬起頭來,目光似水,倒是弄得我雙頰通紅。

“咳,如此甚好,甚好。”我裝模作樣搖頭晃腦,眼光卻絲毫不敢接觸微,一不小心,身子又落進一個帶著熟悉溫度的懷抱。我詫異地抬頭看著微,卻被他眼中波濤洶湧的情愫定住了身形。看著他越來越靠近的臉,嗅著越來越馥鬱的鬆木香氣,我慢慢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一個溫柔的吻落在我的額上,然後是雙眼,雙頰,最終來到我的嘴唇,卻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並沒有深入。我正感到詫異時,便感受到一隻溫柔的手捧著我的臉,手指小心翼翼地勾畫著我唇的輪廓。我慢慢睜開眼,看到的是微帶著心疼憐惜的眼。

“阿舒,你那麽好。”他對我說,無奈的苦笑。

我無辜地眨眨眼,又眨眨眼,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上去。

完了完了,為什麽每次主動的都是我呢?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時間,因為帶著某些莫名的情愫,比如惆悵,比如留戀,比如不舍與懷念,直到兩個人都喘不過氣來才分開,各自在那兒氣喘籲籲,視線相交之時,又各自微笑。

“時間不早了,我們叫上妖兒老爺子和落月一起去向辭行吧!”微對我說,我點點頭。

於是我今天第二次來到花樓,這一次奈妍倒是乖乖待在裏頭,垂著頭聽微在那兒述說著我們的感激之情以及明天將要別離的事實。一向活潑好動的奈妍這次一句話也沒說,待微說完了所有的話,她才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蓄滿了淚水。

“晚上我為你們踐行。”留下這一句話,她便轉身回房了。

晚上的時候,同樣的地方,同樣豐盛的菜肴,然而坐的位置卻不一樣了---我終於得以正大光明地坐在微的身邊,變化的還有我們的心情。

黯然傷魂者,唯別而已矣。

即使相識不久,然而曾經的共患難卻已經積蓄了無數的感情,說斷就斷,總是會疼的。於是一餐飯吃得甚是愁雲慘淡,隻聽到筷子時不時敲擊碗碟的聲音,沒有一絲人聲。

“唉---”不知道誰歎了一聲,成功激起一片應和。

心情不好,飯食也難以下咽,隻能不停地灌酒,不過灌得最凶猛的,還要數奈妍,一共三壺酒,她一個人就包了兩壺,直到老爺子奪過了她手中的酒壺,卻已經晚了,奈妍的眼神已然恍惚迷離。

她也不再尋酒,隻是睥睨著老爺子,然後在懷中摸啊摸摸出一個錦囊丟給老爺子。

“給你一個錦囊妙計,這路上絕對用得上。但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要打開,不然無效了可不要怪我。”說完這句話,她便起身離席,身子搖搖晃晃,我趕緊上前想要扶她一把,誰知她卻一把甩開了我,正好進門的銘楠見到奈妍這個樣子,皺了皺眉,扶著她離開了。

既然主人已經離開,我們再留下去也無甚意思,於是早早散去,打算早些安歇好蓄滿精神上路。

第二天一早,來送我們的是銘楠,奈妍並沒有出現。

“聖女昨晚上醉酒醉得厲害,早上難以醒來,所以我來代替她送送你們。”銘楠對我們說。

我點點頭。老爺子上前一步,把手中的一個白瓷瓶塞進銘楠手中。

“這是解酒藥,回去以後用熱水化了給奈妍丫頭喝吧,她會感覺舒服些的。”

“嗯。”銘楠將瓶子塞進懷中。

這一路,因為有了銘楠的陪伴,路上不再那麽凶險,一直走到森林入口處,我們才決定分手。

“我隻能送大家到這裏了,之後的路想必你們也清楚。”銘楠道。

“好,既然如此,我們就此別過了。姑娘請代我們向奈妍辭行,還有……”微頓了頓,然後緩緩開口,“幫我說一聲對不起。”

“好,我會記得的。以後應該沒有機會再見了,諸位保重!”

“保重。”

看著銘楠的身影消失再密林深處,回想來到南疆之後的種種,總覺得這一切不過一場帶有奇幻色彩的夢,夢醒時分,心中悵然.

黯然傷魂者,唯別而已矣.---江淹

祝各位大大五一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