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終焉
能看見無限遙遠的未來是一種怎樣的體驗，相信除了曙光之外再也沒有人知道。
但是一個不能改變的未來，看見再多又有什麽意義呢？
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知道。
如果她不知道未來會發生這種事情，那麽說不定就不會屠戮眾神，說不定也不會埋葬星墓，說不定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其實也不是不後悔。
她有這麽長的時間可以陪伴艾撒帝絲，卻將她封入地獄七層之下，永眠無光之地，還看著她滿懷希望，墜落死亡。她也有很多次機會停下步伐，安靜欣賞這個因為她而美好的世界，但是她跳躍著錯亂的時間軸，在那些支離破碎的節點中做著一次次毫無意義的掙紮。
很奇怪，她對這個世界有某種責任心。
這個世界是因為她而存在的世界，是她的理想與現實。
“你的羔羊……”安默拉手裏的黑色荊棘絲越織越密，眨眼就封死後路，“想要獨占神的榮耀。”
被光學魔導式隱藏的彈道瞞不過曙光的眼睛，當她離開聖十字軍團的方舟，背後至少有四個魔導軍團朝她定向發射戰略級魔導式。除去由安默拉和黑暗聖殿控製的天災夢魘，還有億萬星辰、翡翠聖槍。
但是黑色荊棘密密麻麻，將一切物質湮滅為純能量，像一堵絕望的壁壘，進攻與防禦皆不可超越。
安默拉眼神極冷，拔劍如電。
猩紅寶石折麵之上，蓮恩瞬間睜眼。成千上萬次的折射在一念間匯聚成金紅色鋒芒，隨著安默拉的動作從劍尖湧出貫透一切的力量。
曙光抬起權杖將劍光一架，直接伸手去握戰爭之劍。
安默拉當然不可能給她這個機會，她直接鬆手放開聖劍，寶石幻影分化，聖劍之形環繞著她，成千上萬，每一柄都完全一樣。無數柄劍又閃爍出無數劍芒，寶石與寶石之間折射出的光彩顯得詭詐而危險。
之所以不用傑拉爾德或者約書亞對戰曙光也是這個道理，他們出招都太堂堂正正，一旦被曙光抓住破綻就容易由優轉劣。
鏘！
身後傳來兵刃相交的聲音，安默拉聽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的背後由審判之劍和王者之劍守護著，曙光被黑荊棘困在離她很近的地方，沒可能接觸到那裏。而魔導式不可能捕捉到聖劍的蹤影，所以也不會是魔導軍團幹的。
那這個聲音是什麽？
她回頭，一道黑色瞬間掠過她額前碎發。在她做出反應之前，她的皮膚和冰冷利刃之間就出現了蓮恩的寶石幻影。
時間仿佛暫停了一秒，寶石破碎，周圍所有聖劍劍影都消失無蹤。
極細的荊棘牽住往下墜落的戰爭之劍，安默拉終於看清越過後方兩柄聖劍差點擊碎她顱骨的是什麽。
一把近乎纖細的黑色匕首。
線條流暢的銀色單人飛行器躲避著濟世方舟的魔導式，動作快得晃眼。在它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刻，安默拉居然看見機翼上穩穩地坐著個小女孩兒。
黑發黑眼，披著一件寬大的墨綠色軍裝，袒露著平坦的胸部、小腹，還有光潔纖細的腿。
她坐在機翼上，這種對人類而言太過嚴峻的高空環境似乎沒有對她造成太大影響。
這個女孩兒抬手往安默拉這邊一指，然後那架銀色單人飛行器以極其誇張的軌道將鎖定成功的魔導式甩出不知道多遠，直接朝安默拉疾馳而來。
“你有病啊！”約書亞化作人形，目瞪口呆地看著傑拉爾德。
剛剛他擋了自己一下，所以讓那柄黑色匕首借著空隙穿過去了。
傑拉爾德也化成人形，臉色看起來有點凝重：“那上麵坐了孩子。”
約書亞服氣：“人能在這速度下坐得比木樁還穩？”
“……”
其實傑拉爾德就是本能地擋了一下，也沒有想太多。後麵閃出的那柄匕首完全是意料之外，再回過神來，蓮恩已經被一招擊落，而他們連擲出匕首的人都還沒看見。
這不是蓮恩第一次被匕首擊穿核心了，上次對陣永夜，南十字星也在暗處給她來了這麽一下。當時打得激烈，隻以為他想幫自己突破黑夜，但是後來想想確實脊背發涼。要是她再脆弱一點點，就有可能跟永夜一起被南十字星折在那一戰。
“約書亞！”安默拉的聲音拔高，尾音輕顫。
約書亞沒來得及跟傑拉爾德再分辨什麽，直接化劍被安默拉握住。然後電光石火間，他與另一把黑色匕首正麵相撞。
如果是人形，約書亞大概要尖叫一句“疼”。
他現在恨死安默拉了，這個失誤明明是傑拉爾德的，現在卻拿他擋槍。
“到底什麽質地啊，硬成這樣……”約書亞惱火地說。
這是用魔導式改過密度的，根本不是質地的問題。
安默拉心裏清楚，卻沒空回他，因為那個女孩的手又變了方向。
指尖朝上，然後猛地向下一點。
銀色飛行器像過山車似的爬升高空，幾乎跟雲層中的白色祭壇平齊，然後唰地俯衝而下。機翼上的女孩兒像是蕩秋千似的歡笑起來，雙手張開，外麵的墨綠色軍裝完全被風掀起，無數黑色匕首從中急墜如雨。
“我不想擋這個！”約書亞掙了一下，但是理所當然地掙不開。
黑色荊棘密密交織，但是總有一兩把通過間隙穿進來，王者之劍一次次抵擋，巨大的衝力幾乎要讓它脫手而出。
審判之劍的暗金色光芒覆蓋在安默拉上空，機翼上的女孩兒見暫攻不下，直接放棄。她打了個響指，銀色飛行器再次折線飛行，遠離陣地。
這時候曙光也已經脫困，她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安默拉背後，調轉權杖，尖端朝前，直接往她胸腹間一刺。
不過安默拉背後有施法平台，沒有正麵這麽好被攻破。黑底之上金字閃爍，巨大的盾麵與杖尖交接，安默拉正要轉身製住曙光，這時候空中再次墜下黑色刃雨。
安默拉忍不住往濟世方舟的方向看了一眼，斯洛應該還沒有弱到連這種攻擊都防不住的地步吧？如果他們不清除其他幹擾，那麽安默拉很難專心對抗曙光。
這時候的濟世方舟指揮艙裏。
“目標無法鎖定。”
“目標消失。”
“重新定位中……定位失敗。”
屏幕中央的是那架通體銀色的單人飛行器。
斯洛起身離開了指揮席，一直在他背後盯著的席歐烏爾問：“等等，你做什麽？”
“讓沙利葉接手這裏。”
“你呢？”席歐烏爾怔了怔。
斯洛沒有說話，他飛離濟世方舟，席歐烏爾看見他背後的翅膀是白色。
席歐烏爾站在原地用力頓了頓文明杖，心裏隻想弄死這一個個腦子進水的。沙利葉跟斯洛用的根本不是一個魔導體係，現在換他指揮基本要把魔導係統和下麵操作艙的人員全換一遍。
下一波黑色刃雨從天而降時，安默拉看見了隨之飄落的白色羽毛。
“你怎麽在這兒？”
這是開戰以來她第一次露出接近驚訝的表情。
因為斯洛出現在了戰場，而且是以白翅膀的大天使形態，這讓安默拉極為不安。難不成除了沙利葉，黑暗聖殿其他人也都對曙光有著難言的執念？
斯洛降臨在她身邊，羽翼張開，擋下上空從荊棘縫隙間落下的黑色利刃。他是犧牲與守護之天使，凡是他羽翼覆蓋的地方，都可以獲得寧靜與純潔。
“定位失敗，是沒有進過數據庫的新魔導係統。”他平靜地解釋，“第五代。”
安默拉背後的施法平台終於有空延展出更多荊棘阻礙曙光，她趁著這個短暫的喘息跟斯洛說：“所以你為什麽在這兒？”
既然有新魔導係統，他難道不是更應該在指揮艙好好觀察戰局，導入數據，分析這個魔導係統的性能製定對應方針嗎？
斯洛沉默著，再次張開了羽翼。
他比聖劍敏捷，同時有強大的意識能力支撐他計算銀色飛行器的運行軌跡，不過半分鍾就靠近了那個機翼上的小女孩兒。
距離一近，他背後羽翼立刻變黑，因為他在大天使形態下幾乎是沒有進攻力的。
女孩兒對他吹口哨，笑容放肆，軍大衣敞開。她胸腹之間的皮膚一點點泛起金屬光澤，熒光綠出現在金屬之上，斯洛看出那是魔導式。
“人形魔導係統……”下方的安默拉也忽然看明白了。
她抬手將王者之劍擲出，約書亞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就發現自己斬穿了銀色飛行器。
飛行器裏根本沒有人，從始至終控製它的都隻有這個看起來像小女孩兒的魔導係統。這個女孩兒從機翼上跳下來，在空中放聲大笑，口中喊著“南十字星，你一定要接住我啊！”
“傑拉爾德！”棄了第二柄劍的安默拉終於握上審判之劍的手，然後感覺他一點點化作冰冷的利器。
她反身朝東，在空中昂首闊步，荊棘讓開一條道路，審判之劍狠狠與金色權杖交接。
安默拉一點點把她往後壓，眼中閃動著興奮卻凜冽的光。
隔著薄薄的金色光暈，曙光看見她那張略嫌稚嫩，卻與自己無比相似的臉。
安默拉鬆開一隻手，那種侵蝕一切的力量稍微平息，曙光立刻扳回一點，但是這時候安默拉另一隻手裏再次浮現出了預言書。
一輪血月從海中升起，最終與太陽平齊，將祭壇染上相似的色彩。
安默拉聲音極低，蟄伏著近乎狂亂的渴望：“我等不及了，愛都維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