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3章 走.私
143、病號(下)
亞爾弗列德是聖蘭斯卡特甚至整個大陸都十分出名的綠洲城市。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它位於聖蘭斯卡特翡翠河與奧蘭瑪爾卡薩河的發源地,是兩大帝國母河的源頭。它的西麵不到二百裏就是死亡大裂穀,這是世界上最危險最神秘的地域之一,無數探險者進入這裏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跨過死亡大裂穀,便是與聖蘭斯卡特接壤的奧蘭神聖帝國,所以亞爾弗列德勉強還算個邊陲城市。
這裏有著很多尋常地方見不到的風景、物產和神奇生物,因此現代以來也成為了旅遊勝地。亞爾弗列德的土地比較貧瘠,所處位置又遠離工業中心,所以它主要以服務業為支撐。它有著世界上最大的賭場和拍賣行,更有著大陸唯一有著官方許可的奴隸交易場所。
每天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富豪在這裏灑下大把大把的金銀。
正是因為廣袤的西北荒漠上唯有這麽一處銷魂窟,所以曆代領主都願意把自己的城堡建在這裏。
安默拉沒這個閑心去新建一個住處,所以直接選擇降落到前任西部領主的城堡外麵。
城堡坐落在亞爾弗列德的最北端,城市是北高南低的,從這裏看過去,上城區和下城區一覽無餘。前任領主為它堆了個人工山,山上還有人工溫泉,半山腰有人工瀑布,總之看起來就像帝國南部的原始森林一樣。蔥鬱的山色中藏著白色的城堡,它相對於這座山而言是小巧精致的,但是當安默拉幾人站在它麵前的時候,卻發現它大得驚人。
“真想知道你的前任到底搜刮了多少錢財。”傑拉爾德仰頭看著城堡的尖頂。
安默拉往黑鐵大門裏看了一眼,譏笑道:“我更想知道他給我留下了多少錢財。”
城堡裏空蕩蕩的,看來仆人們都已經被前任領主辭退了。這些仆人對他的生活太了解了,留下來繼續服侍安默拉也許對他不利,但是時間緊迫,他也來不及給安默拉安排新的仆從了,所以現在城堡才會是空蕩蕩的。
“看來是沒人迎接了,我們直接進去吧。”安默拉把手裏的一大串鑰匙拋起來,然後對身後幾人說道,“我們是不是該雇點人手?這麽大的城堡,光是打掃也能累死人。”
傑拉爾德按著她的肩膀說道:“這些事情就交給我們吧,你先睡一覺。”
傑拉爾德看得出她臉色不佳,從冰原到西北,她幾乎是一刻都沒有停過,再不休息就要累出病了。安默拉也知道自己不能熬下去,但是沒辦法,索菲亞剛剛拿下帝都就被刺殺,現在人事不省,很多重要的事情隻有她能處理。而且她剛到亞爾弗列德,西部全是前任領主的視線,她要想在這兒偷偷摸摸做點什麽,就要先把這些勢力□□。
總而言之就是,客觀條件不允許安默拉休息。
安默拉沉默著打開了鐵門,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去。
傑拉爾德愣了下,坎迪洛克一手抱著個孩子,迅速繞過他跟上安默拉。
亞門從兜裏摸出根煙,點燃,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來:“看來傑拉爾德閣下不怎麽受寵?”
這家夥的教廷語說得很好,在“受寵”這個詞上發音圓滑,傑拉爾德覺得自己被拿來跟那個作為寵物存在的坎迪洛克比較了,他還比不過坎迪洛克,因為坎迪洛克比他會帶孩子。
“其實您沒必要多想,相比起那位蛇臉的保姆,您對於領主大人而言肯定更為重要。”亞門又深吸了幾口彌散在空氣中的香煙味道,“如果南十字星大人想像刺殺索菲亞殿下一樣刺殺她,是不太可能辦到的。這個世界上有誰能當著您的麵傷害到您想要保護的人呢?”
他口氣平淡,但傑拉爾德還是以強大的直覺察覺出一點不一般的意味。
這家夥的意思是,有人想刺殺安默拉?
傑拉爾德盯著這個資曆頗深的革命軍聯絡員看了一會兒,對方隻顧低頭吸煙,臉龐隱藏在平淡的煙霧背後,看不太真切。
“我先進去了。”傑拉爾德禮貌地躬身,然後小跑著追上安默拉的步伐。
亞門掐滅香煙,也跟了上去。
安默拉進入城堡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魔導係統控製室,然後開始重建整個係統。雖然這裏從外表上看是古堡,但裏麵的設施都是最尖端的魔導科技,這就跟她之前去過的奧爾汀頓城堡一樣。控製著整個城堡水電供應和安全保護的魔導係統,當然是由安默拉自己親手重建比較安全。
坎迪洛克自己收拾好一個房間,然後帶著孩子休息去了。傑拉爾德守在控製室的外麵,有點無所事事,他本來想去整理房間,但是一想到亞門之前暗示的“有人要殺安默拉”又忽然覺得不安起來。
“咚咚咚。”
安默拉看了一眼控製室的門,手裏輸入指令的動作沒有停下來:“請進,門沒關。”
坎迪洛克在城堡上層帶孩子們休息,傑拉爾德不敢打擾她工作,這時候敲門的除了亞門還有誰?
“如果需要人手,我可以……”亞門習慣性地伸手從口袋裏摸煙,但是安默拉騰出一隻手往牆壁上的黃色三角形警告牌指了一下,那上麵寫著“禁止煙火”。
他看了看,遺憾地將煙收回去。
“煙癮很大嗎?”安默拉印象中他幾乎是煙不離身。
“尼古丁和□□一樣可以讓緊張的神經稍微放鬆一下。”亞門把那支軟軟的香煙像鋼筆一樣轉起來,他靠在那塊警告牌附近,身上有股子頹唐疲憊的感覺,“鑒於我和您一樣沒有任何時間進行休息,所以煙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要來一根嗎?”
安默拉搖頭。
亞門的話讓她想起門格爾,那個人長期服用致幻藥劑,大概也是出於相似的目的。無法讓精神真正放鬆下來,所以就求助於藥物、煙酒甚至是毒品。
但是這些用來麻痹自我的東西都不如一個堅定的意誌來得安全便捷。
“我感覺很好。”
安默拉平靜地看著他,眼神毫無破綻,亞門隔著淩亂的額發感受到這個年輕女孩兒身上的力量。她具有比尼古丁或者□□更為強力的意誌,有的人麵對壓力的時候就像棉花,被壓下去然後很快又恢複原狀,而她更像鑽石——完全沒法被壓製下去。
隻是這種硬度,一般碎得也更為徹底。
亞門唇角揚起:“我還是為您調一點人手吧,比如警衛人員、園丁、大廚、家具設計師,怎麽樣?更為核心的人員可以由您自己安排。在這些基礎問題解決後,我可以把您的病人送過來,他可能要攜帶三十多位醫療人員和很多專用的醫療器械,您不會介意吧?”
“等你把這些事情都安排好,我再來介意也不遲。”安默拉的意思是什麽都還沒做就別想這麽遠。
亞門無奈地笑了一下:“明白了。”
他轉身離開,外麵的傑拉爾德把他攔下:“她怎麽樣?”
“很好。”亞門一出去就點燃了手裏捏了半天的煙,他朝傑拉爾德吐出一個煙圈,然後意味不明地笑道,“您選擇了一個異常強大的主人,強大到讓我覺得……就算沒有任何跟隨者她也可以完美地立於巔峰。”
“什麽意思?”傑拉爾德皺眉。
“沒什麽。”亞門拉開他的手,然後大步離開,“我去調點人手過來打理城堡。”
他背著傑拉爾德抬手揮了揮,煙霧消散成不可名狀的模樣。
此時城堡頂層,孩子們住的房間裏。
兩個小鬼頭在馬車上已經睡飽了,一到城堡反而比誰都精神。坎迪洛克稍微收拾了一下臥室,然後跑去浴室裏刷那個像池塘般大小的浴缸,兩個孩子就坐在剛鋪的地毯上玩耍著。
彌賽亞抓著彩色鉛筆在紙上塗抹,滿紙都是烈焰的赤紅色,中心的地方塗上了一點金黃。喬諾趴在他旁邊看著,等他畫完一張就扯到自己麵前。
彌賽亞把這張用赤紅色與一點金黃填充的紙扔去一邊,又換上新的白紙。
這次赤紅色變得越發濃鬱,烈焰的顏色裏隱約還浸透了鮮血的紅。紙上的空白處被填上藍色,看起來就像天空。金色與黑色在畫紙的中心對峙著,雖然看不出具體畫的是什麽,但緊張的氛圍卻表現得很好。
彌賽亞把這張畫舉起來,喬諾伸手去抓,最後被撕成兩半。
坎迪洛克聽見了他們的吵鬧聲,於是走出來一瞧。
“停手!”他分開兩個孩子,然後好奇地撿起了地上被分為兩半的畫紙。
中間的金色與黑色看起來是人形。
“是聖戰?”坎迪洛克將其他幾張紙也拿起來看了看,“沒錯,是那場墮天之戰啊……”
他歎了口氣,仿佛陷入回憶之後。
喬諾發出憤怒地尖叫,彌賽亞一臉要衝上去咬他的樣子。
坎迪洛克猛然回過神來,將那些畫紙全部收拾好,然後蹲下來阻止兩個孩子的爭吵。
“聽著,別讓安默拉看見這些。”他揚了揚手裏的畫紙,金色的立瞳牢牢鎖住著彌賽亞,“要是讓她知道你還有最初那位救世主的記憶,她一定會殺了你的。”
144、走私(上)
次日清晨。
“領主大人,您有客人。”
一身深灰色西服的亞門走進來,他手裏端著銀質托盤,盤中擺著精致的餐點和熱氣騰騰的牛奶。
“還有,這是您的晚餐。”
安默拉從大堆公文中抽空抬眼看他:“你這身看起來不錯。”
她對亞門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農場主”上,其實作為一個隱藏極深的聯絡員,亞門幾乎可以勝任一切工作,當然也包括管家。在處理公務和雜事上,他比傑拉爾德能幹些,也能很好地洞悉人情世故,唯一的缺點是他來自革命軍,是南十字星派來監視她的。
“我不知道您口中還能說出誇獎的話。”亞門將托盤放在她的桌上,眼神不像在嘲諷,“您還想吃什麽?我可以讓廚房準備。”
在他的安排下,整個城堡已經能像之前一樣正常運行了。
“不,先把它放一邊。”安默拉將手裏的文件收拾幹淨,屏幕上的數據也都消失不見,“是什麽樣的客人要約我見麵?”
“邊境走私客的頭領。”亞門換了身西服後連之前那種頹廢散漫的氣質都不見了,他像真正的管家一樣鞠躬,然後用標準的貴族腔告訴安默拉,“他也許不是個好相與的對象,不過革命軍與邊境走私者都有點聯係,如果需要……”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安默拉知道他的意思。
“請他進來坐坐。”
亞門禮貌地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一個魁梧的人影出現在安默拉的門口。
那是一個十分高大的男人,硬邦邦的骨架撐起那件黑色禮服,大腿上的肌肉流線清晰可見。滿頭茂盛的黑發雖然經過精心修剪,但還是顯得蓬鬆淩亂。他握著一根很長的手杖,還戴上了高高的禮帽,皮鞋擦得鋥亮,與首都那些貴族沒什麽差別。
但是穿得再好也掩飾不住鮮亮衣冠下凶殘的獸類氣息。
他看起來很年輕,但是又有種飽經風霜的感覺,安默拉觀察著他使用手杖的動作,心想這確實不是個好相與的對象。
“名字。”
她將公文按照不同顏色的便簽分好類,然後才理會這個城堡的第一位客人。
“維托·吉爾伯特。”
走私客咧嘴笑了,他脫帽致禮,躬身的時候衣服繃得很緊,安默拉懷疑他隨時有可能撐破那件西服。
“年齡?”
維托笑得不懷好意:“三十四。”
“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點。”安默拉說著不算是恭維的恭維話,“那麽,喜好呢?”
“運動、賭博、酒,還有女人。”維托笑得就像要吃人似的,他低沉地說道,“領主大人是在找結婚對象,還是在找合作對象?”
“大概都不是。”安默拉終於抬起頭,認認真真與他對視。
維托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漸漸消退,隻要看一眼就能察覺到危險,這是野獸的本能。他還以為現任領主是靠討好年幼而任性的公主才得到偌大封地的,畢竟在這個年紀能獲得爵位的確實極少,但是現在看來恐怕需要重新考慮了。
“先生,你適合被馴養。”
安默拉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麵,用一種冷漠而挑剔的眼神打量維托,從頭到腳。這眼神撥開皮肉,鋒利地探進他的身體,他的大腦,他的思維……
維托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眼神可以具有破壞力。
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見別人用,“你適合被馴養”,這樣的話來評價他。
傑拉爾德一直在門口徘徊,好幾次想衝進去看看。
“裏麵根本沒動靜,您怕什麽?”亞門點上煙,靠在牆邊說道。
傑拉爾德衝過去揪住他的領子,煙灰抖了抖,落在亞門的領結上:“等有動靜再進去就晚了,她脖子隻有你一半那麽細,隻要伸手,然後一握……”
“您擔心得太多了。”亞門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然後從容地彈掉了領結上的灰燼。
傑拉爾德瞪著他,安默拉確實很強,他也承認自己擔心得有點多,但是這也沒什麽不對吧?像亞門這樣完全不在意地站在門口抽煙才是不正常的!
“剛剛走進去那個是誰?”傑拉爾德覺得自己有點失禮了,他收回目光,又肅穆地站到門邊上。
亞門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皺,不急不緩地說道:“走私客。”
“不行,我要進去。”傑拉爾德扭頭就衝向書房。
“等等!”亞門叫住他。
這時候書房門從裏頭被打開了,它彈到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傑拉爾德滿臉戒備,亞門也有點驚訝,他才剛進去呢,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維托看見了門外的兩人,原本僵硬鐵青的臉色稍微放緩了一點,他理了理領結,說了聲“告辭”,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已經談妥了嗎?”傑拉爾德懷疑地問道。
亞門皺眉看了一眼書房裏麵,安默拉的身影完全被高高堆起的書本擋住,他說:“這才兩句話的工夫,而且你覺得他那臉色像是談妥的樣子嗎?”
“請帶上門。”安默拉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亞門走進去,然後帶上門,他繞到安默拉麵前,正要開口說話,卻被她截了話頭。
“煙。”安默拉說話很簡潔。
亞門掐了煙,考慮了一會兒才說道:“您是不是不太會說聖蘭斯卡特語?我看您平時話很少的樣子……”
他大概早已看出安默拉不是聖蘭斯卡特人。
“我隻是覺得這些話足夠表達我的意思而已。”安默拉終於抬起頭,她把滑落下來的碎發撩到耳後,問道,“畢竟你要聽的不是我的言語本身,而是其中所蘊含的指令。”
亞門聳肩:“好吧,您對那位憤怒地衝出房間的客人做了什麽?”
“憤怒?”安默拉臉上浮現出奇異的笑容,“我還以為那是愉悅。”
“這邊的走私客一直與領主勾結,雖然您可以不管他們,但是也不太可能將他們連根拔出。”亞門把事情的嚴重性告訴她,“這裏麵的利益關係很複雜。”
當然了,走私客的後台要麽是大貴族要麽是某些不可招惹的勢力。隻要那些高貴的顧客們對走私品還有需求,那麽要想根除走私客就是不可能的,之前的領主大概也是因為明白這點才與之勾結——反正都是走私,不如讓他也從中撈上一筆。
“沒事,他會再來的。”安默拉很自信地說道,“請給我泡點紅茶,謝謝。”
亞門下意識地把煙遞到唇邊,忽然發現已經被自己掐滅了,他放下煙,無奈地說道:“我知道了。”
安默拉點頭,亞門從她眼睛裏讀出了“你現在可以出去了”的意思。
“您為什麽不用魔導式淨化空氣?”亞門假裝沒有看懂,他把煙夾在指間晃了晃,“這樣我就可以隨時隨地……”
“主意不錯,但是我為什麽要為你做這事兒呢?”安默拉微笑,“而且我不相信一個像您這樣的地下聯絡員會控製不住自己的煙癮。”
“請出去吧,記得泡紅茶給我。”她結束了關於煙的話題。
亞門隻能離開。
黃昏時,在晚餐開始之前,如安默拉所言,那位名叫維托·吉爾伯特的客人又前來拜訪了。
而這會兒安默拉剛從魔導控製中心出來,正在城堡頂層的兒童房裏。
坎迪洛克把兩個孩子照顧得很好,但是作為監護人,安默拉覺得自己也應該偶爾關心一下他們倆。畢竟一個是普朗曼皇室後裔,一個是黑暗聖殿的小聖子,長大後又是兩個利器。
小聖子很安靜,就跟安默拉接觸過的少年彌賽亞一樣,就像黑暗中流淌的銀色泉水般溫柔。他可以一整天不說話,光看書寫字,乖巧得不像人類小孩。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表現出任何神力,可能是因為年齡太小,也可能是因為救世主血脈本來就稀薄。
他的成長速度很驚人,明明從彌賽亞身體裏出來還不到一年,看起來卻有三四歲的孩子這麽大了,安默拉覺得自己再把他放著不管沒準會錯過最佳教育期。
喬諾倒是和普通的人類孩子一樣,吵鬧、髒兮兮、胡作非為、好奇心強……這反而讓安默拉放心不少。
“以後由我來帶他吧。”安默拉打量著飛速成長的彌賽亞。
小家夥仿佛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抬起頭,眼神明亮又安寧。
“你確定……”坎迪洛克沒法控製自己驚訝的表情,幸好他臉上有蛇鱗覆蓋,“我沒別的意思,隻是覺得……呃,你看起不像是喜歡孩子的那種人。”
“確實不是,不過他看起來也不像個純粹的孩子。”
安默拉這話讓坎迪洛克不由心裏一突,他想起自己偷偷銷毀的那幅畫——毫無疑問,小聖子保存著最開始那位救世主的記憶,不像個孩子也說得過去。
“來我這兒,小家夥。”安默拉朝彌賽亞伸出手,她微笑著,身上那種疏離感似乎沒有因此消減。
彌賽亞看了一眼坎迪洛克,坎迪洛克避開了求助的視線。
安默拉還伸著手,彌賽亞猶豫著從地毯上站起來,然後搖搖晃晃地朝她走過去。
“領主大人,打擾一下!”
就在一大一小兩隻手要握在一起的時候,亞門的聲音從門邊傳過來。
彌賽亞仿佛受到了什麽驚嚇,他站在原地,試圖收回手。
而安默拉則把手往前一伸,輕鬆地抓住了他。她扣住他的手腕,這力道讓人感覺被掌控著,但又不會因為過於疼痛而逃離。
“看,你已經在我手裏了。”竊竊私語般的聲音。
安默拉沒有管門口的亞門,她牽著彌賽亞,緩緩蹲下來,與他平視。
這本該是個溫馨的場麵,但坎迪諾克也好,剛進來的亞門也好,都感覺到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我能打擾一下嗎?”亞門心驚於這種不同尋常的氛圍,“那位走私客的頭領已經在您的書房外麵等著了。”
“我馬上就去。”安默拉語氣冷漠。
她抱起了彌賽亞,兩人額頭相抵,她笑著說:“我們一起去,怎麽樣?”
144、走私(下)
一個大孩子帶著一個小孩子。
維托看見安默拉抱著彌賽亞走進來的時候,腦海中是這麽想的。
彌賽亞有著與黑暗聖殿其他人一樣超乎尋常的顏值,就算作為孩子也像小天使一樣可愛。他穿著過於寬大的白色圓領衫,沒有穿鞋,褲腳和短襪間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腳踝。而抱著他的安默拉已經留長了顏色溫暖的卷發,身上是億萬星辰的軍裝,眼神銳利,沒有一絲鬆懈。
“您用過晚餐嗎?”
“沒有。”
“弄點吃的進來。”安默拉對身後的亞門說道,然後笑著朝維托走過去,“正巧我也沒有。”
亞門帶上門,輕手輕腳地離開。
維托的眼神落在安默拉手裏的彌賽亞身上,他還以為這孩子會吵嚷著破壞兩人的商談,但是沒有,他安靜得像植物……和抱著他的人一樣。
“請坐下吧。”安默拉客氣地說道,她走進來,坐在了靠窗的沙發上,然後頷首示意維托也坐下。
跟她坐在一起讓人感覺很有壓力,幸好他們之間還有個孩子。
“我今天上午說的事情,您考慮得怎麽樣?”
維托坐得筆挺,他胸肌發達,坐下的時候感覺第二粒扣子隨時會蹦出來。
“我可以問問原因嗎?”他試圖牽起笑容,但是表情有點僵硬,“為什麽……您想要走私路線?”
“有點感興趣罷了,畢竟不是誰都可以找到通過死亡大裂□□路並且長期使用的。”
維托立刻反駁:“我們沒有通過死亡大裂穀……”
“在《通商條例》剛剛生效的時候,有一批從東北獸人森林運過來的貨物途徑聖蘭斯卡特西北進入了奧蘭。”安默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彌賽亞身上,但是維托卻始終感覺自己被注視著,她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這批貨物就是通過死亡大裂穀運送過去的,需要我描述得更具體一點嗎?”
“那批貨物是獸人肉。”
她話音落地,維托的內衣已經被冷汗浸透。
“那是例外!買主要得很急,所以我們才鋌而走險!如果從邊境繞道,那麽這批貨根本無法按時抵達……”
維托辯解了一會兒,又閉上嘴,他從一片慌亂中回過神,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這個重要的走私路線。
“那麽可以為我鋌而走險一回嗎?”安默拉口氣輕得就像在說“能一起吃頓飯嗎”。
“這……”
“抱歉,打擾了。”亞門敲了敲門,然後走進來,“晚餐到了。”
“放這兒。”
“傑拉爾德閣下與喬諾小少爺一直在問您是否與他們一起共進晚餐,請問我該……”
“不用。”安默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亞門將餐車推過來,然後一點點擺在他們麵前的茶幾上。
安默拉拿好了刀叉,然後給小彌賽亞圍上餐巾,她對亞門說道:“對了,我今晚可能要出去一下。”
“等等!”維托突然想到了什麽,“你不會是……”
亞門手腳麻利地替他們擺好了餐盤,然後就像沒聽見維托的話似的答道:“沒問題,但是希望您能盡快趕回來,因為您的病人會在明天夜裏抵達城堡。”
“謝謝,你可以出去了。”安默拉禮貌地說道。
亞門退出房間,這裏轉眼又隻剩維托、安默拉和小彌賽亞。
“如您所見,我時間很緊。”安默拉溫和地看著維托,“今晚,然後明天白天,請帶我走一遍那個可以安全通過死亡大裂穀的路線。”
“這……真的不行,你這是在斷我們的生路。”
對於走私客來說,還有什麽比安全的走私路線更重要的?
“我還以為你們的生路正被我握在手裏……?”
銀質刀叉上反射出安默拉毫無溫度的眼神。
維托驚悚地沉默著。
“您有一頓飯的時間考慮。”安默拉的刀落在熟透的牛排上,一下切入厚厚的肌理,然後碰到盤底發出一聲短促的脆響,“請好好享受……”
也許是最後的晚餐?
維托不清楚,他隻知道這頓飯吃得難受極了。他吃得很慢,比彌賽亞還慢,因為吃完就得給出答案,如果答案是拒絕,那麽他有可能沒法活著走出這個城堡。
時間過得又慢又煎熬。
安默拉一直在照顧小彌賽亞,她從小就很自立,彌賽亞看來也是如此,他吃相斯文,會在安默拉給他擦嘴的時候說“謝謝”。
過了一段時間,維托放下刀叉。
“您考慮得怎麽樣?”
“走吧。”趁現在夜深……
安默拉拍了拍彌撒亞的背,然後親密地湊到他耳邊說:“好了,我們出門去。”
“等等,你要帶上這個……孩子?”維托睜大了眼睛,“我們是去死亡大裂穀!那兒的風隨便吹起一個石頭就能砸死他!”
“我會保護好他的。”安默拉示意他可以帶路了。
此時夜幕已經降下,但是亞爾弗列德依然燈火通明。
站在城堡頂層窗前看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身影,坎迪洛克豎瞳中的金色一點點泛開,他拉上窗簾,抱起了地毯上的小喬諾。
“你對安默拉來說很重要吧?”
他用銳利的指甲劃過孩子細膩的皮膚,小喬諾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氛,也不像平時那樣哭鬧。
“那麽……我們也去吧。”
他用蒼白冰冷的指尖點了點喬諾的鼻尖,蛇一般嘶嘶地說道:“死亡大裂穀,或者說……”
聖戰遺跡。
大廳裏,傑拉爾德吃著吃著忽然感覺心中一陣不安,他放下刀叉,隱隱約約看見窗外的景象。安默拉和那個走私客的首領乘著太陽天馬離開了,天馬的火焰在空中劃過鮮亮的痕跡,然後迅速被魔導式掩飾下去。
這麽晚……是要去哪兒?
傑拉爾德這麽想著,正要去問問亞門,沒想到另一道鮮豔的火紅色就緊隨著太陽天馬衝了出去。
“那是……火龍坎迪洛克?”
龍影隻是一閃而過,這片鮮紅色也和安默拉的太陽天馬一樣融入夜色。
傑拉爾德站起身,跑去廚房找到了亞門,他正在跟大廚討論食材的購置問題。
“安默拉有說過今晚會出去嗎?”
亞門讓廚師長先等等,然後把傑拉爾德弄出廚房:“你怎麽知道的?”
“廢話,我看見她乘天馬離開了,和那個走私客一起。”傑拉爾德不耐煩地說道,他的心跳很快,不安感一直未曾褪去,“你也知道這事兒嗎?她有沒有提過要去哪裏?”
“沒有。”亞門搖頭,“我覺得可能是去了某些能與那位走私客促進友情的地方。”
“什麽!?”傑拉爾德臉都青了,“我們跟上去!”
亞門擺手道:“別傻了,她身上一直有反跟蹤的維係式,我們沒可能追蹤她。”
“你當然不行!”傑拉爾德有些惱火,他小聲抱怨道,“但是火龍可以,它聞得出這個味道,神的味道……啊,我也可以!”
“可以什麽?”亞門沒聽清。
“你不是站在安默拉這邊的人。”傑拉爾德忽然說了個題外話,“但是我想你也不會希望她出事。”
革命軍需要安默拉來救活英格蘭姆。
亞門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一起去。”傑拉爾德眼神肅然,亞門這時候才從他身上看見一點“最強之人”的氣勢。
但他還是無奈地搖頭:“我們去幹嘛?打擾領主大人的社交活動嗎?”
“不!是保護她的安全!”傑拉爾德揪住他的領子就往外拖。
“等等!你放開我!”
坎迪洛克一直認為安默拉是奪走了預言書的人,它腦子有點不清醒。而且他在幾千年前就敢隻身闖入女神殿,所以應該是個強大又不懷好意的家夥。傑拉爾德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條該死的爬蟲對安默拉圖謀不軌。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死亡大裂穀邊緣,一隊騎兵正在飛速往西馳行。
為首的女騎士有著燦爛的金發,包容一切的蔚藍色眼眸,女神一般深邃而優雅的五官。她騎著白馬,身著純白色的軟甲,胸口是奧蘭教廷的聖十字紋章。
她在黑暗中疾馳,猶如一道劃破夜色的閃電。
在接近死亡大裂穀的時候,這一小隊騎兵停了下來。女騎士翻身下馬,其他騎兵們也跟著下馬,他們麵前的峽穀坡度相較其他地方更為陡峭險峻,一眼看去全是突出的岩石,根本見不到底。
“走吧。”
那些馬匹背後生出翅膀,然後一點點淡化,消失在空氣中,這種消失方式看起來並不是假想精靈式,更像是被召喚出來的、真正的神話生物。
“是的,蓮恩閣下!”聖殿騎士們齊聲應道。
145、裂穀
午夜,莫尼諾修道院,告解室。
十字苦架權杖、燙金邊的白色禮服、鑲嵌了寶石金銀的高冠、正位六芒星純金權戒。
告解人身上這些裝飾,無一不表明他是整個奧蘭地位最高的人。
告解人的高帽擋住他的麵孔,溫和而寧靜的聲音流淌在告解室裏:“女神保佑,我曾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但如今願意悔改。”
他低笑一聲,這聲音年輕又富有魅力,與他的實際年齡完全不符。
“距離上次來這裏告解已經十多年了,同樣的一個問題,困擾了我的前半生,現在又將折磨我的後半生。”
十多年前他在莫尼諾修道院進行告解,說自己對無辜的生命動了殺心,這是不可饒恕的罪孽,希望女神能淨化他內心的黑暗麵。而十多年後,他再一次來到莫尼諾修道院,告解的內容卻與那時候完全不同。
“我應該更果決些。”告解人摘下了高冠,將它按在胸口,“我讓魔鬼活著來到了人世,甚至親手將奧蘭的權柄交到他的手裏。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神啊,我不求您的寬恕,隻求您告訴我,到底該做些什麽來彌補我的過錯。”
告解人的麵容極其英俊,與黑暗聖殿的那些墮天者們一樣,有種超乎人類的完美。筆直的金發垂落肩膀,細碎的發梢閃著細碎的光芒,映著他深邃英挺的麵孔,他全身都透出不可侵犯的高潔之感。但是這種高潔感並沒有讓他變得不可親近,相反,他看上去很溫和,包容力十足,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他閉上眼睛,垂首聆聽。
世人聽不見的天國之聲傳入他的耳中,壯美的聖歌回蕩在小小的告解室裏。
告解人衣服上的每一根金絲都流淌著光澤,金色的光暈環繞著他,天國之門的虛影在他背後若影若現,這一幕任誰看了都會驚歎“神跡”。但是告解室的另一頭,為他進行告解的神父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天色已晚,您該返回聖都了。”神父從門後走出來。
他穿著紅色長袍,看身份是位紅衣主教,可是態度卻十分謙卑。
告解人重新戴上了高帽,麵容隱藏在帽子的陰影下:“阿伯特……你還沒有為我做完告解。”
阿伯特,莫尼諾修道院院長,為教廷輸送了一批又一批優秀的神職人員。他是現任聖殿騎士團團長約書亞的養父,將約書亞撫養到了七歲,然後親手把他送入騎士團。阿伯特年事已高,現在估計是他擔任紅衣主教的最後幾年了。
“教宗大人,您該回去了。”阿伯特臉上被皺紋覆蓋,看不出什麽表情。
他與教宗年齡應該是差不多的,但是教宗看上去幾乎沒有老過。
“他前段時間來過這裏?”教宗沒有離去的意思。
阿伯特知道教宗說的是誰,他緩慢地點了點頭:“您知道的……沒有出戰任務的時候,他一直很喜歡呆在這裏。”
“因為傑拉爾德也是在這個修道院長大的。”教宗嘴角浮現出微妙的笑容,但是很快又被他壓下去,“傑拉爾德是他豎給自己的標靶,因為傑拉爾德的退位,所以他才能走到這樣一個崇高的地位。但又是因為他前麵有著一個被認為是最強之人的傑拉爾德,所以他才有這麽大的壓力。”
聽見“傑拉爾德”這個名字,阿伯特渾濁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教宗接著說道:“他對傑拉爾德的感情混合了憧憬與痛恨……當然,這都是幾年前,現在他到底是什麽想法,已經沒有人能看出來了。”
“也許他已經不在乎了。”阿伯特的聲音有著與他年齡相符的蒼老。
“那麽他為何一直要來這個偏僻的海島修道院?”
阿伯特無法回答。
教宗意味深長地說道:“他強得不像話,也聰明得不像話,但是年齡限製了他,這些聰明暫時沒法沉澱為智慧。隻要他在意著自己的出身,他的心中還有名為‘傑拉爾德’的陰影,那麽他就不是完美而不可戰勝的。”
“我想他已經在設法突破這個心理障礙了。”阿伯特不帶感情地說道,“離開這裏之後,他直接去了聖蘭斯卡特的邊境地區。最近傑拉爾德有在聖蘭斯卡特現身,我猜他已經查到傑拉爾德的具體位置了。”
教宗歎了口氣,從座椅上起身。
他用權杖支撐身體,權戒上閃爍著光芒,腳下浮現出正位的金色六芒星陣。
“約書亞是戰勝一切的聖劍。”教宗的身影一點點變得透明,神聖法陣的光芒越發明亮。“但傑拉爾德是永遠不敗的聖劍。”
那麽……這兩者相遇,到底誰會贏呢?
阿伯特看著教宗消失在告解室裏,這裏的一切又歸於黑暗,而他的心也重新歸於迷茫。
“我就知道那家夥不安好心,他還帶走了喬諾和彌賽亞。”
亞門維係魔導式,然後傑拉爾德負責指路,兩個人乘著假象精靈拉著馬車往坎迪洛克與安默拉消失的地方追去。傑拉爾德在坎迪洛克離開後第一時間查看了他所住的房間,發現東西倒是一件沒少,倆孩子卻一個都不見了。
“彌賽亞是領主大人自己帶走的。”亞門糾正道。
“那他也帶走了喬諾!”傑拉爾德又強調了一遍坎迪洛克不是個好東西。
亞門點點頭表示認同:“好吧,這倒是事實。”
“能快點嗎?他們都飛沒影了……”傑拉爾德覺得用魔導式飛還不如自己跑。
亞門無奈極了:“巨龍是傳說生物,而領主大人用的假想精靈是太陽天馬,我想世界上應該沒有比這更快的了。雖然您可以自己追上去,但是您可以獨自應對那條龍嗎?”
傑拉爾德不敢保證。
見他沉默下去,亞門便試探著問道:“我覺得自己一直錯估了您與她的關係。”
“什麽?”傑拉爾德沒弄明白,明明對方說的是教廷語,每個字他都懂,但連起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我和南十字星都覺得您是受她雇傭的,就像之前護送聖女那樣。”亞門微笑了一下,“但是這幾天看來,您與她的關係似乎並不是這樣,您是不是她的……”
傑拉爾德發誓,如果亞門說出“祖父”或者“男寵”之類的詞就把他當場打死。
“……追隨者?”亞門說了個比較中性而籠統的猜測。
“不是。”傑拉爾德僵著臉否認了,他覺得自己之前想得有點多。
亞門有點驚訝:“所以您為什麽整體黏在她身邊?她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不管有沒有我在身邊,她都是不高興的。”
傑拉爾德對亞門的話感到有點惱怒,但是他想不出自己惱怒的原因,畢竟亞門說的都是事實。
安默拉非常強大,就算沒有他的保護也可以活得不錯。安默拉並不幸福,而他也不能給她帶來幸福。安默拉一直都是一個人,不管他黏得有多緊,她始終是孤立的狀態。
也許正是這種事實才讓他不悅——他對於安默拉而言是毫無作用。
亞門不再說話了,因為他發現傑拉爾德的臉色看起來隨時會揪住他暴打一頓。
馬車裏,尷尬的沉默正在蔓延。
“南十字星身邊也有很多這樣的人。”亞門終於受不了這個氣氛了,他說,“那些人甚至不如您,他們沒有什麽能力,讀書少,身體素質普通。但是他們依然選擇聚集到南十字星將軍的身邊,有人是因為與南十字星有著共同的夢想,也有人是因為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傑拉爾德跟安默拉顯然不會有什麽“共同的夢想”,而且他的價值在上個世紀就被證明了。
“快點,你要追丟了。”傑拉爾德岔開這個話題。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暫時不去想,傑拉爾德活了一百多年,心態一直不錯。
死亡大裂穀將整個大陸割裂成東西兩半,西麵是奧蘭神聖帝國,東麵是聖蘭斯卡特帝國。因為天然的磁場和禁魔領域存在,所以飛行物無法跨越這裏,而進入裂穀底部的人也從來沒有回來過。因此想要往返奧蘭與聖蘭斯卡特,必須從南北兩邊繞過去。
正是因為有著這種天然屏障,所以兩國之間鮮少發生戰爭,邊境摩擦也很少。
大裂穀就像一道刻在大地身上的傷痕,從遠處看過去,它的邊緣十分平整,但是近距離觀察就會發現,它的邊緣早已被風化為破碎不堪的鋸齒狀,往邊上一站隨時有可能掉下去。不知從何處吹來幹燥的烈風,飛沙走石之間漏出一點點風與大地摩擦的嗚咽。
安默拉和維托很快就抵達了死亡大裂穀,不過讓她感到驚訝的是,維托居然沒有走什麽秘密路線,而是隨便找了個缺口就準備下去。
“下去的路不是關鍵,怎麽從這底下過去,然後爬到另一頭,這才是關鍵。”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維托這麽解釋道。
所以說,這底下有什麽路能安全通過?
“這裏不能使用魔導式,不過我身上有些工具……”維托沒有前進,他停在死亡大裂穀的邊緣處,謹慎地問道:“對了,先說好,這裏的事情,您不能跟任何人透露。”
“需要契約魔導式嗎?”安默拉平靜地伸出手,麥靈痕契約在她指尖凝聚起來。
維托不太放心,他說:“等到下麵再說。”
“隨意。”安默拉點頭,示意他往前走。
“可以問一下您為什麽提出這個要求嗎?我是指,為什麽想知道走私路線的事情。”
維托將一根很細的錐子釘入地下,他戴上厚厚的防護手套,從袖子裏抽出頭發絲一般的金屬細線,然後蹲身調整了一下鞋子。那雙鞋應該是釘鞋,可以牢牢地踩在山壁上。
“沒什麽,我隻是對這些神秘之地充滿好奇而已。”
因為這些地方很可能就是通往占星台或者黑暗聖殿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