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管兩個人對於陣法和能量的感知了解是否深刻通透,眼前的一切讓他們馬上就能感覺出來非常的不對勁,不光是陣法波動上麵表現出來的裸毫不加掩飾的殺伐之氣,甚至連幻陣迷陣隱陣的變化都停下來,朝著為此而來的人明目張膽的表現出一種“千萬不要惹我”的態度;並且更加離譜的是,這陣法的布置手段和其中細微變化也沒有絲毫的出奇和特異,不知道的看上去,還以為是一個修真新手學徒試手搞出來的缺斤少兩的垃圾貨呢。

雖然自古以來,關於“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空城計的事情很多高人都幹過,並且還曾經取得過無數的輝煌戰績,但這並不適用於眼前的情況,人家那都是經過無數的腦細胞壞死之後通過對環境、敵我心態、對手性格、軍力配比等等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素綜合分析評估之後做出來的極度冒險的決定。這就仿佛是有一塊巨大的牌子在告訴來的人:這裏就是一個無底的大坑,裏麵不知道埋了多少的鋼針毛刺,等著你一家夥掉進來紮個千瘡百孔,連刀都亮出來了。

最要命的是,這個大坑挖的一點都不高明,就以方軍這種眼高手低的半吊子水準,也能毫不含糊的舉手給他破掉,雖然對於修真界的陣法技巧和知識他僅限於死記硬背粗疏了解的程度,但見過數以百計的仙陣之後,那眼光感應還是有的,他可以大膽肯定的說,這個陣勢裏麵絕對沒有仙陣的痕跡存在,並且就這全力發動的威力也不會蹭破他一點油皮的。

玄天宗在自己的家門口擺這麽一套玩意兒幹什麽?

俗話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這話用在幻空和方軍身上也是非常恰當的。幻空就不用說了,修真界的千年老油條,什麽花樣沒見過?這點伎倆對他幾乎沒有什麽用處。

而方軍從小就被那變態的三叔操練了許多年,關於三叔他老人家南征北戰十幾年的輝煌經曆得來的出生入死的寶貴經驗一股腦的灌輸給了他,後來參軍之後轉戰大半個地球,什麽艱苦絕望的環境沒有見過?整個的槍林彈雨屍山血海中鍛煉出來的,那也是看慣了生死的絕頂人物,眼光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事物反常即為妖,在這裏出現這麽個陣勢是絕對不正常的,所以兩個人的看法基本上一樣——這裏頭有鬼。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玄天宗不會無緣無故弄這麽個玩意兒來讓人笑話的,除非他們真的不要臉了。而據方軍和幻空的了結,似乎這個門派除了極其的無恥之外,對於自己的臉麵還是滿看重的,正是“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的那種人。

幻空很沒風度的抓抓腦袋,順手從地上吸來一塊石頭,輕飄飄的扔進陣勢裏麵,結果引起一陣電光火蛇“轟隆嘩啦”的狂飆亂吼,那塊石頭連一秒鍾的時間都沒有挨過就化作無數的粉碎顆粒燒成灰燼了,連點渣滓都不剩。不過這也很正常,修真界的陣法但凡是殺陣,這點威力還是有的。

但是在那電光火石之間看清了陣法運作的方式和結果,幻空的眉頭皺了起來,手指頭搓揉著自己的胡須,嘟囔道:“他***玄天宗,這是搞的那一套?當真是開門揖盜麽?難道他們以為老子就不敢把他們的老窩翻一個底朝天?咄咄怪事!”

方軍眉頭微皺,沉吟了一會也沒有看出什麽潛在的危險和可疑的布置,輕歎一口氣對幻空說道:“老哥,問你一個問題,據你所知,這玄天宗各地的分舵山門一般都是布置什麽級別的陣法來守護?”

幻空眼皮一翻道:“那還用說嘛?他們家財雄勢大,這種級別的重要分部一向都是仙陣來守護的,陣眼至少有一件以上的仙氣鎮住,整個大陣運作起來就算是來十個八個散仙也未必能轟的開!他們家年年有飛升的仙人,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經有前輩高手從仙界回來,不僅將他們的修煉功法完善修改的更好更強,這些借助仙器布置起來的各種陣法也傳授了不知道多少,每個地方當真可以說是固若金湯,除了同級別的大門派扛著仙器來挑事兒,基本上比烏龜殼都要安全。哼,實在是太浪費了!太奢侈了!老子混了這麽些年,可是還沒有過手一件仙器呢!”

方軍嘿嘿笑道:“得了吧,你那是嫉妒,人家不知道發展了多少萬年的基業,有點東西還不是很正常的嗎?你我這種光杆修真者,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別在那裏做白日夢了!”

幻空指著他氣哼哼的叫道:“我呸!你個臭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一點好詞都沒有!你要這麽想——憑什麽就該他們占著那麽多的資源和星球?憑什麽就該老子四處奔波勞碌?這個嚴重的不公平,這是對聖人之道的極大褻瀆!這個是一定要推翻和打倒的!”

方軍差點噴出來,心說:“您老人家該不會是多年前在地球跑出來的吧?打土豪分田地這種念頭都冒出來了?簡直不像一個德高望重的資深修真者嘛,這又跟生命不過百年絕大多數時間庸庸碌碌蠅營狗苟的普通凡人有什麽區別呢?”

方軍卻是不知道,現今的修真界,確實沒有一點傳說中世外桃源神仙國度的那種超然景象,從他來到修真界的那一刻起,他所見過的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修真者們,除了多年修煉來的強大功力和無數倍延長的生命之外,無論品德心性的水平並不比凡人來的高明,甚至可以說絕大多數都不如人世間那些思想洞達通透的高人,整個一個橫跨無數光年的巨大名利場和鬥獸場,生活在這裏,一樣的存在各種不公平和爾虞我詐,沒什麽區別,至於說什麽世外高人品德修行是不是要超脫一點,那純粹是屁話,這些人除了在凡人麵前裝一裝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的神仙之外,內在的不堪更勝一籌。

凡人因為對自己的心性心神了解的不夠透徹,思考的不夠明白,除了極少數的閑人達人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之外,大部分人活在反複的思慮和煎熬之中,終生不得解脫。而修真者則不同,他們通過各種法門修煉,使得自己在一定的條件下將自己的本來麵目看的更加明白,想的更加透徹,對於生命的本來麵目和前世今生都有了清晰明白堅定不移的態度,結果做起事來就沒有什麽猶豫或者悔吝的情緒幹擾。若是這些人都向善還好說一點,若是上麵沒有正派宗師的引導和調教,這種得到了天地之間巨大能量法力的修行者們做起壞事來,那可就十分得不得了了,凡人百倍捆在一塊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所以有一句話說的好,“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當然絕大多數修行者是不認同的,因為在他們看來,修行是個人的事情,頂多他們不隨意介入凡人的生活軌跡,不隨意去改變摻和凡間的恩怨情仇曆史走向,這已經是很難得了,至於說什麽拯救蒼生萬民的責任使命,那是凡人的空想而已,沒有人可以無故將責任強加在別人的頭上,誰都不可以,能力大不大,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如果不管哪裏的凡人都能得到修真者的照拂,那麽相信用不了多少年,宇宙各處隻會多出來無數的寄生蟲,人類獨特的文明也就離崩潰消亡不遠了。

人類之所以不斷的取得文明前進的成果,創造無數種幾乎不可重現的燦爛文化,跟環境的逼迫和對生命、命運、天地宇宙的不解和追求是分不開的,從古到今都是這樣。

另外一部分得到了大能力的修行者,其心境修行的並不到位,他們戀棧人世間的榮華富貴和高高在上的超然地位,權利,,金錢,一個都放不下。這種人鮮有成就高者,除了修魔者全然不顧一切的放任自流但隨時保持自我的純淨警醒之外,這些人幾乎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而玄天宗的所作所為,很難說是不是朝著這個方向在傾斜,或者不知道已經陷進去了多深。方軍在這裏短短的幾年時間內,看到的隻是叢林法則下的高水平對抗和弱肉強食。

或許,他們活得太容易了。

當然方軍現在沒有心思在這個問題上考慮太多,在他的心中,現在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殺到玄天宗的宗門星上去,不管用什麽辦法也要將不知死活的楊辰給弄回來,哪怕隻剩下一口氣一縷幽魂,他也有辦法保證這小子活下來,對於其父母是一個交待,其他的事情不予考慮。比如說,他就沒有想過自己一旦被無數的高手圍困起來群毆的時候,他是否抗得住不知道多少的仙器鋪天蓋地的轟殺。

兩個人思忖再三,搜尋了個七八遍也沒有找到任何其他可疑的跡象,似乎這裏就是這麽粗糙的一個陣法,而且連一個守護的人都沒有,方軍變態的神識硬闖進去搜尋一番,結果也沒有發現任何的人影和陷阱,陣中籠罩的麵積統共算起來也不過幾十公裏方圓,重要建築的財寶之類的一個也無,平白無故弄這麽一個陣法在這裏幹嘛?

實在弄不明白,方軍和幻空便也不耐煩起來,幻空挺起肚皮,長吸一口氣,雙手掐動法訣照準了陣法波動的中心地段一記“殛滅雷”就砸了下來。

那“殛滅雷”聽起來挺嚇人的,其實在修真界卻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招數,基本上分神期以後的高手都能夠動用足夠的元神力量調動起來天地元氣,而後按照法訣的變換方式組合成所需要的攻擊招數。

“殛滅雷”名副其實的就是純純正正的天罡神雷,以修真者自身的元神之力加上真元力倏忽之間爆發出來,根本也不引起天象的變化,直接在虛空之中顯化一片清蒙蒙的水霧樣氣流,那可是從修真者身上直接抽取出來的最為純淨的真元力所化,其中蘊含有無窮的大能量,絕非表麵看起來的輕柔形象那麽簡單。

但見陣勢上方空氣驟然變得朦朧起來,如同裹上了一層半透明狀的輕紗,無比細密的水霧樣能量瞬間將籠罩範圍內的普通空氣微塵吞噬消解一空,而後將剩餘的些許天地元氣吸收轉化成最為純粹的真元力,下一刻在幻空法訣引導之下激蕩起來,憑空生出無數道發絲一般纖細的電芒。

無數的電芒僅僅閃耀了不足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就迅速凝聚合並成數百道碗口粗細的凜冽雷光閃電,“滋滋啦啦”的在空間內伸展蜿蜒了也不過眨眼的功夫,便齊齊的朝著下麵若隱若現的陣勢能量表層瘋狂轟擊下來!

“轟!!哢啦啦!!”數百道雷光盡情釋放出自身的恐怖能量,每一道都足以將一片山崖轟塌,普一接觸便摧枯拉朽的將那薄薄的陣勢能量撕成碎片,數百個陣點甚至來不及填充修補,便被遠遠超出其承受能力的猛烈爆炸給徹底摧毀。

天地之間一陣的轟鳴滾滾,遠遠傳出幾十裏遠方才漸漸平息,籠罩在這粗糙陣法之下的山穀立刻露出來本來麵目,如同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少女般將自己徹底呈現出來。

比喻不是很恰當,但是這裏的山光水色的確承受得起這種讚譽。盡管方軍已經透過神識將裏麵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但當陣法摧毀之後,這不知道籠蓋了多久的山穀之內那豐厚濃鬱的靈氣煙霧一般的升騰起來,將無數的花花草草掩映的分外妖嬈多姿,美不勝收,當真是如同人間仙境一般,令人不忍涉足踩踏。

這片寬不過兩三裏的狹長山穀內並無什麽藥蒲之類的,山石溪水之側也沒有生長的仙果靈草,除了數百株高可百米的挺拔蒼鬆翠柏,周邊稀疏分布的灌木叢林,將地麵遮掩的嚴嚴實實的密草甸子以外,連條小路都沒有。

最奇怪的是,這裏自始至終除了地下的爬蟲和草叢裏麵的昆蟲,沒有一隻鳥雀野獸存在,寂靜的仿佛沉睡的森林一般,即便是剛才恐怖的大爆炸和極度激蕩的氣流也沒有給這裏造成任何的損傷,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置身其中,分外的感到詭異萬分。

方軍嘿嘿笑道:“老哥好手段啊,一下子就把這破陣法給弄垮了,隻不過你似乎也下手太重了,就這個水平的陣法至於讓你下那麽大力氣麽?”

幻空不悅的說道:“你小子知道什麽,這叫獅子搏兔,當盡全力,誰知道這看似平凡之下隱藏著什麽樣的變數呢?行走天下第一要訣,就是萬事小心、小心、再小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嘿嘿,這叫經驗!年輕人,你還嫩得很呢!!”手捋須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方軍對此論調嗤之以鼻,搖搖頭假裝沒聽見,一步跨出去二裏多地,在一片光滑如鏡的巨型岩石上方懸停住,略一打量,一指劃在岩石的表麵上,隻聽“撕拉”的一聲輕響,高達十幾丈的巨石被其指尖射出的無形氣刃斜著切成兩半,上麵那一塊簌簌的顫抖一會兒,“轟隆”一聲沿著切麵滑下來,重重的砸在地麵上,揚起大片的灰塵。

方軍輕輕揮袖將煙塵趕開,再在巨石上輕拍一掌,巨石被切削的光滑如鏡的斜麵上“啪啪啪”一連串的輕輕爆炸,數十個小如雞卵大如西瓜的區域應聲朝外裂開,無數的細小碎石子彈一般飛出去數十丈遠,落在地麵草叢中,隻在岩石上留下稀疏星散分布的坑洞。

碎石散盡,煙塵排空,巨石斜麵上那幾十個空洞之中立刻散射出一片碧綠色的光芒,尤其在陽光的照射之下,居然反照出來大小不一的數十叢鮮豔欲滴的誘人寶光,蔚為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