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宴
洛言站在家門口,深吸了好幾口氣,按了按心口,強壓下心上洶湧而來的忐忑和恐懼,摸出鑰匙開門。然而鑰匙握在手裏,怎麽都找不準鎖孔,手不住的顫抖,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洛言幹脆把鑰匙收進口袋,抬手敲響了門。
門從裏麵被打開,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映入洛言的眼睛。洛言定睛一看,驚得差點沒尖叫出聲。
“看到我這張帥氣的臉被驚訝到了麽?”阿澤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望向洛言,打趣道。
洛言呆愣在原地三秒,僵硬的退出去看了眼門牌號,是她家沒錯,可是阿澤怎麽會在?
“你······怎麽在我家?”洛言覺得腦袋有點不夠用了。
阿澤攤開雙手,有些無奈的說:“和你相親。”
他剛說什麽?!相親?!洛言懷疑自己聽錯了。
“開什麽玩笑!”洛言沒好氣的撇了眼阿澤,丟下他去廚房找母上大人。老天,不帶這麽玩我的!洛言有種想一頭撞死在客廳牆壁上的衝動。
“媽,我回來了。”洛言推開廚房的門,走進去,湊到洛母身邊。
“回來啦,你這孩子,廚房油煙這麽重進來湊什麽熱鬧,趕緊出去,陪阿澤說說話。”洛母舉著鍋鏟就要趕人。
“媽,你別跟我說他今天真是來和我相親的。”洛言隻覺得頭皮發麻,這都什麽事兒啊。
“就是一起坐下來吃個飯聊聊天,你們兩不是認識麽?”洛母知道洛言反感相親,於是換了套婉轉的說辭。可是再婉轉,本質依然沒有變。
“認識歸認識,你也不能把人家往家裏招啊!”洛言欲哭無淚,她們家小心眼的女王大人要是知道她今晚和男人相親非剁了她不可,“媽,我不管你怎麽認識阿澤的,總之,我有女·······”朋友這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聽到外麵傳來響動,很熟悉的聲音。
“蔚萱來了。”洛母放下鍋鏟,兩手在圍裙上搓了搓,丟下洛言向廚房外麵走去。
洛言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天呢,越攪越亂了。挫敗的搖搖頭,跟著洛母走了出去。
“蔚萱來啦,來來來,讓阿姨好好看看,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知道減肥減肥,也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樣下去可不行······”洛母拉過任蔚萱的手,上下左右看了她一眼,開始嘮叨。
洛言忍不住翻了好幾個白眼,徑自走到客廳,一屁股砸進沙發,扯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裏。開始思索對策,這頓飯,無論如何都不能吃,否則就不好收場了。可是人都到家裏來了,她總不能明著趕人吧?煩!洛言扯了扯頭發,恨不得拍拍屁股走人算了。這種狀況,還出什麽櫃,不出事就謝天謝地了。
“喂,怎麽說我也是帥哥一枚,就這麽不招你待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阿澤已經站到了洛言麵前,故作委屈的說。
“你······”洛言抬眼睨向阿澤那張欠扁的臉,按了按心口,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女朋友的。”
“我知道啊!你當我想來,我也是被逼無奈。”阿澤歎了口氣,走到洛言身邊坐下,雙手枕在腦後仰靠在沙發背上。
洛言偏過頭,上下左右審視了阿澤一遍,怎麽看都沒看出來他有哪一點無奈了,分明愜意的很。心裏的火又蹭蹭蹭的冒了上來。
“你不想來沒人逼你!”話出口,語氣有些冰冷。
阿澤募的坐直了身子,也沒心情開玩笑了,他怕洛言等下炸毛。
“誰是你姐姐?”洛言恨不得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一刀子cha jin 阿澤的腦袋。
“好好好,妹妹,妹妹行了吧,你先聽我說完再生氣。”阿澤縮了縮脖子,舉雙手投降,“我媽,和你媽,是在一起跳廣場舞的時候認識的,一來二去就這麽熟了。兩個老人家聊到我和你的終身大事,於是就商量著把我們湊一對。所以,今天死活非逼著我上你家來見見你。我沒辦法,隻好和她說我們認識,可是大家都沒哪方麵意思。她老人家倒好,直接來勁了,一聽我和你認識,恨不得明天就讓我們兩結婚,我拗不過她,隻好來了。“阿澤撇撇嘴,他真的是被逼無奈,他總不能說洛言是les,而且還有女朋友,直接把洛言往火坑裏推吧。
洛言聽罷,深深的歎了口氣,閉眼,再睜開。火氣消了大半。
“那現在怎麽辦?”
“能怎麽辦?”阿澤反問洛言,他要是知道,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沙發上的兩人陷入了沉默,氣氛有些僵。
在餐廳裏被洛母纏住的任蔚萱不時的往客廳望幾眼,心裏沒有來由的覺得生氣。三兩句打發了洛母之後,走去客廳,站到阿澤麵前,語氣冰冷的開口:“你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阿澤不明所以的望向任蔚萱,背脊忽然有點發涼,這女人怎麽看怎麽像是炸毛中,可是他不記得自己哪裏惹到她了。
“你一麵追求謝若魚,一麵又來和洛言相親,什麽意思?”任蔚萱挑眉,冷冷的睨著阿澤。她之前就看阿澤不順眼,現在更是恨的牙癢癢。很替謝若魚那個單蠢的笨女人感到不值。
“蔚萱,不是這樣的。”洛言看不下去了,起身把任蔚萱拉到沙發邊坐下,然後細細的跟她解釋了前因後果。
任蔚萱聽著洛言的敘述,不自覺的咬緊了下唇。她居然會如此失態的責問阿澤,難道,她真的動心了?這樣的認知讓她沒有來由的覺得恐慌,心髒像是擰在一起,糾的生疼。深吸口氣,把尖銳的指甲掐進掌心,才勉強發出聲音:“那你們,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我和言言在一起的事,直接和我媽說唄。”洛言在唇角扯出苦澀的笑容,眼神黯淡了下去,事態正朝著她不能控製的方向發展,再不說,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什麽?”任蔚萱因為驚訝,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分貝,“你這樣毫無準備的說出來,是不打算和蕭沐言過下去了麽?出櫃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你總得給阿姨他們做好心理建設吧,要不然不翻了天才怪。”
“我同意蔚萱的說法,你不能這麽草率。”一旁的阿澤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凝重的望向洛言。
洛言煩躁的扯了扯頭發,雙手環胸仰靠在沙發背上,眉頭不自覺的皺起。她承認,蔚萱和阿澤說的不無道理,可是她也有她的考量。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她就做好了麵對所有的苦痛與阻礙的準備。
“蔚萱,阿澤,我媽今天能給我安排相親,好,我和阿澤認識,我們心知肚明大家沒那方麵意思,這個好解決。那你們怎麽就知道我媽明天不會招另一個人來和我相親,照這樣下去,我就是不被這些相親煩死,言言也會介意死,我照樣沒法和她過下去,與其這樣,倒不如坦白算了。”
“我們不是不讓你坦白,是讓你不要在這個時候忽然坦白。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說出來阿姨和叔叔的感受,他們這樣傳統的人能接受自己的女兒是les?洛言,他們到了這把年紀,經受不住這樣的刺激。你總不想到最後毀了這個家吧?”任蔚萱握住洛言的手,輕輕按了按她的手心。她是她20多年的閨蜜,也是愛了10多年的人,她不想看到洛言因為一時衝動犯下彌補不了的錯而後悔。
“那我能怎麽辦?”洛言苦笑了下,似在問任蔚萱,又似在問自己。
“你可以帶蕭沐言多來家裏走動走動,平常也在你爸媽麵前多說一些幸福的同性婚姻案例,給他們一個接受的心裏過程。這樣,等你以後坦白的時候,他們至少能接受一點。”說話的是阿澤,雖然他平時嘻嘻哈哈的總沒個正形,可是在醫院的時候,看到洛言和蕭沐言生死相依的感情。他是真心希望她們能夠在這條難走的路上少一點阻礙。
任蔚萱略帶感謝的朝阿澤微微點了點頭,又回過頭去對洛言說:“洛言,你就聽我們的,千萬不要衝動。”語氣裏,滿溢著誠懇與真摯。
洛言皺了皺眉,有些動搖了,她狠不下心傷害家人,甚至害怕坦白一切之後,麵對母上大人的失望和譴責。想要平衡家人與戀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好難。可是,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她注定要傷害家人,注定不能繼續做她們的乖女兒。想到這,洛言隻覺得心上像是有一把刀在慢慢淩遲,痛,卻掙紮不得。
“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後悔嗎?”任蔚萱像是看穿了洛言的心思,輕聲問她。
後悔嗎?洛言問自己,答案很確定,不,一點點都不。她很慶幸自己能遇見蕭沐言,並且愛上她,義無反顧。有些感情,已經融入骨髓,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割舍不開。她抬起頭,與任蔚萱對視,堅定的搖了搖頭,眼睛裏有種晶亮的光芒在閃動。
任蔚萱在唇角扯出笑容,握著洛言的手緊了緊,眼底泛開淺淺的漣漪,單純是對朋友的心疼和關切。從暗戀者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她發現自己在麵對洛言的時候,不再卑微膽怯,唯恐失去,淡定,也坦然了:“隻要你不後悔,我就會在你背後撐著你走下去,需要我幫忙就說話。”
“還有我,我支持你。”阿澤對洛言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笑容溫暖明媚。
“謝謝。”話到嘴邊,隻有這兩個字。心裏亂亂的有很多複雜的情緒湧上來,眼眶忽然有點濕潤。洛言輕咳了聲,掩飾掉淚意,朝阿澤和任蔚萱扯出笑容,她很感謝在自己最需要支撐的時候,有真心待她的朋友在身邊。
洛母端著盤子走出廚房,看到三人在客廳裏有說有笑,心裏樂滋滋的,看來她們家女兒和阿澤聊的不錯,這門婚事有希望。
老天,洛母要是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非得氣暈過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