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漾小姐,她就是大少帥前些日子帶進府的女人,因為她,大少帥已經很久沒來我們院子。”
柳漾順著丫鬟所指的方向望去。
霧罩的清晨,一位燙著時髦卷發的妙齡女郎,正依偎在周鶴庭懷裏撒嬌。
周鶴庭出了名的性子冷、不近人情。
可他對女郎卻極為縱容,溫柔撫摸女郎的發絲,讓她不許胡鬧。
柳漾眼眶泛酸。
沒命名分跟了周鶴庭三年,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鐵石心腸、心狠手辣的周家大少帥,對女人動真情時,是這副溫柔模樣。
她不願再看下去。
但女郎和周鶴庭的聲音,清晰入耳。
“少帥,聽說你在後院養著一個女人,她有我好嗎?”
“一個從牙婆手裏買來的玩意兒,比不得你半分。”
買來的玩意兒…
柳漾羽睫顫抖,輕輕閉上發紅的眼。
三年前,她和祖母弟弟,三人相依為命。
那年陰雨連綿,倉庫糧食發黴,饑荒加瘟疫,餓死病死者甚多。
為了給祖母治病,柳漾通過牙婆的手,把自己賣了。
買她的人,就是周鶴庭。
後來,她成了周鶴庭的女人。
他知道她喜靜,專門在周府空置的後院,建了一座清雅別致的小院,供她居住。
裏麵堆砌著價值不菲的古董、漂亮體麵的衣裳以及奢華昂貴的珠寶。
是她一輩子都掙不到的東西。
這三年,周鶴庭除了名分,什麽都給她。
柳漾一度以為,他是愛她的。
可她大錯特錯。
她之於他,不過隻是個買來的玩意兒,以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
“阿漾小姐…”丫鬟擔憂望著她。
柳漾慢慢睜開眼,嗓音哽咽,“回去吧。”
*
和周鶴庭見麵,是在半月之後。
奉城天氣古怪。
冬日夾雜著寒冷雨水,鑽進衣袖中,刺骨的涼。
周鶴庭推門而進,脫下風氅遞給旁邊的丫鬟,“柳漾呢?”
“回少帥,阿漾小姐在睡。”
周鶴庭掀了簾子進去。
客廳燒著壁爐,暖烘烘的。
柳漾柔軟的身子,陷在藤椅中,腿上披了一條厚絨毯。
他走來時,刮帶過一絲寒氣。
寒意撲麵,柳漾慢慢睜開眼,“少帥,你來了。”
周鶴庭彎身抱起她,往床榻走。
他順著她的額頭,一路吻上她的唇瓣。
厚重低啞的嗓音有些含糊不清,“這幾日忙軍務,一直沒能抽空陪你。”
雙雙跌入床榻。
粗糲冰涼的手滑過溫軟的肌膚。
柳漾顫著身子,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少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
“什麽?”
“這三年,承蒙少帥垂愛,我已攢夠贖身的錢,近期便想出府歸家,還望少帥成全。”
周鶴庭冷硬的身體頓僵。
片刻,他起身裁了支雪茄含在唇邊。
深暗無波的黑眸,情欲褪去,被濃霧隔絕,恢複了一片平靜和冷寂,“怎麽突然想出府了?”
頓了頓,他淡聲問:“因為殷晚汀?”
殷晚汀,就是半月前,被他擁在懷裏的女郎。
這陣子,全府上下,無人不知殷晚汀是周鶴庭的心頭摯愛。
柳漾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麽難堪。
她抓著鬆垮的領口,極力壓抑著哽咽,“我十九了,該出府嫁人的年紀,成了家,也好照顧祖母,盡一盡孝心。”
柳漾不擅長說謊。
她的心思,很輕易被看穿。
周鶴庭沒有挑破,也無心解釋。
隻是因為煩悶,他話語涼薄而冷血,“我沒興趣知道你怎麽想。”
柳漾心髒悶疼。
是啊,她隻是他買來的一個玩意兒。
一個寵物的想法,又有什麽需要他在意的呢?
他深深吸了口煙,“...但你知道我的規矩,柳漾,鬧過頭對你沒好處。”
自柳漾進府起,她就知道他的忌諱。
他不喜歡她打聽他的私事和行蹤。
更不許她拋頭露麵。
他需要的是一個溫順乖巧,從不忤逆他的女人。
然而,身入凡塵,食五穀雜糧,她也是一個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如今,叫她如何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恩愛?
“少帥,我沒有鬧。”柳漾鼻尖酸澀,“我是真心想出府了。”
她拿出一隻繡著鴛鴦的荷包,遞給他,“這三年,丫鬟出去采購,我拜托她們幫我帶出去一些繡品賣,攢下來的錢,夠贖身的了。”
周鶴庭按滅了煙,看都沒看一眼,“我瞧你是富貴日子過膩了…罷了,你這樣倔,我也不留你。”
他頭也不回離開。
暖陽透過窗欞照進來,柳漾緊緊攥著荷包,下身的襦裙,一點點被淚水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