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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柳時鑫這個死孩子送走以後,我頂著那個仿佛有幾百斤重的腦袋下床走動。窗簾半掩著,窗外有風,可卻吹不進來。我走過去將窗簾拉開,傍晚的太陽灼熱卻圓潤,陽光還是刺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從來沒有覺得窗外的世界會有多麽精彩,可就是在這個好像隻有我一個人的地方,卻讓我覺得平靜。
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焦灼難安,從我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開始,從我奔波於每一場能將活人擠死的招聘會開始。現在難得清閑了,我卻有些排斥這樣的感覺。
人一忙慣了,總難真正的清閑下來。
沈飛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進來,等到我回頭的時候才看見他。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我,眼睛裏有些我搞不清楚的神色。那個眼神裏有某種懷念,還有某種向往。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很討厭現在的他,我隻有一個感覺,他從頭到尾隻把我當做另一個女人,一個死了很久的,可是被他所深愛的女人。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諷刺。
“為什麽不休息?”沈飛問我。
“嗯,有些躺不住了,起來透透氣。”我心裏的灰暗慢慢擴散,坐到病床上,我沒有再跟他說過一句話。
沈飛為我整理點滴架,他低聲笑著,聲音低啞深沉:“你還好,我有的病人一臥床就要躺十天半個月的,也都是這麽忍過來的。過兩天等你能出院了也不要隨便坐劇烈運動,頭上的傷不比別的地方,小心一點總沒有壞處。”
“嗯。”我隨口答應,身上隻覺得累。
沈飛好像也發現了我情緒不高,問我:“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還好。”
他看著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周圍的氣氛好像有點凝結。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每一次好像都是我任性的將所有話題終止,為什麽感覺是我的問題?
既然對沈飛沒有什麽想法,也同樣不可能有什麽想法,我又為什麽不能坦然的麵對他呢?
意識到這一點,我開始覺得尷尬,似乎自己剛才對沈飛的態度十分怪異,連我自己都覺得有問題。
沈飛好像不知道我剛才有多麽大的心理落差,他低頭看了看表,問我:“一起去吃個飯?”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問他:“合適麽?”
他挑挑眉,笑得賞心悅目:“為什麽不合適?”
其實醫院食堂的飯菜是極不好吃的。在我有生以來的二十五年的歲月裏,這是我吃過的僅僅比學校食堂好上一點點飯菜。
沈飛似乎已經吃慣了這樣的飯食,左手拿一個包子右手夾一筷子菜,吃的還挺舒心。見我一直沒再動筷子,他問我:“怎麽了?不舒服麽?”
“不是……”我為難的看著他,實在不想讓沈飛的一片好心買來的飯菜在我嘴裏成為難以下咽的恐怖食物。
他似乎知道我為什麽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尷尬的笑了笑,然後跟我說:“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方便去外麵,而且有些東西需要忌口。至於醫院的夥食……先忍一忍吧,就當我欠你一頓飯,日後再向你賠罪。”
人家沈飛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說什麽。我朝他笑了笑,勉強將油麥菜塞在嘴裏嚼了兩口,越吃越沒有味道。
我看新聞的時候人家說今天晚上會有流星雨,沈飛見我一臉神往,輕聲問我:“想看嗎?”
“嗯,想。”我還是盯著電視機不放,“我好像很多年都沒有過想看這種東西的念頭了,人一老,什麽樣的浪漫情懷都沒了。”
“嗬嗬,你可不老。”沈飛被我的話逗笑了,“你信不信?隻要你大聲喊一句‘我老了’,立刻會有人瞪你。”
我左右看了看,大多都是中年女人,咳咳,可能我這麽一喊,真有可能被人瞪成蜂窩煤。
旁邊走過來兩個小護士,她們看見沈飛,就像看到大金元寶似的圍過來,親熱的喊道:“沈醫生來吃飯呀。”
“嗯,吃過了麽?”沈飛熱絡的跟她們打招呼。
“吃過了吃過了,沈醫生又忙到現在呀。”兩個小姑娘一臉心疼的看著他,“吃這些怎麽行呀,一點營養都沒有!”
很顯然這兩個小姑娘已經完全無視了我的存在,心疼巴拉的看著沈飛麵前幾乎沒什麽肉星的幾盤子菜:“沈醫生,你還想吃點什麽?我去幫你買?”
沈飛看著我,麵上有些為難:“不用不用,隻是一頓飯而已。我還有病人在,她要忌口。”
那兩個小姑娘不滿的看我一眼,似乎已經把沈飛吃不好喝不好的這筆帳賴在我頭上了。我裝作沒看見,嘴裏咬著包子,可卻越吃越奇怪。咋這包子……是魚香肉絲的味?
沈飛送走了那兩個小姑娘,看見我舉著包子發呆,問我:“怎麽了?”
“剛才以為你們這包子是香菇油菜的,沒想到還有魚香肉絲的。”真神奇呀。
“……我們醫院裏包子的餡料,要看上一頓剩下什麽菜來決定。”沈飛麵不改色的為我解釋說明。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正夾起第二個圓滾滾的,型號顯然已經完全超標的包子咬了一口。
呃……我想說,師傅,就算上一頓剩的是紅燒獅子頭,您老人家也切兩刀成麽?
這一頓讓人畢生難忘的飯讓我吃的食不知味,回了病房,爬上我那張床。我閑的發慌,隻能看看城市快報打發時間。偶然間看到了這兩天的頭版頭條都是對任玉錦綁架案的報導,內容我沒有細看,反正我知道的肯定不比新聞記者少。
我正看著報紙,舒冬風風火火的闖進來,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毫不客氣的端起茶缸子咕咚咕咚灌涼水。
“哎哎哎,舒美人,連病號的水你都搶?”說到這個死女人,我可就有話要說了,我出事的那天這位美麗善良大方可人的舒大美人正和老板在外麵應酬,等知道我出事了才跑到醫院裏嚎啕大哭。
說好聽的,她的哭聲就像是悲傷到極點了,如滔滔江水一般傾泄而出。說不好聽的,這姐姐哭的就像是給我奔喪一樣,不知道的以為我英年早逝,加上幾個警察在場,搞的我像因公殉職似的。
“今天怎麽有空過來?”我看著舒冬一身比以前還要時髦的衣服,心想著她走進醫院的時候得有多少男人被她迷倒?
“你別說了!”舒冬一臉悲憤,“我又被那兩個小兔崽子給耍了!”
“你?誰們家孩子這麽牛,能把你耍的團團轉?”這兩天光聽見舒冬大喊大叫什麽小兔崽子一類的,就是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誰。
舒冬氣鼓鼓的大喘氣,有些沮喪的說:“是暫住在我們總裁家的小魔頭,他姐姐的孩子。”
我挪了挪屁股湊近舒冬:“你才到人家公司不到半個月,怎麽就那麽快打入總裁家庭內部去了?”
舒冬看我一臉眉飛色舞,就知道我這顆想象力豐富的腦袋瓜子又不知道想到哪去了。她無力的歎了口氣說:“我還能怎麽樣,給總裁跑跑腿,買買咖啡送送稿子,不時的還要跟另外一個助理到各部門開會。就這樣我還忙不過來呢,哪兒有時間打入敵人內部去!”
“感情你真的有這個念頭?”我受驚過度,腦袋有開始疼。
“別胡說!”舒冬紅著一張臉,“我怎麽可能對我們總裁生出什麽不正當想法!你說說,你姐們是這種人麽?”
我認真的想了想,於是得出一個結論:“嗯,現在還沒出問題,不是你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你。”
“嗯對……”舒冬本來以為我會說什麽好話,沒想到她竟然會被我耍了,這女人才反應過來,瞪著我罵一句:“白眼狼!”
“嘿嘿,好說好說。”我美滋滋的看著舒冬舒美人氣紅了的臉,問她:“吃飯了麽?”
舒冬好像沒心情跟我打鬧,老老實實的回答:“嗯,吃了。本來想給你帶點東西的,給醫院打電話的時候沈飛說要帶你去吃東西。啊,對了。你晚上吃的什麽?”
我幹笑兩聲,無比沉痛的說:“紅燒獅子頭餡的包子……那麽大個兒。”我一邊說一邊給她比劃那包子的大小。
聽了我的話,舒冬笑得跟一隻偷腥的貓一樣,花枝亂顫的。嗯,請允許我用古代言情小說最喜歡用,最惡俗的詞來形容舒冬吧。
她伸了伸腰,躺在我旁邊嘟噥:“我已經三天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那就回去睡呀?”
“嗯!”舒冬跳下床,拎起包包就要走:“那我回家睡覺了。”
我無比怨念的看著她,低咒一聲:“沒良心的!”
她剛出了門口,我就隱約聽見她和什麽在說話:“啊,是你呀。麻煩你照顧我們家小末了。”
“沒問題。”是沈飛的聲音。
“那我先走了,拜拜。”
“嗯,好的。”
沒多會兒,沈飛推門走進來,我問她:“那死女人走了?”
他愣了下,笑著點頭。
“有事嗎?”我偏頭看他,聽他說:“跟我去一個地方。”
他拉著我的手腕朝著天台走,樓道裏麵人很少,大多數的人基本都在病房裏看電視或者休息。我被他拉到屋頂上,他推來了一架輪椅讓我坐上去,我正覺得奇怪,他俯下身子將身上那件雪白的衣裳披在我身上。
他的衣服上有一股特別的味道,還帶著一些沈飛的體溫,讓我覺得溫暖。
沈飛蹲在我身邊,笑得就像個大男孩。我忽然想到了蘇潛,他在朝著我笑的時候總是笑的這麽幹淨。
他說:“你不是說想看流星雨麽?雖然咱這麽大的年紀不適合玩浪漫,不過透透氣還是好的。”
我忽然想起一個在我印象裏十分善良的女人,我問沈飛:“你以前陪她看過星星麽?”
他笑著抬頭仰望天空,眼睛裏閃耀著某種神采,輕易便能捕捉:“她怕黑。”
這一天的晚上我們沒有等到流星雨,而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在天台睡著的。第二天醒來,我躺在自己的病床上,沈飛的衣服還披在我身上。轉過頭的時候,我看到桌子上準備好的藥,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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