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良心難安

孫瑾正式接手了季秋的案子,我跟在她身邊,和她一同去見季秋。

幾天不見,她消瘦了不少,不過神情異常安詳。

我始終覺得她的狀態很不對,在這個地方,她似乎有些安然的過分。

“周小姐,你不用為我的事操心了。”季秋見到我的時候十分驚訝,可能連她都沒想到,一個和她見過不到幾次麵的年輕姑娘,居然還能關心她的生死。

孫瑾麵無表情的陳述說:“季秋季女士,我現在正式接手了你的案子,我也會盡全力來證明你的清白。”

我也開口對她說:“季老師,千萬別放棄。我知道你絕對不是殺人凶手,你更不是殺害自己兒子的人!”

季老師的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微微苦笑。她問我:“周小姐,你有沒有試過良心不安,夜裏無法安眠的生活?”

我不說話,聽著這個女人低聲傾訴:“這樣的生活我過了十七年,十七年……我再也不想要這樣活下去了。”

孫瑾不像我,她似勇士,心如磐石,不會因為惻隱之心而亂了分寸,談話之間,盡是沉穩自信:“季女士,我是你的律師,我當然的會認為我的當事人無罪。律師不是萬能的,我隻能在證據充分的條件下為你做無罪辯護,如果窮盡一切途徑還是無法證明您的清白,我隻能為你爭取更好一點的結果。希望你能配合我!”

她看到季秋異常沉默的樣子,終於問出了第一個問題:“季女士,你真的殺了自己的兒子嗎?”

“是的,我殺了我的兒子。”她回答的很自然,一點都不想為自己掩飾什麽。

我皺著眉頭,始終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季老師,我堅信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告訴我們,你沒有殺您的兒子。你告訴我們他現在在哪兒!這樣孫瑾才能替你做無罪辯護,你是無辜的!”

“周小姐你是不會懂的,”季老師攔過我的話,搖了搖頭,“就算我沒有殺我的兒子,可那些女孩呢?那些無辜的孩子呢?”

“她們不是你殺的!”我似乎有些激動,身邊的孫瑾拍了拍我的手,讓我冷靜的坐下。

季老師的反應卻很平靜,她抬起頭,問我:“周小姐,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和被我親手殺死又有什麽區別?她們都曾經是我的學生,都是那麽可愛的孩子。”

孫瑾敏銳的察覺到了季老師言語之間的突破點:“也就是說,您承認了自己殺害自己的兒子,而不承認自己‘親手’殺了那幾個女孩?”

季老師不說話,而身邊的書記員卻已經把這一句記錄在筆錄裏麵了。

“季女士,我相信生命無價,沒有人能夠毫無理由的剝奪你的生命,你自己也不行。”孫瑾好像察覺到了什麽,我看了她一眼,決定相信孫瑾。她是個優秀的刑事案件律師,隻是稍欠經驗和名氣而已。

她握住季老師的手,一字一句的說:“假如您沒有殺害自己的兒子,請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裏。我們需要證據,證明您的清白。”

季老師收回了手,平靜的笑了笑:“孫律師,是我殺了自己的兒子,我願意承擔我的罪行。不要再為我費心了,好嗎?”

說完,她站起來,和獄警一塊離開。

臨走的時候,季老師回過頭,對我說:“周小姐,你是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我和孫瑾麵麵相覷,始終猜不透季老師究竟在堅持什麽。

從裏麵出來,我的心情無比糟糕。

孫瑾平靜的向我闡述季老師的情況:“季秋和邊鼎傑是夫妻,而十七年前,浮川市發生了幾起大案,手法相近,死者都是季秋的學生,年齡都在十七八歲左右,長發。當地警方認定案件是同一人所為,但是始終抓不到嫌疑犯邊鼎傑,而她妻子季秋和兒子邊昊也失蹤了。”

“後來你也知道,上個月本市發生了兩起命案,手法和當年一模一樣。鑒證科的人確定凶手就是這個已經逃了十七年的邊鼎傑,而那天你碰到他的時候他才正式落網。”

我悶悶不樂:“那抓他就好了,為什麽扯上季老師?”

“就像你剛才看到的那樣,季秋承認自己有罪,季秋的母親也指證她親手殺了邊昊。”孫瑾平靜的說道:“從這兩方麵講,檢察院那邊都不會輕易放了季女士,除非她能證明自己和幾起殺人案件無關,證明自己沒有殺了邊昊。”

“孫瑾,你也看到了……”我有些頹廢,“她那個樣子很明顯就是在求死。”

“嗯。”

說著,我們兩個已經從所兒裏出來了。

舒丁看見我們出來,連忙招了招手。

這家夥,說是裏麵晦氣,他常年出門在外做生意,可不能沾上這東西。這套說辭,被我狠狠的鄙視了一遍又一遍。

上了車,這家夥問:“怎麽樣,有什麽進展沒有?”

我和孫瑾搖搖頭。

“哎呀呀……”舒丁剛想發表什麽高談闊論,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中午飯是去分局門口吃的,白秋他們也是剛剛出任務回來。柳時鑫看見我,大大搖頭:“周未末,你就是個天生勞碌命。”

“嗯,還是個非賣品。”舒丁煞有介事的點頭附和。

這兩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家夥,似乎一拍即合,相見恨晚。

“小末的案子有什麽進展沒有?”孫瑾還是更關心我這裏的問題多一點,“那邊怎麽說?”

“對方稱他們一向是網上交易,從來沒有見過人。”白秋又說,“而且還有一點對周未末很有利,在小末碰到邊鼎傑的那天晚上,自稱是‘周未末’的人又和對方交易,並且暗地聯絡買家想要出售萬坤集團一份土地投標標底。”

孫瑾想了想,問:“這麽說,咱們這邊已經掌握了不少有利證據?”

我聽著他們的談話,忍不住湊過去問白隊長:“有沒有查到聯絡人的IP地址?”

白秋看了我一眼,反問一句:“你們昊天律師事務所的電腦是不是局域網?”

“嗯,是局域網。”我點了點頭,“除了他們合夥人的電腦以外,大家在一樓辦公區的網絡用的是一個路由器分出來的網線。”

說完這一句,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等等……您的意思是說……”

白秋點點頭:“非法交易的IP地址是你們昊天律師事務所的。”

我被這一句話嚇傻了。

這麽說來……一樓辦公區的所有同事,都有可能是陷害我的人!

不寒而栗。

“進一步的情況還要繼續查下去,不過相關材料我都會遞交檢察院。”白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做好心理準備,不管楊濤怎麽去處理這件事,最好的狀況也就是證明你無罪,保住你的律師執業資格。”

我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我明白。”

交代了我這邊的事,白隊長朝著柳時鑫和丁宣一揮手:“今天你們去見邊鼎傑,有沒有問出什麽東西來?”

提到與季老師相關的案子,我立刻打起精神,看向柳時鑫這家夥。如果別人不提,我根本記不起來他是犯罪心理學碩士。

柳時鑫抓了抓頭,頗為苦惱的樣子:“白隊,我就從來沒見過一個這樣的家夥。性變態,殺人狂,對自己的罪行交代的一清二楚,不過就是不肯說自己到底還殺了多少人,也一口咬定季秋就是殺害邊昊的凶手。”

我皺著眉頭,十分不解:“他殺了人,為什麽要拖著季老師?殺一個人,殺幾個人,同樣都是死刑,他為什麽不交代清楚?”

柳時鑫笑了笑:“你不明白的,他們這樣的人都有一定的偏執,事事都要掌握主動權。我相信他在殺人的時候也在享受這個過程。根據檔案的描述,十幾年前那起案件的被害人都被人解剖過,手法純熟的很。聽說邊鼎傑是個外科醫生,他的房車就是謀殺現場。”

“而且他不說出下一個被害人的身份,埋藏地點,也許隻是想帶著某種滿足感赴刑場而已。”柳時鑫打了個哆嗦,“還是不要再讓我見到這種人了,太恐怖了。”

孫瑾從剛才就沒有說話,而現在,她卻忽然開口,語出驚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假如季秋同樣也被判死刑,那他殺的最後一個人是季秋,而且不用他自己動手。”

我覺得這個男人真的是很恐怖,殺了那麽多人,為什麽連自己的妻子都不放過?

白秋他們也在考慮孫瑾的話,所有人吃飯的時候都異常沉默,丁宣很認同孫瑾的說法:“他們這樣的人,多一個陪葬都會很開心。”

舒丁在一旁重重的歎了口氣,有些哀怨的看著我說:“周未末,下次別再帶著我來聽你們辦案子的過程了……”

“哦。”我忘了,這還有個“業外人士”在。

柳時鑫大大搖頭,有點林黛玉顧影自憐的感覺:“哎,其實我是那麽善良柔弱的一個小夥兒,怎的就走上了研究犯罪心理的這條不歸路?釘子,放心,你又不是我,幾乎不可能再遇到這樣的變態了。”

這小子……

舒丁搖了搖頭,語不驚人死不休:“你們地球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