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婉的身世被證實了,她是葉霆風與宋婉怡的女兒。冷酷無情的爹搭配溫柔軟弱的娘,再來個自私自利的爺爺,她娘怎麽可能活到現在!

親人醜惡的嘴臉嚴重地傷害到陸婉婉敏感的心,原來她就是傳聞中剛生下來就夭折的孩子。爹不親爺爺不愛,無能為力的娘隻有死路一條。不管是葉霆風還是宋老爺,他們都是這樁悲劇的始作俑者。

魈老兒是惟一清楚真相的人,機緣巧合之下成為陸婉婉的義父。可見,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她想逃也逃不過,隻能勇敢麵對!

困繞陸老爹多年的謎底正式揭開,他卸下了心頭的包袱,卻更好奇陸婉婉親生父母的愛恨糾葛。

為了滿足他的心願,魈老兒長歎了聲悠悠道來。

“婉婉她爹不是人,是個畜牲!再說一萬遍,他還是個畜牲!而我,就是那個畜牲的師傅,瞎了雙眼的老不死。唉,人的命如釘釘,胡思亂想真是沒有用啊!我這個人漂泊慣了,無牽無掛樂得逍遙,我從小就立下誌向,做個沒人管沒人問的叫花子。可惜,我沒做成叫花子,卻稀裏糊塗在江湖上混出了名聲。

我隻不過好心救了一個路邊快要餓死的老叫花子,他卻教我絕世武功,現在想想,好心咋就沒有好報哪!好吧,學會了武功總得為大夥兒做點啥才是。老叫花子死了以後我沒錢安葬,本想撿張草席給他裹上埋在土裏拉倒,誰知道他還是個特愛麵子的人。老叫花子落魄之前是個武學世家的掌門,被徒弟們合夥算計謀了家產賠了老婆孩子,他把秘籍藏在身上躲避追殺,打定主意死也不能妥協。

這緣分啊就是玄乎,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也能撞見。我救了他,他教我武功,雖然我沒叫過他一聲師傅,但他已經把我當成徒弟了。他臨死前有個心願,讓我把他送回老家,找到他老婆孩子的墳要跟家人合葬。

其實這事兒很合理,我也能理解。他逃出來的時候,老婆孩子被殺,隻能找個地方草草埋葬連塊墓碑都沒有。如今收了我這個徒弟,又學會了他最厲害的功夫,於情於理也該完成他最後的心願。可是,他還要幾口棺材,還要立塊正經八百的墓碑,這可就難倒我了。

說到這兒,你們別嫌我這個人摳門,幾口棺材一塊墓碑這個要求確實不高,但我是個叫花子啊!叫花子身上能有幾個錢,我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可是,誰叫我欠了他的呢,就算把我這張臉磨平,也得討來這些東西不可。

我背著他一路直奔他的老家,沿途打聽一番確有此事。這老叫花子是個德高望重的大師,隻不過他那幫徒弟都是狼崽子。那時候,我為了討棺材板,臉都快磨平了也沒討到,一氣之下很想隨便找個地方把他埋了。但我要是真這麽做了,跟那些狼崽子又有什麽分別。

我沒討到棺材板,隻能在他家附近住了下來。那群狼崽子大搖大擺吃香喝辣,搶了師傅的家業心安理得,很不要臉地以大師自稱。看著他們那副惡心的樣子我心裏就來氣,我上門討飯被轟了出來,看門的狗腿子還往我身上吐唾沫。

我越想越氣,打著為老叫花子報仇的名義,當天晚上放一把火燒了那座宅院。我就堵在門口,出來一個砍一個,順便把他們身上的錢都撈出來。這樣一來,我不僅報了仇還能安葬老叫花子。

從那以後,我看誰家為富不仁,我就搶他的錢殺他的人,把搶來的錢分給窮苦百姓,讓大家都有好日子過。誰知道我做了好事又沒有好報,大夥兒都稱我為‘魈大俠’,說我來去無蹤形如鬼魅什麽的。可是,我隻想做個叫花子,我並不想做大俠,於是我自個兒改名叫‘魈老兒’。

官府張貼告示抓我,有錢人家雇殺手追我,窮苦百姓燒高香供我,我‘魈老兒’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成了紅人。這樣的日子過了二三十年,殺來殺去也沒多少人可殺了,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想著我的人也不多了。

消停下來我才發現自己年紀一大把了,娶老婆的事兒我也不想,安安生生過完下半輩子交差。我沒想過像老叫花子一樣收徒弟立門戶,我隻想著吃飽喝足睡大頭覺,什麽時候閻王爺想我了我就去,一個人自由自在也挺好。

可能是我作孽太多,老天爺不讓我稱心如意,想方設法讓我不好過。我在路上撿到一個皮包骨頭的小子,供他吃喝教他武功,指望著他長大以後有個活路。這小子跟我一樣是個孤兒,小小年紀就很聰明,讀書識字樣樣精通。

我混了這麽多年手裏有點閑錢,就找了個村子住下來,好讓他能安心讀書將來更有出息。人家以為我們是父子,他也跟著叫我爹。我聽不慣這種稱呼,就跟他以師徒相稱。

這小子長大了終歸要走,我不想跟他沾親帶故,當不當爹都無所謂,隻要他有這份心就好。再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陪著我這麽多年,為我洗衣做飯,我們也算互不相欠。以後他要想走我也絕不阻攔,我還可以繼續做我的叫花子。

桑田變滄海,滄海變桑田。窮通無定準,變換總由天。這小子真不是個普通人,腦袋比私塾先生還好使,身手比山上猴子還靈活。我的功夫十有七八都教給了他,那些私塾先生肚子裏的學問早就被他掏空了。這小子十六歲就考上了探花,他的學問或許不是靖國第一,武藝可是沒人能比得上。

話雖如此,這小子去京都混了兩年,也沒撈到什麽好差事,倒是招引來不少姑娘。真不知道千金小姐們都是怎麽想的,這窮小子除了會花言巧語打幾場架,又沒錢又沒勢,偏有不少姑娘死心塌地要跟他。不幸的是,其中就有婉怡。

他們怎麽好上的我不清楚,隻知道宋老頭逼婉怡嫁人,婉怡不肯便跟那小子跑了。那個畜牲也不是一開始就喪盡天良,我知道他對婉怡是真心的。他們逃到我這兒來的時候,兩人的感情好得很,成天黏著跟蜜糖一樣。

那小子不在的時候,其實我也挺寂寞的。收了個來曆不明的徒弟最後把我氣得半死,將他趕出去以後,那小子帶著婉怡回來了。我突然有種家的感覺,就像是兒子兒媳回家一樣。那段日子我過得很開心,婉怡出身名門也不嬌慣,那小子仕途不順索性關起門來過日子。

婉怡是從家裏跑出來的,我們東躲西藏從不敢在一個地方住得太久。隻等著過了風頭再為他們操辦婚事。期間雖然有人找到她,但好在沒人打得過我們。後來,婉怡有了孩子我們都很高興,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啊!

皇太祖駕崩,欽定的世子失勢,紆尊降貴主動上門找幫手來了。那小子本就不甘平庸,隻是苦無機會。如今貴人上門,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他又怎能不動心哪!想當初我堅決反對他出仕,要不是婉怡苦苦相勸,我就算是打斷他的腿也不讓他去!婉怡處處為他著想,她不想阻擋他的前程,我了解她的苦心,不忍看她傷心隻能點頭答應。

唉!人沒有良心豬狗不如!那小子一走就再也沒回來,他丟下我倒沒什麽,可是他連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婉怡雖然沒有跟他拜堂成親,但他們已有夫妻之實而且有了孩子,怎能始亂終棄辜負她哪!

直到宋老頭找來,我才知道這小子徹底變了心。婉怡終日以淚洗麵,村子裏到處都是閑言碎語,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我一個人大可以到處流浪,乞討為生也能樂在其中。可是帶著婉怡和她腹中的孩子,我還是要找個地方落腳的。跟著我這個老不死的,她們隻能挨窮受苦根本沒有好日子過。

我那時候又急又氣生場大病,婉怡變賣了所有值錢的東西給我治病。我知道我不能再拖累她了,讓她回去就不必再受苦,反正那個畜牲也不會回來了。婉怡知道了我的心思,留下身上所有的銀兩含著眼淚走了。我看著宋家的人帶走她難過得要死,她是個好孩子,可是我沒有福分當她的爹。她是個好女人,那小子卻辜負了她!

畜牲啊,他就是個畜牲!為了自己的前途拋妻棄子!他不得好死,他一定不得好死!我是個老混賬,日子再苦也不能送走婉怡,是我把她推上了黃泉路,是我!”

魈老兒痛心疾首悔不當初,陸老爹和何伯紛紛勸慰:“老大哥,別傷心,宋家二小姐不會怪你的……”

陸婉婉眼眶紅腫,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再聽魈老兒講述那段過去她的心情截然不同。

“義父,這掛墜是不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魈老兒淚眼模糊地望著陸婉婉:“是,是那畜牲送給婉怡的定情信物。當年世子為了拉攏他,送給他一對世間罕見的玉玲瓏,聽說是皇太祖賞賜之物。一紅一綠正好配對,紅的給了婉怡,綠的他自己留著……”

“一紅、一綠……”陸婉婉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荷包,雲熙皓的那枚掛墜不翼而飛,她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落在哪兒。

陸婉婉失魂落魄地看向魈老兒,顫聲道:“兩枚掛墜除了顏色不同,是不是大小形狀一模一樣?”

魈老兒愕然地反問道:“是啊,你怎麽知道?”

陸婉婉的腦袋轟的一聲像炸了鍋,麵無血色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