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四回 搏命

孟有道的一喝,卻是讓米有才心中一震。卻也是有了抉擇。

米有才並沒有依言俯首磕頭,而是緩緩的站起了身形,平穩而堅定的說道:“這個旨我不能接!”

那宣旨的孟有道,好玄沒被米有才這平淡的一聲說暈。孟有道很是疑惑的眨巴了眨巴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幻聽了,這米有才剛才說什麽來了?

無怪乎孟有道如此想,他可是和米有才一樣同是幼年進的皇宮,嚴酷的訓練下,數十年來早就習慣了服從命令,聖旨對他來說,那就是天,即使讓他死,他都沒有敢反抗的心態。如今卻是聽到他那老友竟然敢說不接聖旨。孟有道如何能不覺得是天塌了一般。

疑惑了半天,最後連自家正是宣旨官的身份都忘卻了,疑聲問道:“老鬼,你莫非真的病了不成?說什麽胡話呢。”

米有才感受到孟有道的關切,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淡淡的說道:“老孟,我沒病。清醒的很。不過,這個旨,我真的不能接。”

孟有道聞言,當即怒道:“糊塗!瞎說什麽!還要腦袋不要!此話我就當沒聽見。趕快謝恩接旨!”

孟有道雖然怒喝,可言談間卻是為米有才擔了幹係。米有才也是感動。

可米有才心中有所抉擇,卻是不會輕易改變的。米有才堅定的說道:“老孟!官家早已把我送給了國師。如今我卻不是皇宮大內的人了。就算官家要把我要回,卻也是需要國師應允的。可如今國師不在,聖旨卻要我叛主捉拿國師家眷。我米有才雖不是什麽聖人,卻也是知道不可背主“胡說!聖命不可違!你就不怕殺頭,你就不怕連累家人!”

米有才淡然笑道:“老孟。你我賤命一條,怕什麽殺頭。至於家人,我早就忘懷了。也找不到了。可如今,國師待我甚厚,主母更是待我如親人長輩一般。我更在這裏收了義子。如今這二龍山就已經是我的家了。”

孟有道聞言,心生感觸。別看他們這些大內武監供奉。聽著好似如何。可實際上都是一群可憐人。自幼被父母販賣送入宮中,小時候吃的苦,那就不用說了。就是功成以後。地位高了。衣食不愁了。可實際上仍然是一個伺侯人的下人。而且。沒有子孫後代,沒有親友妻女,連朋友,也因為那後宮的陰毒。也很少能交到真正知心的。卻是孤獨地很。

很父母麽?不恨。也恨不得。父母但凡能養起,有條活路,也絕不會把自家的孩子送入宮中做太監。實在是做太監,還能有條活路,不做。呆在家裏。卻是隻能餓死。

故此,孟有道從不怨恨父母,也很羨慕那些還記得家,並時常省出錢來給家人寄去的太監們。他孟有道,卻是小時候嚴酷訓練下,根本沒時間去想這些,而功夫有成之後,卻是連家都找不到了。

家麽?也許這皇宮大內,就是他孟有道地家了。

故此。孟有道雖然有些理解米有才。以為米有才找到家而高興,可孟有道卻也有孟有道地堅持。

孟有道當即歎息一聲:“老鬼。不想我倆幾十年的交情。卻是還要一戰。不過,你我都是命賤之人,為這最後的堅持一戰,就算是死了,也值了。xx隻是不想因此一戰,壞了你我的交情。咱們來世再做好友吧。”

說完,孟有道鄭重地收好聖旨,隨手把頭上的鬥笠摘下一拋。緩緩站起身來,雙手下垂而站,靜靜的看向米有才。

米有才同樣靜靜的看著孟有道。對孟有道的話,米有才卻也是極度認同地。若是他米有才沒有跟了李民。已經是李民地屬下,更得李民禮遇,他與孟有道換一個身份,他米有才,想來也會是這般抉擇的。大內武監供奉,那也隻是一個太監下人。六根不全,命賤的很。為了心中的堅持而死,那是光榮。

五裏亭處。兩個大內武監出身的老太監,倆個共處了五十年的同僚,朋友,為了各自心中的堅持,卻是舍棄了自身的性命,準備放手一戰。

雖說孟有道乃是原先的大內武監四大供奉裏麵地排名第三位,而米有才隻是第四位。可孟有道和米有才卻是全都清楚,十年前地大內武監供奉的排名之戰,他們倆卻是都沒有用盡全力地。他們之間的功夫不相伯仲,若盡全力,唯有同歸於盡。

故此,此時他們為了自身的堅持所戰,卻是很有可能他倆都死在一起。可他們倆卻是無一畏懼。

不知何時,米有才和孟有道之間,起了一道旋風。塵沙微揚,略微影了一下兩人的視線。原本靜靜對持而立的米有才和孟有道,卻是幾乎同時動了起來。

米有才揮手之間,已是從袖中揮出一條短棍,那短棍隨著米有才的揮擊之勢,已是伸長成了丈八長棍,頭尖尾粗,猛地向那孟有道掃去,卻正是大眾皆會耍上兩手的太祖棍法之橫掃千軍。

可這橫掃千軍,出自米有才之手,卻是與眾不同。

須知,但凡那簡單的,大眾的,能流傳甚廣的,必有其不平凡之處,往往皆是精髓暗藏。有其實用之處。

那宋太祖本是軍中大將出身,天資過人,武功蓋世,他創的這路棍法,雖然簡單易學,可是卻最重殺伐之氣,乃是軍陣之中的搏命棍法。平常人雖的其招式,卻隻得其行,不得其奧義。可這大內武監的太祖棍法,卻是宋太祖親自傳下。米有才更是其中高手,這一橫掃千軍使出,卻是帶的逆風回轉,平添一股淩厲殺伐之氣。

膽小的,卻是不用打,先自嚇死了,卻是與那楊誌的金刀刀法小成之後的刀勢,有其相似之處。

隻不過,米有才的對手孟有道,卻也不是什麽二三流的無能之輩,自是不會被米有才的殺伐之氣嚇到,孟有道急衝而上,右手下垂的袍袖一揚,也是一根短棍樣的兵器滑入那孟有道的手中。

隻是,隨著孟有道的衝刺,那短棍雖也是急速伸長,可卻不是什麽頭尖尾粗的長棍,而是一杆丈八的無櫻長槍。隨著那長槍衝刺延伸之勢,如一條怪蟒一般,直刺米有才。

這孟有道使得卻也不是什麽絕學,而隻是槍法中基礎“刺”字訣。可這孟有道刺出的這一槍,卻是充滿著一往無回的氣勢。哪怕前麵就是一座山,哪怕孟有道就是被亂刃分屍,這一刺,卻也是先要把山刺個窟窿再說。當今天下,能把太祖棍法中的橫掃天下,以及槍法中的“刺”字訣,使得這般好的,卻是沒有幾人了。隻可惜,他們倆卻是碰到了一處。

那太祖棍法的橫掃千軍,講的就是一個剛猛無比的氣勢,而那槍法的刺字訣,卻也是同樣要求一往無回。他們兩個遇到一起,那真是需要狹路相逢勇者勝了。而且,如此剛猛的招式,稍一膽怯變招,氣勢破壞,氣機牽引之下,對方的那一招,絕對威力倍加,更是難得活命。

這兩人倒好,不動則已,這一動,卻是立時陷入了這你死我活的拚命狀態。

兩丈的間隔,擱給普通人,也許距離不斷,可對與米有才和孟有道的長棍,長槍,卻是眨眼就到。而這千鈞一發之際,卻是出現了一點問題。

這米有才和孟有道決戰的地方,正是那五裏亭。那五裏亭雖然小,可稱為亭,自然也要有立柱,有蓋頭。米有才站在五裏亭外揮擊長棍,橫掃千軍,還沒打到那孟有道呢,自然是要先掃到那五裏亭的立柱。

雖說,在那米有才的長棍攜帶不下千鈞的力度之下,那五裏亭的立柱毫無懸念的的斷為兩截,米有才的長棍,幾乎是豪沒有受到攔阻一般的繼續向那孟有道打來。可是,那卻也隻是幾乎。米有才的長棍受到五裏亭立柱的阻擋,終究還是慢了一絲。

這一絲,雖然正常人,乃至二三流的高手都不會感覺出來有什麽不同,可在米有才這個檔次的高手來說,哪一絲,已經就是勝負的分界線。

須知,孟有道可是挺槍直刺,直接從那五裏亭的中間刺入,前方卻是沒有什麽阻擋的,隻要快上那麽一絲,搶先紮死米有才,就算挨上米有才那慣性揮擊的一棍,可沒有米有才內勁的支持,那也不會受到什麽重傷。

眼瞅著,不到眨眼之間,米有才就要喪身與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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