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風雪夜
華燈夜上。風雪依舊。一處庭院的角門開啟。一個披著貂皮大氅的中年人,冒著風雪,穩健的從自家庭院,推門而入。進入另一家的庭院。
他不是盜賊!
不過,他雖然走的相當穩健、從容。他走入這一家的庭院小路之上,在這風雪之夜,也沒與任何一個身影存留。可他依舊小心萬分。他深知:那怕他感覺不到任何一個人。可這看起來無人的小路上,絕對不知道有著多少的高手在隱匿者。若不是他。但凡換一個人,在他踏入這個庭院的一瞬間,他就死了。
“啪、啪。”
這個冒著風雪,從自家庭院,推門進入另一家庭院的人,沿著庭院幽徑。徑直來到一間雅舍前,輕輕拍打了兩下房門。低聲說道:“恩府先生。我給您請安來了。”
屋內一聲尖細的聲音傳來:“是將明啊。這大雪天的還來,真是有心了。進來吧。”
這兩人,卻正是王黼與梁師成。
王黼得到梁師成的允許,這才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推門而入。緊靠著房門,兩個小廝低垂著頭顱,靜靜的站立。
王黼解開身上的大氅,隨手交到左手一人的手上,然後走近梁師成身邊,躬身施禮說道:“恩府先生安好?”
梁師成坐在四尺多長的紫檀沉香木雕刻的書案後,也沒起身。隻是細細的笑道:“好好。”
隨著幾句客套話過後,王黼輕聲說道:“恩府先生,我聽說,他已經回來了。而且,剛回來不久,就有人前去拜訪他了。而且,還談了許久。您看,會不會是遼國那麵已經知道了什麽?”
王黼沒有直接說這個他是誰,更沒有提是誰去拜訪了那個他。王黼深知:連他王黼都知道的事情,梁師成萬沒有不知道的。若論情報消息。掌握了大內密探的梁師成,雖不敢說天下事巨細盡知。可這東京城內,任何的大事小情,卻絕對沒有能瞞過梁師成的。
不過,梁師成沒有直接回答王黼,而是輕聲說道:“你們先出去。外麵風大。記得把門給咱家帶好了。”
屋內,那兩個低垂著頭顱的小廝,齊齊應了一聲。腳下無聲的開門出去了。帶好了房門。
梁師成這才細聲笑著說道:“將明啊。你如今都是相公了。怎麽還這麽的沉不住起。這可不好。”
王黼當即很是恭敬的說道:“在恩府先生麵前。將明永遠都是一個學生。”
“好。好。”梁師成笑的合不攏嘴:“你小崽子有心了。”
笑罷多時,梁師成這才止住笑,細聲說道:“那個耶律大石拜訪他,算不得什麽大事。不過就是咱們的國師大人回京的時候,驚動了百姓,恰好被那個遼國的使臣碰到了罷了。他們遼國的那些細作。都在我手中捏著呢。若不是咱家不想和遼國撕破臉,那能讓他們留到現在。他們那些遼國細作,最多也就是知道一些大臣們的私下之言。我朝具體的舉措,他們卻是不可能知道的。咱家估摸著,那遼國使臣拜訪咱們的那位國師,無非也就是受招前來觀禮,感懷咱們國師的神通,想去拜訪一番罷了。我聽說,咱們的那位國師,還顯露一把神通,在這大雪天的,竟然招出了一道霹靂,實在是神通廣大啊。沒得事,你還是不要得罪他的好。有空多留意一下蔡京。”
王黼當即點頭稱是。可隨後卻問道:“恩府先生,如今蔡京不是已經致仕了麽。聽說他如今天天在家裏寫字畫畫。安分的很。卻還理他作甚?”
梁師成當即拔高了聲音,尖聲喝道:“愚蠢!那蔡京一天沒死。就一天不能輕視他。他致仕了又如何?他先前還不是一樣被官家貶到杭州去。可還不是依舊重新恢複了相位。他現在是在打同情牌,韜光養晦。平息官家的怒火。等這事情淡了。就是他翻牌的時候。”
王黼當即恭聲受教。
不過,王黼實際上卻比梁師成還明白。蔡京不僅是韜光養晦,更是在等一個人。隻有等那個人重新回到京師,蔡京才能借那人之手,重新獲得官家的歡心。在那個人沒有回來之前,官家身邊有著梁師成和徐知常把持著。蔡京即使有回天之力,卻也沒有進言之處。故此,蔡京如今隻能等。
而他王黼如今這番模樣,卻是演給梁師成看。如此,不僅能滿足梁師成的好為人師的顯擺,更能讓梁師成對他王黼放心。隻有一個比他梁師成愚蠢的合夥人,才能讓梁師成放心。而且,憑著王黼對那個人的了解。蔡京能與他合作,他王黼同樣能與他合作。卻也是不足為懼。隻是梁師成空有偌大的情報來源,卻還沒看透罷了。
又是閑聊了一會。梁師成想起一事。隨即又擺出一副神秘的樣子說道:“不過,咱們的那位國師大人,也很有意思啊。這大風雪天的,剛剛回到京師,竟然就帶人喬裝去了萬花樓。而且還帶了三個女人。真是有意思。”
王黼稍稍一愣。李民剛回來就帶女人去萬花樓。這卻是他不知道的消息。尤其是這萬花樓的名字,聽著實在耳熟,要知道,他王黼可也是萬花樓的常客。萬花樓的玉媽媽,那可沒少給他孝敬。
故此,王黼連忙確認道:“可是原先蔡京暗中照應的萬花樓?”
梁師成笑嘻嘻的點了點頭。王黼當即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沒想到這堂堂的國師,竟然還是一個風liu人。不過,這大雪天的,他又是剛剛回京,就算他急色。卻也不該這麽急吧?”
梁師成細聲笑罵道:“你個小崽子。瞎想什麽呢。那個萬花樓。可不簡單啊。”
王黼一愣。
萬花樓不簡單。王黼還是頭一此聽說。這萬花樓,不就是原先蔡京扶植下的風月場麽。如今蔡京倒台了。那萬花樓還給我送禮找靠山呢。能有什麽不簡單的?
不過,王黼卻知道,掌握著大內密探的梁師成,卻是不會唬人的,尤其是不會唬他王黼。因為梁師成根本用不著唬人。這萬花樓肯定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
王黼當即虛心的求教道:“還請恩府先生賜教!”
梁師成當即又滿足的細聲尖笑起來。
梁師成如今不缺錢。送禮的有的是。而且,掌管著大內密探,深得趙佶信賴,這權勢也大的很。可是,由於自身出身低微,而且是一個太監,即使再有權勢,卻也當不了顯赫之官,光宗耀祖,澤及後人。故此,梁師成從極端自卑的心態,演化出一種附庸風雅,好為人師的扭曲心理。正好被王黼迎合到了一個極致。
故此,梁師成又滿足了之後,當即表現欲極強的教導道:“萬花樓雖然隻是一個青樓。可它早在太祖時期,就已開設。至今已經百多年了。如今各地分號,也不知多少。而且,朝中大臣的妾室,多有從萬花樓出來的。那些夫人們吹吹耳邊風,咱們大宋的朝局都要晃上一晃。即使是蔡京當政時,以蔡京的威勢,也不過是接受萬花樓的供奉。那萬花樓,卻也是相對獨立的。你說,那萬花樓能簡單的了麽。”
王黼當即一驚。王黼還真沒想過這麽深層次的問題。不過,王黼腦子很快。政治敏感性也相當高。當即想到一個問題。連忙說道:“那萬花樓如此不簡單,而那國師又深夜急著去萬花樓,莫非那國師和萬花樓有勾結?若是如此,萬一那國師通過萬花樓籠絡朝臣,結交黨羽。豈不是把咱們壓了下去。不如我派人把那萬花樓封了,抓了。”
“不可!”梁師成當即斷然阻止。
王黼不解的看向梁師成。那意思,就算萬花樓有一定根基,可他王黼畢竟已經是當朝的宰相了,若是想辦這麽一個小小的青樓,卻有什麽好顧忌的?
梁師成冷冷的說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莫名其妙。就不要去動萬花樓!”
王黼更加不解了。情不自禁的追問道:“恩府先生,這卻是為何?”
“哼!”梁師成冷哼一聲道:“那萬華樓除了和朝中不知道多少的大臣有關係之外,還養著一個人!一個雖沒有天下第一的名號,卻是天下第一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