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琰第一次看到時樂渝的時候, 是在15年夏天,學校圖書館內。

他視線掠過這一排一排的書架,找到他要用的東西。

臨近期末, 圖書館人滿為患,最終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一個位置。

他的動靜引起旁人的注意,低著眉眼看去, 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女生。

明眸皓齒,眼睛裏還帶著光亮。

隻看了她一秒,便收回視線, 看他的醫書。

看了幾頁,向琰鼻周似有似無飄來一道玫瑰香味。

驟然打亂他的思緒,眼前的文字完全看不下去。

微不可察歎息一聲, 視線四處亂逛著。

慢慢定格在旁人身上。

她紮了個丸子頭,兩鬢的碎發掉落下去, 遮擋住她的眼睛。

仿若是為了給他一個光明正大偷窺的機會。

他也真的繼續看下去,她脖頸處的皮膚很白, 肩膀削薄,瘦弱的好像張紙片, 好似他一碰她,就能立刻倒下。

旁邊的窗戶開了一小道縫隙,一陣微風吹過,那股淡淡的玫瑰味再次飄來。

向琰沒多想,又過了幾秒, 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一件多麽不合理的事情。

再次把注意力放到書頁上。

隻不過這次, 他好像怎麽也, 看不下去了。

依舊坐到往常的時間, 在他把書放回書架的時候, 他看到旁邊坐著的人走了。

下意識的,他加快速度,跟在她後麵。

理智還在,在兩人不得不分開的時候,向琰放慢速度,盯著她背影消失在視線裏。

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或許是今天情緒不對,也可是那股玫瑰香味。

本以為隻有今天一天的失控,向琰沒想到的是,自那以後,他一有時間就會過來。

坐在她身後,總是不由自主看著她。

向琰為自己這樣的異樣感到厭煩,他想,他是有多閑才會每天來這裏。

直到某天,出了圖書館,他聽到她朋友問她,要去哪個醫院實習。

正準備繼續聽下去,倆人忽然噤了聲。

向琰有些煩躁,從她身旁走過去,抿著唇。

他們學校的是實習生一般都是自己找單位,極少有跟著學校招聘來的。

也好,這樣就看不見她了。

他這異常的行為也終於可以結束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正好忙了起來,每天做課件,跟著老師做手術,發表論文,忽略掉圖書館那個小姑娘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是的,是忽略,不是遺忘。

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付鵬給他發消息。

付鵬:【出來玩。】

向琰:【不去。】

付鵬:【不是吧兄弟?你不是都忙完了?】

向琰:【睡覺。】

付鵬:【......我去接你。】

向琰沒繼續回他,也不想知道他說的出去玩是去哪裏。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隔天下午他剛吃完飯,付鵬就來到他這裏。

看著沙發上毫不拘謹的男人,向琰揉了揉眉心,還有些疲倦:“我不去。”

付鵬軟磨硬泡還一會兒,他才同意。

是被煩的。

來的地方是一個酒吧,兩人找到一處卡座坐下。

霓虹燈機械地轉著,眼前的光亮忽明忽暗。

他隻要了一杯雞尾酒。

他們家的遺特性,喝一點酒就會臉紅,頭昏。

不是單一遺傳向誌國或者王慧的,而是他們兩個人都那樣,以至於他和向風也是這樣。

付鵬很能喝,但幾杯下肚後,終是扛不住,去了廁所。

向琰百無聊賴看著桌麵,這個位置有點小,他一條腿屈在桌子下,另一條半伸直在外麵。

倏然,頭頂上方穿來一倒很清麗的女聲:“你好。”

剛剛喝的雞尾酒這會兒已經來了酒勁兒,大腦有些發昏,略微遲鈍地抬起頭。

在抬起頭的一刹那,神色立刻變得寡淡。

霓虹燈一直轉動著,他看不真切麵前人的臉。

對方問的謹慎:“請問你有對象嗎,沒有的話——”

而後,她拿出手機上的二維碼,遞到他麵前:“方便加個微信嗎?”

向琰眯起眼,用力看她,這才認出她就是圖書館那個人。

隻不過她今天穿的很漂亮,就像是一朵最為嬌豔的玫瑰。

付鵬這個時間恰好回來,問了她一句,轉瞬又開始說他。

付鵬絮絮叨叨的話,前段時間的異常以及今晚酒精的作用,在這一刻,混合著向他砸來。

他想,就放任這一次吧。

找出自己的二維碼,讓她掃他。

他怕她不同意。

那天晚上後麵那段時間,他總是注意她那裏。

她坐在最邊緣,在大家都笑的時候,也會一起跟著笑。

然後就小口小口喝著手中的酒,好像是為了給她找點事情做,又像是在拖延時間。

晚上回去的時候,向琰看著好友,糾結一瞬,還是給她發了條消息:【向琰。】

那頭很快回複:【時樂渝。】

向琰本以為,他們兩個人交集,大概就會到這裏。

可沒想到的是,他會在手術室見到她。

隻不過她沒認出他來。

接下來將近一年的相處時間,讓他和時樂渝更加熟悉。

他逐漸了解到,時樂渝其實性格很好,圖書館的玫瑰香味是她身上的,她有胃炎,她畫畫很好,她好像隻有安逸這一個好朋友......

仿佛知道這些是很正常的事情。

隻不過,他從沒和時樂渝說過,他早就認識她。

漸漸的,向琰清楚意識到,他喜歡時樂渝。

仔細算起來,應該是一見鍾情。

他覺得感情這種事真的很奇怪,好像就是悄無聲息的,突然間在心底埋下種子,等到他意識到時,種子已經悄然發芽。

他開始比原來更加在意時樂渝,隻不過他不知道怎麽追人,用著他自己那套完全不成熟的想法,一點一點靠近她。

在時樂渝實習結束那一天,他和付鵬來到酒吧,和她們一起慶祝。

一堆人很是開心,玩著真心話大冒險。

當他聽到時樂渝當著眾人的麵承認她和他關係最好時,內心是雀躍的。

他是最後一張牌,讓他表白。

大家都覺得這個要求過分,尋思著讓他喝一瓶酒就算了。

但當時他的情緒,一直沉浸在時樂渝那句話中,他以為,她對他是不同的。

借著這次機會,他表了白,隻是被拒絕了。

那個時候他才明白,時樂渝對他的心思,真的隻是朋友。

他當天晚上得知時樂渝要去外市。

回到家後,腦海中一直回**著時樂渝那句說他在愚人節開玩笑的話語。

他想了許久,還是給時樂渝發了條消息:【不是。】

而後,他點進她的資料頁,在刪好友那裏糾結了許久,終是沒按下去。

他舍不得。

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一路順風。】

-

日子按部就班的過著,安逸和他在同一個科室,有的時候他能聽到安逸給她打電話。

他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忘掉這個人,卻總是在不經意間,碰到安逸和她說著話。

似乎是特意提醒他,還有時樂渝這麽一個人存在。

他盡量放平心態,久而久之,他回想起這麽一個人的時候,甚至會覺得沒什麽感覺。

轉瞬就到了17年8月的某一天,他收到消息說門診樓有患者家屬在鬧事,讓他過去幫忙。

快到普通外科門診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個人突然衝了出來,撞倒一旁正在走路的女人。

快速衝過去扶住要摔倒的女人。

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愣住。

是時樂渝。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好像她比原來更加成熟了。

時樂渝和他道了謝就匆匆離開了。

向琰站在原地,感受胸腔內強烈的震動,歎息一聲。

這一年多來的自我麻木在這一刻突然告訴他:他還沒忘,他還想再去追她。

接下來幾個月的時間,他再次向她靠近。

可能是他的笨拙再加上時樂渝的敏感,三個月的時間,他又一次被時樂渝拒絕了。

時樂渝第二次拒絕他後,他有些煩悶。

他一直覺得,他雖然沒有足夠的好,但應該不會讓一個人拒絕他兩次,那段時間他氣壓很低。

要不就算了吧,他想。

畢竟感情這種東西,是強求不來的。

大概是在一周後,他突然聽到安逸手機裏傳來時樂渝的語音消息,“雖然我喜歡奶一點的...”

而後就是一道讓他頭皮發麻的男聲喊著姐姐。

向琰洗完手後在安逸身後迷茫地站著,目光淡淡看了安逸一眼,他很想問問安逸時樂渝說的奶一點是什麽意思,但是他又問不出口。

坐回原來的位置,給付鵬發消息。

向琰:【女生說她喜歡奶一點的是什麽意思?】

付鵬:【小奶狗?】

向琰更加迷茫,狗怎麽還能說人話?

付鵬:【就那種姐姐長姐姐短的。】

向琰了然,回複一個知道了。

又打開手機瀏覽器,看是搜索小奶狗的特點,大致看了眼,還有些自嘲。

第三次了,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時樂渝還是不同意,他就真的放棄了。

他也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

沒過多久,向琰和付鵬來到展北新開的一家火鍋店,他們來的時候沒有位置了,付鵬環視一圈,最後拉著他做到恰好在這裏吃飯的時樂渝和安逸旁邊。

他想和時樂渝多一些交流,但好像,他又給搞砸了。

時樂渝不想理他。

把付鵬送回家,向琰沒發動車子,付鵬那句“你到底為什麽喜歡她”在這緊閉的車廂內回**著。

是啊,他到底為什麽喜歡她呢?

如果說最開始是一見鍾情,那麽後來,他或許是喜歡時樂渝這個人。

長相也好,性格也罷。

時樂渝就像個漫長蟄伏的誘餌,等著他這條魚心甘如怡地上鉤。

這天過後,付鵬給他發來好多追人技巧,向琰一條一條看下去,選出幾個他覺得適用的。

也不知是付鵬的方法管用還什麽,時樂渝對他還是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哪怕這改變很細微,但他還是注意到了。

而這點改變又足以讓他欣喜若狂,後來他去A市進修,時樂渝來找他,他忽然有些慶幸,還好又追了她一次,才沒錯過她。

手機屏幕上是了個情感博主,在問“你是如何和對象在一起的”,熄滅屏幕,把手機放到床頭櫃,看了眼身旁睡顏恬靜的時樂渝,向琰弓下身子,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那一朵最為嬌豔的玫瑰,終究是被他摘了下來。

折掉那日,就必然會被他如珍寶般嗬護著。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全文到這裏就完結啦,完結感言依舊放在微博

很感謝寶貝們喜歡這個故事,有緣下本《破曉天光》見,啵唧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