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下午,炙熱的陽光烤在柏油路上,路邊的綠葉也被曬得蔫頭耷腦,空氣中彌漫著悶熱的氣息。

車鳴聲此起彼伏,鳥叫聲和蟬鳴聲也彼此交錯著,更添燥意。

這個時間沒有車位,時樂渝把車停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而後下車。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傳過來,照在她眼睛上,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她不適地眯了眯眼,走到樹蔭下。

她上周才從怡山市回來,隔天就來到市醫院做了個全身體檢,工作人員告訴她下周來拿結果。

本想今天上午過來,工作室卻突然來人說需要木雕,和客人溝通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結束。

索性,吃了午飯又睡了午覺再過來。

沒走幾分鍾,就感到渾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強忍著不舒服繼續向前走去。

門口處烏泱烏泱的人挪動著,時樂渝放慢速度,看著麵前的人頭攢動,粘膩感猛然間充斥心底,心髒撲通撲通的,不知是在擔心什麽還是要抖掉這股不適。

終於進到門診大廳,體檢科與門診樓是分開的,但是又必須要從門診進。

穿過門診,找到報告領取幾個大字。

前方正在排隊,時樂渝走到隊伍最後方,和前麵的人保持一米間距,拿出手機。

好友安逸在十幾分鍾前給她發了消息。

安逸:【誒,我突然想起來,你今天是不是要來醫院?】

安逸:【拿到結果了嗎?】

時樂渝:【還沒。】

又抬頭大致數了下前方的人數:【前麵還有八個人。】

安逸:【那你拿完結果等我一會兒,我早班。】

下午恰好沒什麽事,時樂渝回複好,關掉手機,又向前邁動一步。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時樂渝拿到結果,她邊走邊看,確認沒什麽問題後,不是很在意地放進包裏,用一種很快的速度前進著。

在醫院裏,快步走其實是很正常的一種狀態,但時樂渝內心清楚,她隻是盡量避免和一個人碰麵而已。

前方吵鬧聲似有似無,時樂渝沒太在意。

醫院這種地方,有爭執再正常不過了。

爭吵聲越來越大,時樂渝斟酌了下,有意避開,卻沒料到旁邊還有家屬突然衝過來,碰到了她。

抵擋不住的外力讓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時樂渝此刻萬分慶幸早晨在門口糾結時,選了一雙平底鞋出來,又佩服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分心到別的地方。

雙手下意識地想找到能穩住身體的東西,卻被後方處忽然傳來的外力穩住身體。

胳膊抵在後腰處,手指在側腰處打了彎,有些緊,好似在用力掐住什麽,掌心燥熱,她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

腦袋撞在後麵人的胸膛處,“咚”的一聲,她還能聽到後麵人的悶哼聲,直到此刻,她才確認,是個男人。

迅速回過頭,後退一步,伸手把剛剛散下來的頭發別在耳後。

在看到對方那一刻,怔住。

男人穿著白大褂,臉的下半部分被口罩蓋住,眼眸漆黑,但又格外明亮,好像一直沒變過,他垂眸與她對視著,時樂渝看著向琰那雙眼睛,不自覺陷進去,開始分神。

他們也有一年多沒見了。

張了張嘴,抱歉以及感謝的話卡在嘴邊。

很快,她又恢複自然。

“謝謝學長。”

“不用謝。”話落,男人盯著她良久,都沒再出聲。

時樂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知為什麽,她好像感覺到,向琰有些失落,又有些驚喜。

見他沒什麽要說的,時樂渝準備離開。

在她轉身的一霎那,向琰突然出聲喊住她。

時樂渝再次看過去,總覺得他要說什麽。

醫患爭執引走了一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但還是有人注意到她這裏。

更何況,向琰還穿著白大衣,旁邊就是普通外科的門診。時樂渝已經注意到旁邊分診護士時有時無地看向這邊。

抿了抿唇,時樂渝本就想躲著他,但既然遇到了,不可能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管他喊住她是為了什麽,再次和他道謝,轉身離開。

安逸在門診大廳,恰好能看到時樂渝這邊的情況,等時樂渝走到她旁邊時,見她還在盯著那個位置看,疑惑著問她:“想什麽呢?”

安逸回神,若有所思:“剛剛那個是向醫生嗎?”

時樂渝輕輕嗯了聲。

安逸有些遲疑:“那他是不是對你餘情未了啊?”

“......”

“碰巧遇到了。”時樂渝解釋,沒太當回事,慢慢悠悠向前走:“我覺得,你想太多了。”

時樂渝和安逸並排走著,低著頭看手機,他怎麽可能,還會對她有感覺。

安逸沒多問,畢竟兩個人當初陰差陽錯認識,後來時樂渝又沒有過多解釋離開,總而言之,兩個人最後相當於毫無聯係。甚至可以說,現在見麵她會替兩人覺得尷尬的地步。能說上話已經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商量好地點,安逸來到時樂渝車上,對她車上新添的這些小玩意兒感到好奇,隨意看了幾眼。

又猛然想到什麽,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太過突然以至於用力過猛,在副駕駛上呲牙咧嘴一會兒。

時樂渝覺得她神經質,又感到她好笑,邊發動車子邊笑出了聲。

安逸撇了撇嘴,係好安全帶,說:“我剛剛應該去找向醫生的,他的12床病人!太煩人了!”

安逸和她是大學同學,倆人在大四這年都在展北市醫院實習,隻不過畢業後她去外省學習一年,最近剛回來,回來後就在木雕室工作。而安逸依舊留在醫院,現在是普外科一名護士,與向琰同科室。

不等時樂渝問,安逸就說出12床病人的種種劣跡,而後又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歎氣:“我的黑眼圈就是因為這個患者,到現在還沒下去。”

本也就是吐槽,安逸也不需要時樂渝的過多安慰,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問起時樂渝在怡山市的一些事情。

時樂渝自知在怡山市那一年時間幾乎沒怎麽和安逸聯係,兩人甚至有的時候半個月才能回複一次,也就一一回答著。

來到目的地,時樂渝一個單手轉方向盤的操作讓安逸羨慕。

下了車,時樂渝注意到對方的眼神,不解。

安逸指了指車:“你這車技越來越好了啊。”

時樂渝笑了下,車鑰匙在手指上轉著圈:“四年車齡呢。”

“也是。”作為一個拿到駕照就沒開過車的人,聽完時樂渝的話,安逸心裏平衡了。

兩人選的是展北市比較出名的一個夜市,來的時間比較早,街邊才有零星幾個攤位。

安逸拉著時樂渝在附近找了一家奶茶店消耗時間,兩個人在裏麵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等到街邊的攤位都來的差不多時,時樂渝被安逸帶出去,兩人走走停停,遇到新開的攤位安逸就會告訴她,覺得好吃的也會告訴她。美名其曰是讓她不和展北脫軌。

兩人玩到九點多才分開,安逸家離這邊比較近,直接走回去。

時樂渝往停車場走。

習習微風吹過,減少一部分燥熱,樹上的蟬鳴與街邊路人的說話聲充斥在耳邊。

把散落下來的發絲別在耳後,她還是更喜歡展北的天氣,怡山市環境雖然好,但是對她來說,太過潮濕了,哪怕在那邊一年的時間,她還是沒適應過來。

又想起向琰最後喊她的時候,他應該是要說什麽的,周遭環境以及她內心想法,讓她不想聽他接下來的話,順勢離開了。

直到手臂突然感覺有些癢,時樂渝才回神,低頭看了一眼,被蚊子咬了。

蹙了蹙眉,邊走邊晃動雙臂,以此來減少被叮咬的概率。

停車場離這裏不遠,找到車後時樂渝發動車子,路上沒什麽車,時樂渝腦海中不自覺會回**著安逸在醫院和她說的那句話。

——那他是不是對你餘情未了。

餘情未了嗎?

時樂渝感覺並不是。

又想起兩人最後一次見麵,是在酒吧。

向琰對她表白,她拒絕的委婉又明白,沒有任何爭執,也沒有歇斯底裏。

在他表白的第二天,時樂渝就去了怡山市。不是逃避他,是一個想了許久的計劃。

剛去怡山的時候,她也想過她對向琰的態度,那一年倆人之間種種行為雖然曆曆在目,但最終她還是非常確認自己的想法,她把向琰當朋友來看。

所以再見麵的時候,她少了原來那份熟稔,喊了一個她覺得符合現在關係,也不會出錯的稱呼——學長。

沒有時隔一年多初次見麵的窘迫,又想起向琰在醫院那股似有似無的疏離感,時樂渝現在想想,還覺得有些惋惜,失去了一個,她覺得很好的朋友。

-

半個小時的車程,時樂渝開到樓下時,恰好有輛車要出去,時樂渝讓對方先行。

把車倒入停車位,一隻手搭在門把手上,另一隻手拿著鑰匙去拿手機,鑰匙有些大,時樂渝隻能用拇指和食指,剛碰到手機邊緣,沒拿穩,一下子掉到副駕駛那邊。

彎腰,想去摸索手機掉在哪裏,卻沒料到搭在門把手上的手順勢打開車門,隨後,時樂渝聽到一道聲響。

聲音不輕不重,但時樂渝聽的很清楚,是碰到了別人的車。

摸到座位下的手機,時樂渝打開手電筒,看了一眼旁邊的車。

車門凹進去一小塊,並且掉了漆。

“......”

無語一瞬,下午安逸還說她車技好,萬萬沒想到第一次發生刮.蹭居然是這種情況。

看到車主放在前麵的聯係電話,時樂渝開始聯係車主。

手機響了半分鍾才被接通,對方帶著被吵醒的不耐,“喂”了一聲。

時樂渝莫名有些心虛,語氣恭敬:“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剛剛不小心蹭.到了您的車,請問您現在方便下來嗎?”

那頭明顯愣了一瞬,沒立刻回複,而後帶著剛睡醒很重的鼻音,嗯了下。

一通隻讓對方說了兩個字的通話結束,時樂渝內心惴惴不安,她也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事情。

總覺得對方說話聲音她好像在哪裏聽過,但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掛斷電話,看了眼旁邊的車標,暗自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很貴的車,不然還沒工作就要先負債。

隨後又抿唇,她回來這段時間,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這個車位有車,並且還把人家車給碰了,看樣子,是新車。

在下麵等了幾分鍾,注意到前方有個人影,不知為什麽,時樂渝覺得,這應該就是車主。

小區路燈壞了,她隻能借著月光打量起遠方的黑影,是個男人,個子很高,寬肩窄腰。

距離越來越近,時樂渝下意識地放輕呼吸,打量過來的人。

男人低著頭,額前的碎發雜亂,擋住一部分眉眼,應該是還沒睡醒,眼皮耷拉著,看著沒什麽精氣神。

看的不真切,時樂渝又順著向下看去,唇線平直,看不出情緒,有種拒人在外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寶貝們久等~

是哥哥和大美女的故事,希望你們喜歡(遞愛心

然後在作話說下,哥哥要在20章左右才會變成文案那樣,並不是一開始就那樣,哥哥也需要成(時)長(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