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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餘再進去的時候,陸昭已經醒了,靠在**繼續看秘書拿來的文件。
夏餘站在門口,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如果陸昭真的是個機器人,那他的出廠設置裏一定有一條是“工作到死”。
而陸昭聽見門口的動靜,已經抬起頭,跟夏餘四目相對。
夏餘慢慢走了過來,在陸昭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就這幾步路的功夫,陸昭的眼神一直跟著他轉,直直地落在他臉上。
醒來後的陸昭,遠沒有睡著時候的安靜與脆弱,看上去又像是無堅不摧。
“你怎麽會過來?”陸昭低聲問,聽不出喜怒。
夏餘,“陸原打電話來,說你生病了,讓我來看看你。”
他毫無心理負擔地把陸原賣了。
陸昭皺了下眉,卻也沒說什麽。
其實他並不是很想夏餘看見自己生病的樣子,病懨懨的,跟這間雪白冰冷的房間一樣沒有生氣。
夏餘不會喜歡的。
但他還是直勾勾地看著夏餘,幾天不見,相比他這幹枯的樣子,夏餘卻氣色很好,眼睛明亮,穿著淺色的上衣,耳朵上帶了一枚小貓的耳釘。
陸昭心頭被刺了一下。
他不怎麽情願地想,這也許說明,這幾天夏餘在許詹身邊也很開心。
一個出軌的丈夫並沒有讓夏餘萎靡,夏餘還是像玫瑰一樣漂亮,會跟許詹同床共枕,會一起去看望一個年幼失怙的孩子,討論要不要領養他。
這讓陸昭的胃部又痛了起來,悶咳了幾聲。 。
夏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沒來醫院前,他想著,隻是來看一眼陸昭的死活,看完就走。
但真的見到了,又覺得躺在病**的陸昭,真的有點可憐。
在一起幾年,他幾乎沒見過陸昭生病,偶爾一次也是小感冒,幾天就好。
倒是他自己身體不太好,發燒,胃病,闌尾炎,都不是大病,卻挺折騰人,割闌尾那次他正和陸昭在一起,陸昭說是不管他,卻一直陪到他出院。
想到這裏,他又稍微有些心軟,尤其是陸昭氣色真的不太好,嘴唇發白,整個人像一尊蒼白的雕塑。
他從床頭的果籃裏拿了個獼猴桃和水果刀,慢吞吞削著皮,問陸昭,“怎麽就把自己折騰到胃出血了,你身邊的人也不管管你?真當自己是鐵打的麽。”
陸昭這個位置,身邊這麽多雙眼睛,總有人會迫不及待來獻殷勤。
可陸昭卻說,“誰會管我。”
他的聲音很平靜,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母親已經走了,父親已經放權,大半時間都搬去跟情人住了,身邊除了下屬就是陸原這個堂弟,但陸原也管不到他頭上。
陸昭垂下眼,輕聲說了句,“你也不管我。”
可他說完這話,又像後悔了,緊緊把嘴閉上了。
他確實不習慣示弱,但是生病的幾天,他除了治病,工作,剩下的間隙總會在想,夏餘在做什麽。
他不願意夏餘看見他這樣落魄,但他又渴望夏餘掌心的溫度。
以至於當夏餘真的出現,他的真心話不受控製就從唇邊溜了出來。
夏餘的刀停了下。
這話真不像陸昭會說的,帶點孩子氣的抱怨,隻會展露在最親近的人麵前。
但他也不是第一次聽到,很久以前,他還是陸昭的“炮友”,有一次深夜,陸昭因為一個方案折騰了半個月,也曾靠在他的肩頭說好累。
當時陸昭玩著他的手指,語氣難得軟下幾分,因為喝了酒,像醉了又像沒醉,還湊過來親他。可是第二天醒來,陸昭就把這一切全忘了。
夏餘手上動作繼續,終於把獼猴桃坑坑窪窪地削好了,他切了一塊,叉子遞給陸昭。
他也沒再說冷酷的話刺激陸昭,生病的人總能得到憐憫,而是說,“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
陸昭接過獼猴桃,咬了一口,送來的水果總是糖分充足得過分,可他現在嘴裏發苦,吃起來也不覺得甜了。
他想,如果陸原不打電話,夏餘就算知道他病了,大概也不會來。
但他沒說什麽,默認了這份安慰。
他吃完了這塊獼猴桃,才問道,“你周末跟許詹去看了那個孩子了嗎?”
他問得太自然,夏餘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啊……是。”
夏餘心髒莫名緊了一下,不知道陸昭為什麽會提這個。
陸昭又問,“你喜歡那個孩子嗎?”
夏餘一時沒說話。
喜歡是喜歡的,但好像又還沒到願意收養的地步,對於可以會多出一個小朋友,夾在他跟許詹中間,他甚至隱隱有點恐懼,也許他潛意識知道,他負不起這個責任。
“還可以。他挺可愛的,許詹很喜歡。”
夏餘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他抬眼與陸昭對視,胸口有點發熱,腦海裏模模糊糊又出現那副畫麵,他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而陸昭坐在旁邊。
“許詹喜歡就行嗎,那你呢,”陸昭不放過他,還在追問,直勾勾看著他,“你的感受呢,你想領養他嗎?”
夏餘避開了陸昭的視線。
“我覺得也挺好的,反正許詹會帶孩子。” 。
夏餘說出這句話後,病房裏的氣氛就冷了下來。
陸昭靠在軟枕上,低聲道,“我以前不知道你會喜歡小孩子。”
他跟夏餘在一起的時候,夏餘自己還在上大學,被家裏保護得天真又快樂,自己還像個小朋友。
他總覺得夏餘跟貓咪一樣,家裏最好隻能養一個,再多一個小朋友,保不準夏餘會吃醋。
可是現在,夏餘坐在他的對麵,居然也會考慮,要成為一個父親,誰看了不感慨一句歲月無常。 。
夏餘卻語氣平靜,“我以前還不會削水果,現在雖然削得難看,但也會了。人總是會變的。”
就像他以前總拒絕不了陸昭。
可是現在,他也能說不了。
陸昭輕嘲地笑了一聲,“你說得對。”
但他說完這話就皺起了眉頭,像是胃部某處痛得難以忍受,身體都佝僂起來,臉色煞白。
夏餘還沒見過陸昭這樣,嚇了一跳,他沒什麽照顧病人的經驗,下意識按了呼叫鈴。
“你沒事吧?”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要怎麽辦,都不敢碰陸昭。
陸昭搖了搖頭,艱難道,“沒事。”
沒多久,醫生就來了,幫陸昭聽了心率,測了收縮壓和體溫等。
好在陸昭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醫生檢查完說他已經在好轉,但又慢悠悠說了一句,“別激動,情緒起伏不要太大。”
雖然醫生隻是很客觀在交代,但夏餘卻有點心虛。 。
而等醫生走後,病房裏又隻剩下陸昭和他兩個人。
夏餘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愧疚,對陸昭說,“你還有哪兒不舒服嗎,要我幫你做點什麽嗎?”
陸昭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拍了拍床邊,“你能坐過來嗎?”
夏餘坐了過去。
他隻坐了**的一小片地方,但已經足以讓陸昭握住他的手。
陸昭把額頭輕輕抵在了夏餘的肩上。
他沒有靠在夏餘身上,卻又像要從夏餘身上汲取一點養分。
陸昭輕聲說,“你不用做什麽,在我身邊就好。”
他握著夏餘的手,十指相扣。
“這幾天沒有見到你,我很想你,其實我不該問你關於許詹的事情,但我忍不住,問了又自己生氣,對不起。你不要放在心上。”
夏餘愣住了。
他沒想到陸昭會說這個,更沒想到陸昭會對自己道歉。
他心裏陡然像被點了某個穴位,湧起了一瞬間的酸楚。
他想起陸原打電話的時候,說陸昭在夢裏叫了他的名字,可是他真的過來了,對陸昭的生病其實毫無幫助,反而讓陸昭更痛苦。
但就算如此,陸昭也怕他離開。
他想,陸昭對他的底線,大概從答應成為他的情人起,就不斷在降低。
“嗯。”
陸昭把夏餘又往懷裏抱了抱,讓夏餘跟他靠在一塊兒,“陪我躺會兒吧,”他想了想,又說,“我不發燒了,也不傳染。”
夏餘笑了一下,“我沒擔心這個。”
陸昭摸了摸夏餘的耳釘,問,“這個耳釘沒見你戴過,是新買的嗎?”
夏餘怔了怔,他以為陸昭不會注意這種細節,“嗯,前兩天跟同事一起買的。” 。
他們也沒聊什麽有營養的話,靠在一起,避開了讓人不愉快的話題。
夏餘聽陸昭說陸原很煩,天天一副他下一秒就要完蛋的樣子,說公司裏的事情很多,就算住院了,還是有開不完的會,說他聽見公司的人說他是吸血鬼。
夏餘止不住地笑。
陸昭講得麵無表情,但是他就是覺得很好笑。
陸昭就是有這種天分,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能讓他微笑。
他靠在陸昭肩上,摸了摸陸昭手上的紗布,問,“這是怎麽弄的?”
其實他剛才就注意到了,但又別扭地不願意問,可是病房裏很暖,他有點昏昏欲睡,下意識就問了出來。
陸昭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因為聽見夏餘跟許詹要收養一個孩子,就弄傷了自己。
這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又可憐。
他平靜地撒謊,“來醫院的時候弄傷的,打破了藥瓶。”
夏餘皺了皺眉,也沒懷疑,“你也太不小心了。” 。
聊了一會兒,大概是病房裏溫度太高了,夏餘靠在陸昭肩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陸昭一動不動,就任夏餘靠著,中間陸原進來了一趟,想拿文件給陸昭簽字,但他還沒走進,就見他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指了下肩上的夏餘,做了個安靜的指示。
那眼神讓陸原毫不懷疑,他但凡敢吵醒夏餘,他哥能活剮了他。
陸原嘴角抽了抽,悄無聲息走過去,拿上文件夾迅速滾蛋。
但是關上門之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他哥望著夏餘,在夏餘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那甚至算不上一個吻,卻讓人覺得無限溫柔。 。
夏餘一下子睡到了晚上,才迷迷糊糊地從枕頭上醒來,抬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六點了。
“怎麽這個點了,我該走了。”他掙紮著起身。
陸昭在旁邊已經開完了一個視頻會議,他說,“我這裏是獨立的套房,裏麵還有間小臥室,你想住下也可以。”
但夏餘搖了搖頭,“不了,我回去還有事。”
他又看陸昭,“我要是這幾天有空,再過來。”
陸昭說“好”,但是頓了頓,又說,“其實我過兩天也就出院了,不來也沒事。”
“再說吧,”夏餘製止了陸昭要送他的意思,“我先走了,不用送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陸昭也沒執拗。 。
但是等夏餘走後,他站在了窗邊,望著樓下的停車場。
夏餘出了大樓,就走到停車場,找著自己的車,雖然天色已晚,但停車場的燈光很亮,陸昭還是一眼能看見夏餘。
他又咳嗽起來。
夏餘一走,他周身的氣質又突然沉了下來,說不出的壓抑。
雖然一樣是不笑,可是夏餘在的時候,他眉眼裏還會流露出溫和,但他現在又變得冷若冰霜。
陸原在旁邊看得一陣別扭。
他小聲道,“你想夏餘就喊他來唄,強什麽啊,哄老婆不丟人,你看,要不是我打電話,你連今天的見麵都沒有。”
陸昭沒心思聽陸原嘰嘰咕咕,隻想讓他閉嘴,但他最終又什麽也沒什麽。
他也希望夏餘是他的。
可是剛才在病**,聽見夏餘說,領養那個孩子也可以的時候,他在一瞬間心口痛得難以呼吸。
夏餘並不是個輕率的人,連養小貓小狗都會負責的人,一旦真的跟許詹領養一個孩子,也許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分開了。
他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在咖啡館裏遞給夏餘許詹出軌證據的時候,甚至是答應夏餘成為地下情人的時候,他都覺得,夏餘不會對他無動於衷。
因為夏餘這樣真心地愛過他。
可是在夏餘說出願意收養一個孩子,一個跟許詹共同的孩子的時候。
他曾幻想過的一切,像浮在水麵上的紙,碎得四分五裂。
他突然意識到,也許夏餘真的不再愛他了。 。
陸原說了半天,發現陸昭一個字也不回應自己,隻是站在窗邊。
他疑惑道,“哥,你在想什麽呢?”
陸昭還是沒說話。
他剛剛對夏餘說,他不應該提起許詹,可其實那一刻,他在心裏想擰斷許詹的脖子。
但那樣,夏餘應該會很傷心。 。
又過了一會兒,陸昭突然移開視線,問陸原,“你說,夏餘會喜歡藍寶石嗎?”
陸原一臉懵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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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假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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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都要注意保護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