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夏餘睡得不太好,他夢見了很多過去的事情。

他夢見他跟陸昭湊在一塊兒看電影。

那應該是他跟陸昭最平和的一段時間,跟陸昭確認了炮友關係,小心翼翼的,也不敢癡心妄想,也不提要陸昭當他男朋友。

他這樣乖的時候,陸昭也並不為難他,像從前把他當朋友一樣對他。

但是看電影的時候,他會故意要坐陸昭懷裏,還非要在陸昭懷裏吃爆米花。

陸昭很嫌棄他掉渣子,卻還是容忍了,抱著他的腰,陪他看無聊的愛情片。

那電影的最後,女主獨自撐著傘走過白色的橋,她已經老了,滿頭白發,愛過的人都不在了,真正的孑然一身。

可她回憶起來的,卻還是跟她丈夫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個穿著藍色布衫的書生抬頭看她,低聲說,“小姐,你東西掉了。”

這電影評分也沒多高,隻不過是順手點到。

但夏餘看到這兒卻很難過。

因為直到最後,女主都不知道她早逝的丈夫,其實愛過她。

隻是他從沒說出口,所以她到死都不知道。

這讓他爆米花都不吃了,鬱悶地看著片尾字幕,胸口堵得慌。

陸昭大概感受到了,低頭問他,“怎麽了,你自己選的電影,又不喜歡了嗎?”

空調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午後格外清晰,細細的嗡鳴聲,窗外偶爾能聽見一陣的蟬鳴,但很快又消失了,隻剩綠色的樹影落在窗台上。

他攥著陸昭的手,眼巴巴瞅著陸昭,很想說什麽,最終又什麽都沒說。

他想跟陸昭說,你要是有天愛上我,哪怕隻是一會兒,能不能早點告訴我。

可他想了想,又沒說出口,因為太異想天開。

所以他隻是靠在了陸昭的肩上,“是的,我覺得這電影不好看。” 。

夏餘醒過來的時候,花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哪兒。

他陷在柔軟的被子裏,往旁邊摸了摸,發現陸昭不在,但被子裏又好像都還是陸昭的味道。

他打了個哈欠,從被子裏坐了起來,往四下看了眼,心裏咕噥著陸昭去哪兒了,總不會丟下他去上班了吧。

他起床去浴室洗漱,出來以後很發愁地看著自己昨晚的衣服。

他的衣服顯然都不能穿了,且不說扣子都鬆了,上麵薰過煙卻還沒洗,他就夠嫌棄了。

他想了想,去打開陸昭的衣櫥,雖然陸昭的衣服跟他碼數不合,但應該也能將就。

可他一打開衣櫃,卻發現有些衣服很不像陸昭的風格,很休閑隨性,都是新的,他隨便翻了幾個,發現都是他常穿的牌子,吊牌都還在,連碼數也跟他一致。

夏餘抬了抬眉,也沒糾結,挑了一件草灰色的高領毛衣和一條黑色的休閑褲。 。

夏餘穿好衣服就從樓上下來了,剛到一樓,他就看見了在沙發上坐著的陸昭,西裝筆挺,一絲不苟,膝蓋上攤著文件,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講什麽,一看就已經在辦公狀態。

但是一抬眼看見夏餘,陸昭跟那邊說了句,就把電話掛了。

夏餘已經走了過來。

陸昭拉住他的手,讓他坐在了自己膝蓋上,“起來了,睡飽了嗎?”

夏餘有點不太適應。

這是他跟陸昭重逢後,第一次在一塊兒過夜,還是在陸昭家裏,之前都是在酒店裏,做完不管多晚,他休息一會兒都會爬起來回家。

可現在他卻留宿了,還在早晨被陸昭抱在懷裏。

這未免太親昵了。

“嗯,”夏餘揉了下眼睛,小小打了個哈欠,“其實還有點困。”

他看著確實還不太清醒,有點呆呆的,樹懶一樣,遲鈍得可愛。

陸昭看著看著,就去吻他,叼著夏餘的耳垂,輕輕咬了咬。

夏餘在陸昭懷裏扭了扭。

“別親了,”夏餘推了推陸昭,有點責怪道,“我被你咬得身上都是印子。下次不要咬這麽重。”

他想的是待會兒要是被同事看見了,同事肯定要開他玩笑。

而陸昭卻想到了別的地方,以為他不好跟許詹交待。

他微微收斂了神色,也沒說什麽,把夏餘給抱了起來。

“吃早飯去吧。”

早飯已經做好了,都是夏餘喜歡的,陸昭這裏是有家政人員的,還有管家,但都住在後花園的小別墅裏,除了做飯打掃都不會過來。

陸昭說,“你就算過來住,他們也不會往外說的,可以放心。”

夏餘喝著木瓜粥,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知道了。”

他想起身上的衣服,又問陸昭,“你衣櫃裏的衣服是誰的,我剛剛拿了一套。”

他並不是興師問罪,懷疑什麽,而是在想,總不會是陸昭哪個堂弟表弟也會來住吧,那未免不方便。

但堂弟們的衣服,照理也不該放到陸昭房間裏。

陸昭搖了搖頭。

“那些衣服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我讓人按照你的尺碼買的,”他說,“但你一直沒有來住。”

他知道夏餘一直在避免來他家。

跟他幽會都是在酒店裏,開房,**,穿上衣服就可以走人,充滿了例行公事的意味,純粹是為了滿足身體的歡愉。

雖然陸昭沒再說什麽,但夏餘還是不由摸了摸鼻子。

他確實是故意的。

既然是一場不談愛的炮友關係,那就不必太過介入彼此的生活了。

陸昭的這棟房子,他也來過不少次,甚至還住過一段時間,一旦走進來,他總免不了想起許多過去的事情。

但現在麽,夏餘又低頭喝了口粥,心想,住都住了,再矯情也沒意思。 。

吃完早飯,陸昭把夏餘送到了他的畫廊。

在夏餘想要下車前,陸昭卻拉住了他。

夏餘疑惑地回過頭。

陸昭湊過來,幫夏餘折在毛衣裏麵的襯衣領子翻了出來。

“還像小孩子一樣。”他說道。

他跟夏餘離得很近。

在早晨的陽光裏,夏餘的瞳色很淺,是金棕色,像極了小貓。

陸昭以前也幫夏餘這樣整過衣衫。

他是獨生子,並沒有當過誰寬厚包容的兄長,甚至稱得上冷漠,可是麵對夏餘,麵對這個他自己定義的炮友,他卻總會有這樣的細心。

而現在,三年過去,他還是會下意識做一樣的事情。

夏餘抿了抿唇,也沒生疏地說謝謝,他總覺得陸昭有事情要跟他講,就坐在位置上,沒有著急離開。

果然,陸昭看了他一會兒,對他說,“我之後約你,你還會出來嗎?”

不等夏餘回答,陸昭又道,“我不會影響你的家庭,你的生活,跟你在公開場合撞見了會當作不熟悉。你昨晚說的話,我已經考慮清楚了,我都接受。”

他指的當一段長久固定的情人那段話。

他接受了,也認清了這段婚外情的地位。

他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夏餘不要再有其他人,可憐又可笑。

可是他看著夏餘微微睜大的眼睛,卻覺得這似乎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

因為跟失去夏餘的這些時日比起來,這又沒那麽令人痛苦了。 。

夏餘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覺。

明明要求是他提的。

可是陸昭這樣認真與他約法三章,麵無表情地表示會做好一個“情人”的本分,他心裏又有微妙的窒息感。

“知道了,”他聲音有些幹澀,“我不會再避開你,也不會敷衍你,放心吧。”

他想了想,在下車前,微微前傾,湊到陸昭臉頰邊,在上麵落下一個吻。

“下班來接我。”

說完這句話,他就像一隻雲雀,靈活地從陸昭手邊溜走了。

他迅速推開車門,從車上溜了下去,等走出幾步,卻又回過頭,對著陸昭擺了擺手。 。

夏餘坐著電梯上了十八層,到了他的畫廊。

大概是因為昨晚一起去了酒吧,今天大家都有點萎靡不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每個人手裏都捧著咖啡提神。

夏餘進了茶水間,也給自己衝了一杯,坐在辦公桌看作品資料。

助理看著他,不由羨慕道,“老板,明明昨天都是一起去喝酒的,你怎麽氣色這麽好?”

夏餘頭也不抬,“天生的。”

助理鼓了鼓臉,對這個回答無可反駁。

她給夏餘養得花澆了澆水,又隨口問道,“你昨天跟許先生都提前走了,是不是偷偷去約會了呀?”

她問得笑眯眯的,心裏其實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

夏餘跟許詹,在畫廊的人心裏一直是神仙眷侶,感情好得很。 。

夏餘卻低笑了一聲。

確實都去約會了。

但應該是分別去約會了。

他剛才在茶水間抽空給許詹打了個電話,想問問許詹記不記得他買的一個硯台,他要拿去送人。

結果電話那頭,許詹聲音也是沙啞的,透著一股被透支了的綿軟無力,聽得人耳根子癢癢。

他頓時猜到許詹在幹嘛,揶揄地笑了起來。

就算讓最荒誕的小說家來寫,大概也寫不出他這段婚姻的奇妙與荒謬。 。

但他也沒有否認小助理的問話,可有可無地點點頭,“對啊。”

小助理一臉果然如此。

“我就知道,”她樂嗬嗬繼續澆水,“你跟許老師感情真好啊。”

夏餘又笑一聲,沒再說話。

-----

馬上要入v了,這幾天就不休息了,更新到周四就入v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