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滋啦滋啦，急促的喘氣聲，還有樹枝的踩斷聲傳來了過來，林子裏撲啦啦的飛鳥在夜間飛了出去，一支人數不多的隊伍正在快速地在一條羊腸小道上穿越。夜裏還算看得到光亮，就著月光的星星點點，依稀地能夠辨認出來一隊人馬。
我會活著回去的！
隊伍中，沙文摩挲了一下臉頰上的胡須，此時他越發地想念自己的妻子，那個不算太好的女人，露西亞。
“等我，露西亞。”
決斷的男人不僅僅隻有軍團長閣下蘇加卡內一個人，有著決心的人，很多。新兵們有些恐慌，但是被老兵眼神中的決絕立刻拉攏了過去。這個時侯，有一種東西名叫榮譽感。這種情感，是可以用性命來托付的。
隊伍中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們已經睡了一整天，夜裏，是他們行動的時候。遠遠的離著軍隊的陣營，林子中安靜的可怕，隻有隊伍在那裏不斷地前進，才能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這多少有些奇怪的情愫在其中，但是，人不是獨立生存的人，沒有人可以那樣做。
……
諾曼人的大營中，蘇加卡內咬著手指甲，眼神冷冽地掃視著戰場地圖，猛然拍了一下手掌，望著桌子上的沙漏，心中喃喃道：波波夫，你是個值得托付的年輕人，這個時侯，隻能期望你的努力，能夠讓人完美地接受下去。這條路，國王陛下既然選擇了，我們這些人，為了那些所謂的理想，也要努力下去。
營帳中燈火星星點單，篝火的盆子離著帳篷，這個時侯的氣氛，有些壓抑，但是隻要主將還沒有喪失信心，那麽諾曼人的軍隊就不會士氣崩潰。這一點，其實兩軍交戰的時候，心中都很清楚。屠格涅夫斯基也很清楚，這既是對諾曼人士兵的考驗，何嚐不是對斯拉夫帝國軍人的考驗？如果遲遲不能夠將明顯弱於自己的敵人消滅，那種自信會瞬間消弭的幹幹淨淨，軍隊中如果出現了對自己的自我否定和懷疑，那麽結果是多麽的糟糕，不言而喻。
這條路，不好走。
“蘇加卡內，他會選擇怎樣的路呢？撤退？還是拚死抵抗？”屠格涅夫斯基同樣凝視著地圖，實際上，他也將目光盯在了羊腸小道上，但是他很清楚，這條羊腸小道，最多隻能夠通過一兩千人，如果超過三千人，一定會被自己的巡邏兵發現。隻是，他隱隱地覺得，這場戰役，或許不會那麽簡單。
諾曼人好不容易有了崛起的機會，又怎麽可能輕易地拱手想讓？西部地區對於斯拉夫帝國來說，是一塊不太平的爛地方，既不能夠統治的安穩，又不能夠當做跨版直接消滅諾曼人。而且中間還隔著山川，明顯是塊飛地。三不管的地方，類似當初的塔姆薩盧城，不過，麵積大了許多。
“不管了。明天一早，必須完成一場有效的進攻，否則，會造成很大的士氣打擊。”屠格涅夫斯基很清楚，士氣一旦低落，完成戰役目標的可能就不大了。
諾曼人不會這樣輕鬆就放任他們突然爆發出來的劣勢。這一點，他能夠感覺到。
到了夜裏，貓頭鷹咕咕咕地叫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黑影跟著前麵一個人的身影，手中攥著繩子，每個人都沒有掉隊，聲音很小。有些人崴腳了，也咬牙跟著，這個時侯，單獨留下，就是尋死，白天被巡邏隊的人發現，就是死路一條。
這個時侯，整個軍隊的行動，反而安全。
這是老兵們騙新兵的話，當然，很多年前，老兵還是新兵的時候，更老的老兵說著同樣的話。不過不管怎麽說，沒有人逃跑，這讓波波夫很慶幸，他有一種榮譽感和成就感。
違和的天氣中，明明天空晴朗，卻是這樣的壓抑，波波夫覺得自己或許可能會死。當然，那個年頭立刻被他打消在了腦海中，如此不吉利的事情，一想起來，就覺得可怕。
“呼哧呼哧……”
“停止前進！”波波夫的命令下達後，前隊向後傳達，隊伍略有擁擠地簇擁在一起，很是亂七八糟，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條羊腸小道，稍有不慎，或許真的會滾入山坡中去，掉下去後，找不找得到就不得而知了。
“休息十五分鍾。”
這個時侯，需要一定的休息，體力上來說，不可能保持極好的體能，到了夜裏，人們其實會越來越想要睡覺，但是，波波夫卻知道，這是他們能夠利用的一點。隻要利用的好，或許一下子就能夠完成一個巨大的戰場逆轉，這一點，不用蘇加卡內說，他也很清楚。十九歲的波波夫，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幹大事業一般，而實際上，這個連自己名字也寫不太流暢的年輕人，確實是在幹大事業。
“聞名天下！絕對！”
緊緊地捏著拳頭，這個曾經隻是塔姆薩盧城小打小鬧的一個小混混，如今竟然混到了這個地步，讓人不得不歎服，這個世界上，改變一個人，其實隻需要一點點機遇。而波波夫的機遇，就是遇到了泰格.豪斯這個瘋狂的男人。
……
潛伏的野獸就像是還沒有出鞘的寶劍，沉寂的久了，才越能夠爆發出那刹那的光華，寶劍鋒利，恐怕就是如此。望著前麵的一點點星火聯營，波波夫忽然發現自己，一點點緊張的感覺也沒有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竟然變得異常的平靜，這是一種完美的狀態。
“時間要到了麽？呼……我也要努力了。這條路，既然走了，就要走到底。沒有回頭路！”波波夫口中的路，也不知道是這條羊腸小道，還是指其他什麽。但是，口氣中的堅定和毫不猶豫，卻不是假的。
此時已經是夜裏兩點鍾，晚上的習習涼風，讓人十分的舒服，到了春分的時候，最是宜人春風，夜裏也不會太冷。
……
時間過的很慢，讓人有些著急，急促的夜梟鳴叫聲，也讓人渾身一顫，背皮發麻，仿佛是聽到了什麽恐怖的聲腔似的。僅僅是過了一個小時，卻度日如年一般。
夜色越來越沉，月亮已經轉過了一個鍾點，偏過去許多，讓人不知道這個時侯，會發生什麽事情。
在大營中來回踱步的蘇加卡內，冷冷地掃視著沙漏，按照時間來說，這個時侯，他差不多該要發出進攻的命令了。此時的突襲隊伍，應該已經就位了。
夜色深沉，人的心髒仿佛要停止跳動似的，緊張到了極點。這條路，也越來越讓人顫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樣的軍隊生活，為什麽要這麽的痛苦。
嘭嘭嘭！
三聲巨響。
“進攻——”
蘇加卡內的命令下達了，但是，按照約定，波波夫的隊伍，是不能夠動彈的，這個時侯，就是要壓抑住這支突襲力量的進攻欲望。波波夫心潮澎湃，看著遠處的諾曼人軍隊開始吼叫起來，顯然，斯拉夫人同樣沒有閑著。不過，他們的龍騎兵，不可能一直都有效果。戰馬到了夜裏，很難展現出它們優勢。
這是步兵的較量，同樣，對於諾曼人來說，夜戰，不算什麽。
壕溝中端著弓弩的弩箭手們遠遠地掃視著前方，撲簌撲簌的聲音傳來，讓人打著哆嗦。很快，諾曼人的牛頭人重裝步兵開始敲著大鼓，踩著鼓點聲，緩緩地前進，這條路，就是這樣的充滿了血色！
“嗷嗷嗷嗷——”
“進攻——”
冷鋒飄灑著熱血，金屬交鳴，這條路，崎嶇而不平靜，但是讓人心曠神怡。這就是一條無所不能的路。
進一步，就是天堂，退一步，就是地獄，沒有其他的選擇。
“殺啊！殺啊！殺啊！”
“幹掉他們——”
雙方都有著夜間的準備，當然，屠格涅夫斯基是不可能準備太多的夜間力量，但是，防備的方案總是有的，這個時侯，就體現出了老將的經驗來。盡管夜間戰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既然存在，就必須考慮。所以，盡管斯拉夫人略有狼狽，承受了幾波箭雨之後，還是嚴整地守護住了自己的營寨。
諾曼人的軍隊寸進，並且勇猛的異常。皺著眉頭的屠格涅夫斯基心道：這個時侯防守，未必是好事，必須要讓諾曼人停止下來。
於是，兩邊的寨門被打開，軍營中的帳篷中出來的斯拉夫士兵越來越多，這個大帝國的實力，確實是讓人有些心驚膽顫。
蘇加卡內看到屠格涅夫斯基的決定，心頭冷笑：不怕你動，就怕你不動！
“迎上去！”
一聲令下，前鋒線上立刻膠著在一起，根本分出來，但是，很快就明白蘇加卡內為什麽要這麽做了。
當兩軍完全糾纏在一起，數萬人的規模戰鬥，簡直就是地動山搖，誰也沒有料到，從斯拉夫人的右側，突然殺出來一支精銳，當然，這看上去確實是精銳。諾曼人的精銳。
嗷嗷直叫的波波夫吼叫著，大聲呼喊，衝入斯拉夫人營寨中的這些老兵新兵們立刻執行著波波夫的命令，身上的火油水囊立刻扔到了營寨中，緊接著，是斯拉夫人的火盆子被弄翻了。點燃了一個又一個的帳篷，速度之快，簡直根本反應不過來。
還在寨牆上督戰的屠格涅夫斯基心頭大驚：糟糕，被算計了！
但是此時收兵根本就是沒有辦法，中央的大寨中已經一片火海，喊殺聲大起，仿佛有千軍萬馬的伏兵似的，斯拉夫人已經喪失了理智，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麽狀況，盡管屠格涅夫斯基在那裏彈壓著潰逃，但是也擋不住斯拉夫人對後方失火的驚恐，被斷了後路，那就是死路，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將軍們一樣無畏的。
所以，潰逃在大火將中央大營寨焚毀的同時，就發生了。
屠格涅夫斯基無奈之下，隻能下達撤退的命令。
撤退的號角聲響了起來，這數萬人立刻成了驚弓之鳥，仿佛是搶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命地逃竄，這一係列的動作中，被自己人殺死的斯拉夫步兵恐怕就上四位數。更加不用說那些瘋狂的諾曼人了，牛頭人的戰斧絕對是大殺器。
看到敵人潰逃，蘇加卡內和波波夫才在心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至少，如今這場大潰敗，可以讓斯拉夫人在短時間內不會再收攏軍隊，發動進攻了。而到時候，切斯特納的援兵也到了，根本就不怕敵人的進攻。
這場戰役，諾曼人的冒險，再度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