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之所以被稱作談判,肯定是要有的談才能繼續交流下去,否則,隻能是雙方不歡而散。當然,對於兩個大野心家頭子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在某種意義上,泰格.豪斯大公爵陛下和厄休拉親王殿下的目的,是一樣的。他們的最大野心,無非就是在支配的道路上,絕對沒有第二個人在繼續對他們指手畫腳。就是那樣。

“拉脫維亞王國是我們的屬國。”

厄休拉親王平靜地說道。眼神凝視著前方,任由焦點渙散,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談判桌前,然後輕輕地捏著白瓷的被子柄,思索了一會兒,才淺淺地喝了一口清茶。感覺到了茶香的淡雅,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嗯了一聲,仿佛這是什麽最美好的珍饈似的,讓一旁的談判人員,都同樣不自覺地喝了一口,卻是感覺到嘴裏一陣苦澀。

別頭看了一眼這些跟風的可憐蟲,心頭不由得冷笑起來,暗道:也不知道這種不是理由的理由,會讓那個家夥怎麽對付。雖然是個很簡答的問題,但是我為什麽感覺到一陣心神不寧呢?

壓力啊,果然才是讓人打起精神來的最好良藥。厄休拉親王心中如是說道。

“不過,現在不是了。”

同樣的平淡,但是更加多了幾分囂張和跋扈,不過,馬虎本身就有那個資本去囂張和跋扈,讓人有些側目地微微驚詫,但是更多的,卻是那一絲眼神中的傲然。的確,這個時候的羅姆帝國,絕對不會像五百年前一樣,當周邊地區出現壓迫屬國的勢力出現,就會去彈壓。這個帝國,如今的能力,已經不足以維持他的全部威嚴,甚至,這個腐朽的老大帝國,已經渾身散發著一股子腐肉的臭味,讓人掩麵而過,巴不得離的遠遠的。

隻是,那趴在龐然大物上的水蛭螞蝗,卻是要吸幹最後的一點點精血。對於這些龐大的家族和大貴族來說,隻有這些,才是讓他們願意為這個帝國繼續服務並且獻上那麽一點點動力和能力的原因,這也是他們維係這個帝國不會在一瞬間崩塌的根本所在。

厄休拉親王正是看到了這一點,他才會在很多年前,就放棄了這個難能可貴的皇位。因為他早就預料到,這樣的一個國家,實在是很難持續下去。法蘭克一世的延續,那根本就是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場鬧劇。這個世界的勢力,已經容不得一個龐大的能量在那裏揮霍。尤其是,這樣一個帝國,竟然還有這樣豐富的豐腴之地。那些財富,物資,都讓人垂涎欲滴。看看吧,邊陲的諾曼大公國,不知道多少年之前,還是瑟瑟發抖的雜種來著,如今,卻是露出了爪牙,已經開始率先動手。

或許以前還有人猶豫著,擔憂著,但是現在,諾曼人的行為,帝國的行為,無疑告訴了所有人一件事情,那就是,僅是不同往日。如今的帝國,明顯就是外強中幹。那些什麽談判也好,駐軍也罷,如果沒有真正的決定性的力量,這些都是虛妄的,都是無所謂的。而這些,顯然有些人一眼就看穿了。

“嗬嗬。泰格.豪斯大公,我想我們得開誠布公一下。您應該是知道的,帝國需要一個體麵,而你……需要一個穩定並且沒有威脅的土地。”厄休拉親王微微一笑,雙手手指交叉,下巴被手背托著,很是平靜地緩緩說道,“將愛沙尼亞十五世交到我的手裏,讓我帶他去帝都避難,這樣,帝國的體麵,才能保存,甚至,我還能夠許諾一大筆財富,盡管,那或許你是不感興趣的。”

厄休拉的眼神充滿了那種常有的自信,這多少讓馬虎有些不爽,撇撇嘴,看著旁邊,許久沒有說話。一旁的克羅克則是眼神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周圍所有羅姆帝國的隨行官員,然後心中暗自盤算:按照道理說,應該會派遣帝國高層的一些官員,但是顯然,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是高層。不過,從他們的行為和氣質上來看,也是頗為有些地位的。真是讓人有些難以理解啊。

克羅克畢竟曾經是愛沙尼亞王國的左相,他的判斷十分的敏銳也十分的準確。的確,他的確察覺到了厄休拉親王的所有隨同人員的不妥之處,盡管一開始他就沒有指出來,但是此時,卻讓馬虎眼前一亮。他忽然細細地品味著這些人的身份。很多人,都是早就備份在案,並且被調查的滾瓜爛熟,隻差祖宗三代沒有調查了。

馬老大將一切都組合在了一起,讓後回想起幾個月前厄休拉親王派來的兩個使者,再加上他對羅姆帝國權力中心的分析,頓時豁然開朗的,對這個厄休拉親王,也就判斷的極為準確,也就是說:這個親王先生,也是對羅姆帝國沒有什麽過多忠誠可言的!

這他媽的真是一種諷刺!馬虎心中如此評價道。

他之所以這樣評價,那是因為羅姆帝國的皇帝,死了也沒多久,而現在,貌似他的親兄弟正要開始撬他國家的基石,這還真是讓人頭疼的一件事情啊。

這個家夥,絕對是比任何一個羅姆人要危險。他才是真正的對手!

馬虎內心小小地震撼了一下,從一開始就對整個羅姆帝國小看和不屑,到現在出現這樣一個危險度高的有些嚇人的對手,不得不說,還是讓馬虎震撼無比。整個過程中的強大和無敵感覺,確實是一種很難說明的事情,有些時候,馬虎甚至感覺到,在無論是哪個角度上來看,仿佛這個帝國,這個世界,都僅僅是陪襯一般。隻有到了這個時候,當那清晰的危機感重新浮現在腦海中的時候,他渾身一震,那種緊迫感雖然讓他有些大汗淋漓的錯覺,但是,也分外的高興。

是的,是高興。他高興的是,他沒有繼續沉淪下去。如果還是保持著先前的那種陳詞濫調和平靜安寧,恐怕,他說不定會在某一天就被人給陰掉。那一天,如果還是這般的懶散,或許真的會很快到來。

“看來,有那麽一個讓人可以高看的對手,也是能夠刺激最後本就不那麽奔騰的靈魂,繼續保持著活躍和精神,嗬嗬嗬嗬,這個厄休拉親王的作用,還真是讓人眼前一亮呢。我的存在,從一開始,就顯得這樣突兀。整個世界,都落後的讓人有些鄙夷。不過現在,本大爺確實要高看一番了。”馬虎內心世界的糾結和掙紮,自然是沒人知道,但是這一切,卻也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泰格.豪斯大公爵本身,還是一個身為人的衝動和擔憂,他不是一個神,沒有理智和憤怒,就像是一個機器一般的冰冷。

厄休拉親王觀察著馬虎臉上的表情身側,從剛開始,這個大公閣下就閃爍了無數種表情一般,豐富的讓人有些咋舌。不過很快這個大公閣下又恢複了平靜,重新變成一種冷靜和嚴酷,仿佛這個世界再度回到手中一般的驕傲。

這讓厄休拉親王有些緊張,內心一緊,暗道:看來,這個家夥比傳說中的,還要難對付,根本就沒辦法看透他。他的思維天馬行空,毫無痕跡可循。

可惜,如果厄休拉親王知道馬虎隻是在那裏胡思亂想或者說胡亂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又不知道會是怎麽一番表情,恐怕會異常的豐富吧。

“親王殿下,您知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如果交出了十五世,讓拉脫維亞重新獲得那麽一點點可悲的權力,這就是對整個諾曼將士的不尊敬,他們的戰鬥和努力,就那麽的不值錢嗎?這並非是跟隨我的意願發動的一場戰爭,這是一場於諾曼人而言,無比正義的戰爭!”泰格.豪斯的講演一向有那種霸道和無恥,讓厄休拉親王歎為觀止。

不過親王殿下顯然是好整以暇,冷靜一笑,說道:“不過……大公閣下,似乎您有些忘卻了,在這個中央大陸上的規矩中,如果您要發動一場戰爭,至少要照會一下宗主國羅姆帝國。”

不過馬虎比厄休拉現象的還要無恥,冷笑兩聲,竟然毫不顧忌地反問道:“親王殿下,我倒是想要照會,可惜,貴國貌似皇帝陛下還沒有新的繼任者,我該向誰照會啊?總不見得,貴國新皇帝一天不登基,我就一天不發兵吧。會有這樣的道理麽?更何況,親王殿下,如果像拉脫維亞國王這種垃圾站在你的麵前挑釁,你難道還有理由站在那裏等候著他的主子發話嗎?這還像是一個純粹戰士,一個優秀勇士的性格嗎?我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和自己的手下這樣做的。要麽死!要麽戰!”

這話說的義正言辭,根本是找不出什麽破綻來。但是厄休拉親王卻是從這些話語裏,聽出來一些意思,很簡單,這頭冰原之虎要求的不僅僅是那麽一點點補償,他的胃口很大。他這是要將拉脫維亞王國的占領區,變成實際控製之地。這樣,整個諾曼人的地盤,就會擴大一倍,有了羅姆人的口頭或者書麵承諾,哪怕到時候撕破臉皮,在法理上,也是諾曼人站住了腳。這對於雙方的戰爭爆發來說,無疑是一個精神支點。

很顯然,野蠻的泰格.豪斯不僅僅隻有野蠻的肉體,他的智慧,不容小覷。厄休拉親王感覺自己是在和一頭政治上多年浸淫的老狐狸在打交道。哪怕是帝都裏麵最邪惡最卑鄙最無恥的老家夥,恐怕都沒有泰格.豪斯有這麽多彎彎腸子,而且是一個不小心就著了他的道,哭沒沒地方哭去。

那些副使們一開始還沒聽出味道來,隻覺得兩人是在那裏為整個談判謀取最大利益。僅僅是為了雙方各自的利益出發,但是聽到後來,才慢慢地回過味來。不僅僅是克羅克查爾斯甚至凱瑟琳這種老辣政客,哪怕是牛頭人諾頓,也察覺到了兩個人的深層含義是多麽的複雜。眼神中的驚駭,絲毫沒有掩蓋。

查爾斯和克羅克這種老家夥,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正地感受到了,曾經想要控製的那個人,到底是恐怖到了什麽程度,而他們,竟然還想著要控製?真是愚蠢到家了!蠢到極點四個字,那絕對是離不開的。

好在最後的事情並沒有慘劇到讓人不能接受,克羅克這樣的人還能被委任為顧問一職,至於查爾斯這種死人臉沒人情的敗類,還能當上諾曼大公國的魔法大臣,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在泰格.豪斯大公的眼中,一個人能不能被重用,和他的品德幾乎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這個混蛋大公爵,看重的,隻是這個人的價值和能力,甚至哪怕是所謂的潛力,也是都不多看一眼的。就像是小普蘭格利這種高潛力份子,在他被曆練出來之前,要想博得一個高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哪怕老普蘭格利很想那麽做。

這也充分說明了唯才是舉的好處和退路,使得那些品德不甚高超的家夥們,能夠有著發揮自己才能的時刻。而不像羅姆帝國的那樣的複雜,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羅姆帝國的官僚們,在選拔的時候,已經腐朽刻板到了極致。家族的淵源,各自的影響力,甚至是傳播出來的人脈,都深刻地影響著這樣那樣官員的任命。與其說是在任命一個人,倒不如說是在任命一個人際關係,在任命著一個既得利益團體的邊緣人物。

這就是現實,赤裸裸地扼殺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天才人物出現。而在這裏,人口隻有整個大帝國六十分之一的地方,卻有著這麽許多驚才絕豔的人物。最可怕的是,這樣的一個領袖,還竟然讓這個帝國的最自信者,隱隱地感覺到了一陣壓力,額頭上滲出的些微冷汗,實在是一種十分少見的景象。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壓力。

“實在是沒有想到,他的判斷力竟然強悍到了這樣一個地步。帝國到底是惹上了一個什麽樣的對手。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現在就把他殺掉。但是,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厄休拉親王內心長歎一聲,他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麽亞曆克斯在邊境線上選擇了退讓,也明白了亞曆克斯為什麽眼睜睜地看著聖光騎士團直接團滅而不出手相救。與其說是亞曆克斯在保存實力,倒不如說,亞曆克斯也感受到了這個新生力量的強大,他也是在保持那麽一份人情,在迫不得已的時候,退守明斯克自治領的那一天,就是他和諾曼人建交的那一天。

原來,亞曆克斯這個小家夥,也在尋求著退路。

厄休拉親王內心讚歎,他忽然發現,小看人,的確是一種麻煩事情。

“啊拉啊拉,看來要重新找回巔峰的狀態來應對這些家夥啊。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呢。一個又一個的新生力量,都在那裏掙紮著。帝國的日子,越發地不好過了啊。一個皇位寶座,為了登頂,竟然有那麽多的人在那裏趨之若鶩,有些人明知道不可以,也要試一試,這個機會,就算隻有萬分之一,也會讓人冒百分之一千甚至是一萬的險。嗬嗬,我何嚐又不是如此呢。”厄休拉親王的最大智慧就在於,他不僅能夠看穿別人的野心和欲望,而且最可怕的是,他能夠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也能夠根絕自己的不足,來改變和掩蓋自己的野心。

當然,這一切,在同樣是野心家的泰格.豪斯眼中,那就是根本沒用的。這一切,這一切的掩蓋,都顯得那麽的無趣。

兩個優秀的男人,爭奪的,並非是十五世國王的生存問題,也不是拉脫維亞王國的生死存亡,而是這個大陸上的一種氣運。厄休拉親王隻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這種運氣重新回歸到帝國手中,盡管這是那樣的艱巨。甚至,在他的一行人當中,除了他自己,周圍的人,貌似都沒有察覺到這樣的氣運。

唯有和他一樣的高超人物,才冷眼相關,卻又不去爭奪什麽。

如果他不是羅姆皇族的一員,或許他也會那樣做,但是,他不能,身為帝國的三大親王之一,身為一個皇族,他有著不得不做的理由,盡管,他自己也同樣的那樣厭惡。

“我想,基於這個問題牽涉太大太廣,不如讓我們的副使和眾多隨行官員進行方方麵麵的具體討論,我和親王殿下,倒不如先參加一場小小的宴會,共進午餐。”

馬老大微微一笑,對厄休拉親王如此說道。仿佛昨天盛大的宴會,並不存在似的。都說羅姆人是宴會上的人,這看上去還真是一點都不假。哪怕是這樣一個君主,也是如此的喜歡在宴會上將問題解決掉。

聽說這個男人和教廷也完全交惡,看來,是個強硬到骨子裏去的傲慢主義者,隻是,這種傲慢,還真是有無數人在為之拋頭顱灑熱血啊。真是一個讓人瘋狂和暴走的年代歲月啊,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和風潮,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夠停止呢?厄休拉親王內心閃過許多念頭,卻最後還是嘴上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謝大公閣下的好意了。正好我也有些乏力,希望能夠喝上一杯斯堪的納維亞人釀造的極品朗姆,還望大公閣下不要吝嗇啊。”

“哈哈哈哈……不管怎麽說,在我這兒,酒水肯定是管夠!”